三十六章

    薛景之身为靖平守将不能在东望久留,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人马离开了。王泰趴在城头上,声泪俱下的喊道:“薛将军,之后你会支援我们东望吧。”
    薛景之笑道:“当然了!我们靖平与东望都是兄弟,王大人你就放心吧。”
    王泰还要在说什么,曹师爷在他耳边小声道:“咱们还有二十万两银子没给呢,薛景之肯定会来的。东望被攻破了,他可就一分银子都拿不到了,哼哼。”
    王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挺得意?”
    曹师爷理直气壮道:“钱都给了,自然是要物尽其用啊。”
    旁边几个副将也一同点头:“曹师爷说的有理。薛将军还要回来拿剩下的二十万两,肯定还会来的。”
    “合着你们还挺期待!”王泰气急败坏,他到底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摊上了这么一群猪队友。
    还留在城内的公孙昊和萧慕延几人不像薛景之有差事在身,他们几个并没有急着走。送别薛景之后,公孙昊则回到屋里打算写一封家书寄回去,算起来,他已经离家快四个月了,也该給府里的老太太还有公孙柔报个平安。范大力听说他要写家书,也吵吵着想要公孙昊帮忙写一封也寄回去。
    古代文盲率高的吓人,像沈煜、范大力这样的算是好的了,他们能识得几个字,但并不多。他们是公孙家的曲部,相当于公孙家的私人武装,从出生到死亡以及他们的下一代都是公孙家的人。公孙家有族学,但只有姓公孙的子弟才能到族学里获取知识。沈煜范大力这样的,只需要能懂得主人们下达的命令,对于文化知识而言,并不是必须学习的内容。在上位者看来,沈煜他们与一双筷子,一把刀没什么两样,都只是工具般的存在。
    唯有公孙昊,这个被世家认为是行事偏执又怪诞的人,才会去教“工具”们认字,才会去考虑“工具”们的安危。
    沈煜听到范大力提出写家书这种无理要求,立刻道:“不许打扰公子!”
    旁边的三个侍卫也笑道:“对啊,就算写信,你娘老子又看不懂。”
    此刻公孙昊已经研好墨铺好纸,缓缓道:“到时候让你娘去找长姐,她会帮忙念的。”
    范大力先是一惊,而后狂喜:“真的吗?公子真的要帮我写家书?”
    公孙昊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几人:“每个人都写。大家都出来这么久了,当然要给家里报声平安了。”
    范大力还在一个劲儿的傻笑,被沈煜狠狠拍了一下脑袋,这才回过神:“对对对,让我想想写什么……”
    其他几个侍卫也赶紧思考自己的“第一封家书”的内容。
    此刻萧慕延正在东望城内四处溜达。与上次来东望不同,经过东望保卫战后,王泰等人对他们没有任何限制,整个东望随便他们逛。
    现在的东望城内几乎没有百姓,能算得上百姓的也都是军队的家属们。萧慕延走到一处小酒馆门前,只见门前一副字迹斑驳的对联,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哪个落魄书生写的——“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饮两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拿一壶酒来。”
    “还真够消极的。”柳淑淑叹道,又打量了一眼这小酒馆,虽然是正是吃饭的时候,但酒馆里颇为萧条,只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人。
    萧慕延刚走进店内,店小二便迎来了,引着他坐到一处。萧慕延随口问道:“你们还有粮食酿酒吗?”
    店小二一愣,不解的看着萧慕延,这家伙难道是来砸店的?不由朝着他打量了好几眼,斟酌道:“咱们东望的粮食虽不多,但酿几坛子酒还是有富裕的。”
    此时坐在旁边的客人道:“又不是什么好酒,鬼晓得你们用的是什么粮食来酿的。”
    “有的喝就不错了。”店小二没好气道,“这世道,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喝下一碗酒呢。”
    “给我来一碗。”萧慕延边说着,又看向酒馆里的菜牌,只有两样咸菜而已,便也点了一盘。
    旁边桌的那个客人不由道:“小兄弟出手大方啊,是刚发了军饷吧。”
    萧慕延瞬间明白了这人的话意,便点头道:“是啊。”
    那客人又道:“还没娶婆娘吧?”
    坐在一旁的柳淑淑不由瞪大了眼,这人什么毛病,这么八卦?
    不等萧慕延回答,那人哈哈笑道:“一看你这样的就知道还没娶了,要是娶了婆娘,哪里还有银子出来喝酒。”
    正说着,店小二已经将酒和小菜都端来了。萧慕延喝了一口,脸色如常,心里却道——好烈!
    总所周知,除了某些天赋异禀的人,酒量这东西都是需要练的。萧慕延自幼从军,军中对饮酒是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的,萧慕延的酒量不说一碗就醉,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身为越骑将军,自然也在王宫里喝过好酒。眼前这碗酒品质颇差,放在太平年代不会有人会花钱来买这种酒来喝,可现在嘛,酒已经是一种奢侈品了,萧慕延喝的这碗,姑且也能算的上是轻奢。
    东望城里的士卒们大多都是单身汉,在军营里不能喝酒,但下了值都会花上一部分军饷来这酒馆里买醉。年复一年的战争,让他们看不到尽头,还不如喝酒来的痛快。只有那些好运娶了婆娘,有了家室的士卒们才会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坐在萧慕延隔壁桌的那人,正是东望众多单身汉中的一个。见到萧慕延来喝酒,自然也就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东望士卒。
    不过他想的也没错,萧慕延的确是个单身汉,上没爹娘管,下没婆娘管。亲生父母去世后,八岁的他便被带到了鲁王王宫。老鲁王位高权重公务繁忙,在他入军营前,见到老鲁王的次数屈指可数,王妃身体不好没有多大的精力,于是整个王宫里也没什么人管他。等他去了骑兵营,由于是从王宫里来的,带他的老将领也对他颇为客气……
    可以说,在萧慕延的前半生,就没遇到过管他的人。
    直到——
    “你还真打算把这碗酒喝完?”柳淑淑托腮坐在一旁,“要不点碗饭?这咸菜你还打算白口吃啊。”
    此刻萧慕延被那碗烈酒炸的有点上头,直着眼睛默默道:“少啰嗦,不就是一碗酒么。”
    “哟呵!”柳淑淑来了气,“我关心你你还嫌啰嗦?!萧慕延,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我还就告诉你了,喝酒对人的伤害可大了,什么酒精肝、肝炎,肝硬化,高血压,心血管病,中风和胰腺炎……”
    “小二,给我来碗饭!”萧慕延一声高喊,赶紧打住了柳淑淑的唠叨。虽然她说的那些病名他都不曾听过,可在让她说下去,萧慕延都快怀疑自己就要不治身亡了。
    “对嘛,空腹喝酒最伤身体了。”柳淑淑满意的看着萧慕延,“而且你身为将士,不能饮酒!不要觉得自己失业了,就自暴自弃,破罐儿破摔!”
    “兄弟是哪个营的?”隔壁桌的那汉子见萧慕延又点了一份饭,不由啧啧感叹其有钱,“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我是三营的,嘿嘿,你可知这次赛罕哪面受损最多的吗,就是咱们三营负责守的西城门,呵,那晚的大火放的可真够痛快地。”
    柳淑淑看了他一眼,不屑道:“若我不知道实情,听他这番话,还真以为他们东望的守将出了多大的力呢。明明是薛景之放的火好么,别一副是你们做的样子。”
    萧慕延正听话般的努力吃饭,毕竟他也想将那股喝酒后的头晕感压下去。
    店小二倒是毫不客气的戳穿他道:“姜大勇你要脸不要脸,那火明明是几个将军大人们放的,你们这些当兵的,当时可都在城里吓得尿裤子了。”
    姜大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反正我们当时也守城了,要不是我们守着,你以为还能撑到别人来吗?”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个当兵的向来就不怎么靠谱。”店小二叹口气,“都自求多福吧。”
    姜大勇也不反驳,谁料一直坐在他身边吃饭的那个兵,突然用力拍了桌:“他的说没错,要不是当兵的守城,你们还能坐在这里开酒馆吗?!”
    姜大勇以为他是有酒气了,连忙道:“兄弟别生气,别人也没啥恶意。”说着,就要将萧慕延架着离开。
    萧慕延却自己站起身,搁下了银两后直接走了。姜大勇也不好在这里多留,毕竟话题是他挑起来的。“兄弟,兄弟!”姜大勇小跑几步追上萧慕延,“这有什么好气的,那小二也没啥恶意。”时人对士卒一向有偏见,都说好男不当兵,这些士卒们早就习惯了。相较而言,那店小二对他们的态度还算不错。
    萧慕延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赛罕攻来的时候继续坚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们没有逃,依旧坚守东望就不该被人奚落!”
    姜大勇一愣,这话他从未听过,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兄弟,你……到底是哪个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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