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结盟
此为防盗章。执勤侍奉的夏绿披衣进门,躬身道:“回殿下,是沈提督从徐州坐记回来了。”
萧长宁却莫名心安了许多,像是惦记了许久的事终于尘埃落定。她终于舒了一口气,重新躺下盖好被褥,决心明日晨起后去向沈玹道个谢。
本宫才不是想见他呢!
萧长宁迷迷糊糊地想:只是之前生病受他照料诸多,这句‘谢谢’一直憋着没机会说,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如此,辗转到天亮。
次日清晨下榻,萧长宁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养了几日病,脸色倒红润了不少,精致的眉眼间灵气颇足。她特地换了身簇新的冬衣,熏了淡淡的香,兔毛领子裹着一截修长白皙的颈项,更衬得她不施粉黛的面容清丽明艳,很是自我陶醉了一番。
她妆扮好赶到前厅,厅中已布好了早膳,却并未见到沈玹的身影。
询问之下,布菜的吴有福笑眯眯答道:“回长公主,提督五更天才睡下,刚躺了不到两个时辰,少不得要到巳时才起呢。”
萧长宁闻言有些失落,仿佛满桌佳肴都失了味道。未细思这股失落从何而来,她问道:“沈玹这几日在忙什么?如此夜不归宿,黑白颠倒的。”
昨夜听夏绿说他从徐州坐记归来,东厂管稽查地方官员叫做‘坐记’……话说,徐州不是霍骘的地盘么?能让沈玹亲自出马赶往徐州,看来朝堂局势又要伤筋动骨了。
吴有福依旧好脾气地笑着:“这个,就不是属下能妄自议论的了。”
东厂上下一向谨慎团结,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萧长宁也没多大失望,只吩咐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用完早膳,沈玹仍未醒来。萧长宁便回了房间,坐在西窗案几边练字,从端庄秀丽的簪花小楷练到行书,再变成狷狂恣意的草书,最后干脆拍了笔,仰面躺在柔软厚实的波斯毛毯上,心浮气躁地滚了两圈。
隔夜的雨水从瓦砾间滴落,在阶前激起穿石清音。斑斓的玳瑁猫从窗台跃下,悠闲路过,萧长宁一把捞住它,揣入怀中百无聊赖地揉搓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院之隔的对面隐隐传来了声响,萧长宁这才放过被揉得喵喵直叫的猫儿,倏地坐起,待到侧耳细听之时,隔壁又归于平静了。
醒来了?要去见他么?
可是,就这么干巴巴地去见他,约莫会很尴尬罢。
萧长宁犹豫了许久,起身开门唤道:“冬穗,你早晨做的酒酿圆子汤和梅花糕还有么?”
冬穗从隔壁偏房中伸出一颗脑袋来,手里还提着鸡毛掸子,回道:“还有呢。”
“热一份过来,快。”
“哎。”
甜汤和糕点很快热好了,萧长宁亲自送去了沈玹的寝房。
迈上台阶,她深深呼出一口白气,定了定神,这才下定决心似的抬手,轻轻叩了叩虚掩的房门。
“进来。”沈玹的声音依旧沉稳,无一丝长途奔波后的疲惫。
萧长宁推门进去,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
沈玹半散着长发,正坐在窗边的案几旁拭刀,而他身侧的炭盆旁,威风凛凛的大黑犬正竖着耳尖,幽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萧长宁。
萧长宁也望着它,脑中不住回想起那‘宝贝’被这蠢狗吞掉的惨事,莫名心虚不敢看沈玹。
见萧长宁端着食盘站在门口,沈玹嘴角一勾,放下擦得雪白锃亮的细刀,开口打破沉静:“它受了伤,有些畏寒,便赖在暖炉旁不肯走。”说着,沈玹拍了拍黑犬的狗头,用不容反抗的口吻道:“出去呆着。”
黑犬委屈的‘嗷呜’一声,垂头丧气地出门去了。
萧长宁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端着食案进门来,默默的将甜汤和糕点摆在案几上。
沈玹回刀入鞘,问道:“怎么还咳?”
萧长宁跪坐一旁,将食盘搁在小案上,小声说:“没有,多亏吴役长日夜煎药,本宫已大好了。”
沈玹淡然地摆弄刀具,对糕点视若不见。眼瞅着点心就要凉了,萧长宁有些心急,悄悄伸手将汤碗和糕点挪过去了一点,见他不动,又再挪过去一点。
沈玹从刀鞘后抬起一双深邃凌寒的眼来,似是终于明白她的来意了。
他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糕点,又缓缓将视线移到萧长宁故作淡然的面容上,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萧长宁养的那只玳瑁猫。那日,他将困在屋脊上的玳瑁猫顺手救了下来,第二日便听到有小爪子挠门的声音,开门一看,那猫蹲坐在门槛外,面前摆着一条死透的小鱼,喵了一声,当做谢礼。
那矜贵又微怯的模样,与此时的长宁如出一辙。
她的眼睛湿润且亮,沈玹侧首看她,问:“殿下又有何事相求?”
萧长宁一愣。
嫁入东厂二月有余,萧长宁除了上次求取出府的手令外,的确从不主动踏入沈玹的住处,也难怪沈玹会误解她有事相求才献殷勤了。
“无事相求。”她声音轻而软,但语气坚定,视线不自然地望着窗外檐下滴落的雨滴,“本宫是来……向沈提督道谢的。”
沈玹将细刀搁置一旁,用勺子搅了搅甜汤,漫不经心道:“道谢二字,殿下不是在高烧醒来之后就说过了么。”
“不一样的,这次并非谢你替我除去秋红,也非谢你的披风,”萧长宁抿了抿唇,手指绕着腰上的香囊流苏,说道:“而是谢谢提督不杀之恩。”
沈玹一挑眉。
萧长宁自己倒憋不住笑了:“本宫开玩笑的。”
沈玹喝了一口软糯的圆子汤,面色如常,连一丝嘴角的弧度也不曾给她。
好罢,她就不该同这个反应迟钝的人开玩笑。萧长宁揉了揉小巧挺立的鼻尖,哼哼唧唧地说出了心里话:“这些日子,多谢提督的照料。”
沈玹饮汤的动作一顿,而后放下碗,极慢极慢地扯出一抹淡笑来。他慢斯条理地擦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小册子,而后又风雅至极地抬笔润墨,自顾自在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萧长宁看着那册子,心一紧:听闻锦衣卫和东厂都随身携带着‘无常簿’,专程用来记录监察百官言行,稍有不慎,便会因一言而获罪,招来致命的灾难。
萧长宁被沈玹这架势弄得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他的册子,忐忑道:“本宫……可是说错了什么?”
沈玹嘴角笑意不减,悠悠落下最后一笔,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本督自掌管东厂以来背负骂名无数,难得有殿下良言夸赞,需记录下来,以资鼓励。”
沈提督的肚里是黑的。
望着那本‘某年月日长宁长公主金口玉言,亲致谢意’的册子,萧长宁得此结论。
憋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了,指着沈玹的字评点道:“你的字……”说到一半,她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好丑’二字咽下,改口道,“像是学生的字。”
在众人看来,沈玹这般狂妄的佞臣应该写一手狷狂的草书才对,但恰恰相反,沈玹的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算不上难看,但也绝对不好看,最多称之为工整。
也难怪,被卖到宫里来当阉人的,有几个认真读过书?萧长宁总算找到了些许自信,虽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但论舞文弄墨,十个沈玹也不如她风雅。
沈玹成功地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视线落在自己的字迹上,眉头微皱,似是越看越不满意,忽的抬手将那页纸撕去,揉皱了丢进纸篓中。
萧长宁有些惋惜:“哎,不是要以资鼓励的么,怎么扔了?”
“写得不好,自然要扔。”说着,沈玹慢悠悠合拢无常簿,斜飞的剑眉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久闻长宁长公主书画双绝,可否请殿下屈尊写字一帖,供本督临摹?”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萧长宁一向是慷慨大方的。和沈玹闲聊之下,她胆子大了许多,眼中闪着一丝狡黠,“本宫墨宝,非常人可得。”
沈玹坐在对面,抱着双臂一笑:“本督并非常人,是殿下的丈夫。”
此时她指尖还残留着墨香,正懒懒地坐在廊下长椅上,一手拿着雉羽,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逗猫玩。
玳瑁猫伸出柔软的爪垫,扑上扑下地追着雉羽玩,不多久便饿了,蹭着萧长宁的小腿喵喵直叫。
“你这馋猫,方才才吃过粮,这就饿了?”萧长宁弯腰抱起猫,朝身后立侍的宫婢道,“夏绿,琥珀饿了,你去看屋里还有吃剩的醉鱼没?”
“回殿下,吃剩的东西都倒掉了。”想了想,夏绿观摩着萧长宁的神色,小声试探道,“不过,今早东厂的膳房倒是采办了几筐活鱼……”
萧长宁自然明白夏绿的意思。她既已嫁来东厂,拿沈玹几条鱼也不算什么,可她偏偏拉不下这个脸面,总觉得有些膈应。
“太后既已归还本宫食邑,每月钱银不缺,就没必要去向沈玹讨要东西了,须知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一提起沈玹,萧长宁总会不自觉拧起眉头。
虽说前两日遇刺之时受到了沈玹的照料,萧长宁对他的憎恶消散了些许,但依旧喜欢不起来。她能感觉得到,沈玹大约也是不喜欢她这般‘无用’之人的,既是相看两生厌,又何必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牵扯不清?
而且沈玹救过她。即便只是顺手一救,她也仍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矛盾得很。
夏绿见她心意已决,垂首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上街去采办。”
萧长宁捋着猫背,唤住她,“等等,本宫的胭脂水粉样式太陈旧了,你采办完后,和秋红进宫一趟,让内廷呈贡些新的过来。”
夏绿领命,福了一福退下。
萧长宁挠了挠猫下巴,笑道:“忍忍吧,很快就有小鱼干吃了。”(https://)《退退退退下!》仅代表作者布丁琉璃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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