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朱大之死
那朱大公子低头一看，桌面上的骰子竟凭空消失了，只有那些成堆的银两在闪着银光。不禁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还不等他说话，李凤儿大笑两声，抢先道：“朱大公子，你忒也不济，我摇出个一点，本以为必输无疑，你却摇出个没点，你看咱们两是谁赢了？”
朱大公子一张丑脸涨得通红，哼了一声并不说话，赌馆内众赌徒却是高声喊着
“凤姐赢了！”
“是凤姐，一点比没点大！”
“凤姐赢！”
李凤儿长笑一声道：“朱公子，可别忘了咱们的赌约，我可不管你做不做得主，姐姐我就等着你将朱氏生意变成李家生意，如若不然，这无天城里，对你来说就不安全了。”
朱大公子气急败坏，全然变了一副嘴脸，道：“滚你妈的！你使诈！”
李凤儿一边将凤袍重新披在身上，一边笑道：“你自己学艺不精，把骰子都摇不见了，在场的朋友都看着，你还抵赖不成？哈哈……”笑声不断，猖狂已极。
朱大公子心知上当，却又无从争辩，心里隐隐后悔起来，嘴上却是不服，继续道：“哼！我是答应过你，那便如何？我家的生意也得我自己接手后，我才能给你，你若是命长就慢慢等着吧！”说罢，转身欲走。
李凤儿秀眉一皱，一拍桌子，一记飞脚踢了过去，那朱公子虽然惊讶，但毕竟也是习武之士，反应却是不慢，一个闪身便躲避开来。嘴里轻蔑道：“怎么？你开门做生意，还要打客人不成？”
李凤儿正色道：“第一，你不算是我的客人，我的赌馆不欢迎你。第二……”见她脸色一沉，冷冷道：“我不是要打你，是要杀你！”
说罢，秀足一蹬，飞身而去，那把飞鹰大刀已然出现在她手中，刀锋似水，刀身六尺，摸样沉重，锋利。
“从你有心要挑衅我的时候，你便要做出豁出性命的打算！”
朱大公子连退了两步，摆出架势，身体涌出丝丝灵气来，门外的大汉失声道：“这朱家的龟儿子竟能同当家的一样，练出灵气！”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连忙松开了拽着不凡的手，冲进了门去，数名大汉同他一起冲了进去。
这些人全是李凤儿的手下，立于李凤儿身后，道：“当家的！让我们来收拾这龟儿子！”
那朱大公子，脸色一变，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以多欺少，我看鹰帮也不过如此！”
李凤儿摇了摇头，暗自心道：“此处人多，鹰帮不要落个以多欺少的名头。”于是大声喊道：“你们都退下！”
这无天城的赌徒和普通百姓可大不一样，见此情景，不仅无人逃蹿，反而都是幸灾乐祸，好瞧热闹，一个个凭的胆大。
朱大公子四下瞧了一瞧，见门口已围满了鹰帮大汉，索性喝道：“早听闻你刀法狠辣，你与黑狼斗完回来，竟一点伤也没有，我猜……黑狼这老家伙已被你杀了吧！姓朱的本事不济，倒也想领教一下，你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李凤儿嘴角翘起，心道：“这消息倒也传得快，黑狼帮声势已去，早晚得归于我鹰帮门下了，到时候真和朱家斗起来，也是多了一成胜算。”不禁得意道：“你瞧好！”
一语言罢，刀锋急挥而至，李凤儿刀法之快，十分罕见，但见她衣袂横飘，凤尾衣角还未落下，刀却已经到了朱公子身前，那朱公子凝神备战，只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急忙右手一引，一柄短刀出现在手中。
一息之间，双刀相撞，火光转瞬即逝。朱大公子将李凤儿阻开，正欲反击，不料长刀又欺近了身前，犹如恶鬼魔爪，不夺人命誓不罢休。
杨不凡蹲在门外，看着李凤儿打斗，已浑然忘记了身旁无人，随时可以抽身逃走。可他一见有人显露武功，便忘了自己身处险境，脑子里只是幻想着，如果自己有这么一身本事，就不怕遭人欺负了，甚至报仇的希望也大了一分。
那朱公子从生到死，不过转眼之间，适才还在与李凤儿斗狠，这时脑袋却已经和脖子搬了家，而且，般得很远……
一颗项上人头滚出屋外，落到了杨不凡脚边，杨不凡哼了一声，一脚将那颗头颅踢开，言道：“笨死的人，死不足惜！”
朱大公子这颗头颅瞪大着双眼，似乎并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下场。
直到他们二人打完，杨不凡忽想起逃走，不料为时已晚，那大汉又一把拽住了他。
待得尸体被处理掉，赌馆内又重新狂欢了起来，这便是无天城和其他地方不同之处，人们对这些帮派厮杀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名大汉继续架起杨不凡放在肩上，跟随李凤儿，离开了赌馆。
杨不凡早已饿得头晕眼花，一路上任由肚子狂叫，嘴里却不支声，暗暗心道：“一代高人，平岭神偷，最后却是被饿死的，可惜，可惜！”
大汉道：“当家的，这事马上便会传到朱永威耳朵里，他儿子死了，他定会前来生事，要不要叫兄弟们都过来，以防万一。”
李凤儿还没说话，杨不凡却插嘴道：“她武功这么好，你们怕个屁？要是我有她这等武功，哪还会等着人家来生事端！那丑八怪家里不是很有钱么？现在就去把他爹杀了，把他家银子全抢来！”
李凤儿心想：“少年无知，乱说大话。”转头对杨不凡笑道：“小乞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肠就这么狠毒啊？”
杨不凡也假装客气，在那大汉肩上拱了拱手道：“不敢，不敢。没你狠毒！”
李凤儿皱眉，道：“我哪里狠毒了？”
杨不凡正色道：“光凭摇骰子，你又摇不过人家，你暗中使诈，偷了人家的骰子，你明明已经输了。可是你不仅没有去陪人家睡觉，你还把那人杀了，你这还不够狠毒？”
李凤儿哈哈大笑，片刻之后又起疑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偷了他骰子？”
毕竟李凤儿不知道这邋遢少年乃是一名“神偷”，她偷窃的手法虽然独特，却是碰到了这小行家。
杨不凡伸手指了指李凤儿彩凤外衣的袖口道：“我看到了呗，你落盅的时候做了手脚，骰子应该藏在你的外衣里，从你脱下外衣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了吧！所以说，这人其实不算是你杀的！。”
李凤儿并不接话，杨不凡继续道：“是他自己笨死的！”
李凤儿心头惊叹，这少年还真有些过人之处，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杨不凡心头忐忑，又想起自己早该随着父母一起死了，如今死又有何好怕？只可惜这么死掉，未免太冤，见到阎王没个像样的说法。一念至此，心头疼痛，连忙摆出一脸毫无畏惧的神情，故意装腔道：“哼，我怕你不成？你若是真想杀我，你现在就杀，孙子才怕你。”他话虽如此，心头却真有几分畏惧，不由得又心道：“这下可真是当孙子了！”
话音一落，李凤儿也是一阵惊讶，暗自心道：“这小乞丐倒也聪明，年纪小小，心肠却又毒又辣，不如一刀杀了算了，省的将来祸害人。”只是见杨不凡神情举止确有几分过人之处，也让得李凤儿莫名的心生疼惜，不忍夺他性命，便转了个话题道：“好吧，刚才是我赌输了，那又怎样？难道……你希望我去陪那人睡觉？”
杨不凡摇了摇头，道：“不希望，一点也不希望！”
李凤儿紧绷的脸露出了笑意，道：“为何？”
杨不凡也不看她，自顾自的道：“他长得丑死了，你长得漂亮，你们不适合！”
李凤儿仰天大笑，对这小乞丐莫名多了几分欢喜。嘴上却是说道：“被你这么一个臭乞丐夸奖，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可天底下哪有不爱漂亮的女人，她们听到耳朵里的事，好听便以足够，李凤儿也不例外，何况她本身就很漂亮，而且她知道，杨不凡所说不假。
架着杨不凡的那名大汉哼了一声道：“瓜娃子，还晓得拍马屁！”
夕阳渐落，已是傍晚，杨不凡被李凤儿带回了住处。
进去大门，有四位奴仆上前行礼，此处是一所私人庄园，庄园较大，四处可见护园大汉。园里布置也很朴素，并不奢华。杨不凡乃一落魄乞儿，在景城里流浪，这种庄园到也见得多，却不曾真正走进去感受过。
李凤儿对大汉道：“你把他放下来吧，将这小乞丐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把房子都熏臭了，然后带到后面厢房吃点东西。”
听闻有食物果腹，杨不凡口水忍不住的流了出来，他实在是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凤儿侧过身，低下头故作凶狠对不凡道：“小乞丐呀小乞丐，你既然已经来到我家，现在就是我媳妇了，如果你不听我话，我便杀了你，明白了么？”
说罢，扬长而去，只剩下杨不凡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心道自己这是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什么地方？
房间很大，一眼望去，房里摆设十分简单，但若是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这里每一样简单的摆设都不简单，这些桌凳，或是床柜虽然并无雕花工艺，也为曾上漆，但这些木头颜色少见，造型奇特，杨不凡在景城里也没见过。心道：“这女人果然有钱，得从她家里带点什么出去就好。”
待得洗漱完毕，便觉浑身舒畅，身心俱安，他自己也记不清上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了。此时新衣裹身，污泥尽去，连心情都好了几分。
刚梳好头发，带上发簪，门口下人便端来晚饭，杨不凡再也忍不住要大声喊出来“我好饿！”的冲动。
正大口吃饭时，那李凤儿也换了一身绚丽衣裳，双手环抱胸前，缓缓走来。刚一进门，便停住了脚步，神情又惊又疑。
“你……小乞丐你……你……”
杨不凡嘴里塞满了食物，抬头望去，见那李凤儿口齿不清，神色古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当下鼓囊着嘴巴问道：“我？我怎么？这饭不是给我吃的？”
李凤儿又是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原来，她是发现，此刻的小乞丐，和适才的小乞丐简直判若两人。
但瞧杨不凡是何摸样，小小年纪，却生得相貌堂堂，清雅俊秀，剑眉入鬓，凤眼寒星，鼻如刀削。生得十分俊俏。身着白衣披轻纱，头带乌木如意簪，与之前的邋遢摸样相比，实有天壤地别。
李凤儿笑了好一会儿，又定了定神，连忙道：“没……没什么，我还以为是哪家俊公子走错路，跑到我家来了，哈哈……看来……我一不小心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回来了。”
杨不凡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吞下最后一口饭道：“我才不是你媳妇，是你叫下人硬抬我来的！”
李凤儿笑道：“你还在为这事儿生气呢，你要不是我媳妇，那你大老远来我家干嘛？”
杨不凡既已填饱肚子，心里便开始盘算着偷哪样东西最值钱，如何离开此地。于是擦了擦嘴巴，冷哼一声，道：“我那是随口一说，而你却把我绑来了！”
李凤儿笑得更开心，道：“你是说我强抢民女？哈哈……”
听她如此说来，杨不凡心头顿起怒意，心觉，自己堂堂男子，怎可被她比作女人。可又见她笑容如花，芬芳迷人，又不禁怦然心动，竟不敢再望。心道：“这女人性格阴晴不定，若自己跟她翻脸，又恐性命难保，这般忍气吞声实在难熬。”索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免生横祸。
李凤儿继续道：“小乞丐，你是到底哪里人，又要到哪里去？”
被李凤儿问起，杨不凡再次念及景城往事，那群患难与共的伙伴，如今音讯全无，不知是死是活，剩下自己孤苦伶仃，不由得悲从中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却险些掉下泪水。
兀自悲伤了一会，又想起自己这般受苦，全拜那仇人所致，不禁怒火中烧，恨意徒生。当下牙关紧咬，双拳紧握，眼神也骤然变得冰冷，仿佛在他心里，永远都有一座化不去的冰山。
李凤儿瞧出他脸色变幻，凝目而望，也不再追问。
又过得一会儿，才听杨不凡喃喃自语道：“小乞丐既然是乞丐，没有何来，哪来何去！”
说话时，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下胸口，脖子上的挂坠紧贴着肌肤，一丝熟悉的冰凉传入了心底。
李凤儿见杨不凡神情怪异，于是收起来笑容，不再说话，也是不知道有何好说，也是她头一次再一名少年面前不知如何是好。
杨不凡心道，想学武功，以后还有机会，继续呆在这，只会讨来她的轻蔑和取笑，既然如此，也不便久留。于是站起身来道：“我从来处来，现在要到去处去，多谢你给我饭吃，不过我现在就要走了。”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去。
李凤儿忙追问道：“你的去处是哪？”
杨不凡背对着她，顿了顿，道：“不知道去哪？天涯海角，有一个人，我总要找到的！”说罢，双拳握得更紧，指甲已嵌入了手掌。
“仇人？”李凤儿试探一问，杨不凡果然点了点头。
李凤儿皱下了眉头继续追问：“你仇人又是谁？”
杨不凡又摇了摇头：“我不认得！”
李凤儿这一下更是惊奇，眼前这少年简直浑身透着古怪，又问道：“你是糊涂了，还是傻了？既然不认得，那你要怎么找他？”
“我认得他的声音！”
他父母被人夺去了性命，凶手在行凶之时，他就在一旁，可当时他眼睛看不见凶手的摸样，却能听到凶手的声音。
李凤儿“哦”了一声，不再发问。
杨不凡看了这一身的衣裳，布质柔软，外披一层浅灰色的轻纱，十分合身，像极了那景城里的富家公子，也不回头，道：“也谢谢你给的衣服，告辞了。”说罢，夺门而出。
李凤儿轻笑一声，大步一跨，杨不凡刚出大门，只觉一阵清香扑鼻，腿脚竟突然发软，站立不稳，不由得倒下身去，却正好躺在了李凤儿怀里。一番挣扎，才知腿上穴道已被人封住，于是对李凤儿怒目而视。
李凤儿搂着杨不凡，用手指轻轻在杨不凡脸上划过，轻笑道：“好一张俊俏的脸庞，你可别瞪我，小乞丐，老娘我可是为你好，嘿嘿……”
借着烛光望去去，只见这李凤儿秋水明眸，眉似远山，从她身体传来淡淡香味，杨不凡自己心头怒意也悄然而散，取而代之的却是疑问。
这女人，眉目间也并不欣喜，为何总要强颜欢笑？这般想着，忽觉全身脱力，困意徒生，便觉就算千军万马杀来，也不能阻挡自己在她怀里睡上一觉。
原来李凤儿突然打了不凡的身上的穴道，他紧绷的神经片刻间松弛下来，此时又是吃饱喝足，更是睡意蒙蒙，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