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颜子意没将窗帘完全合拢,特意留了一人宽的缝隙,为的是朝阳能够肆无忌惮地射进房间。
    天光亮起的时候她就醒了,闹钟还没响,她躺着品味了几分钟某人狂放不羁的睡姿。
    徐景行的脸拱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搭着她的腰,双腿舒服地敞开,其中一条腿死沉地压着她。薄被掉了大半在地上,好在他身上够暖,一晚上吹着空调,也没觉得冷。
    闹钟准点响起,她划了闹钟起床,还没拿开他的手,先被他勾进怀里,热气咻咻,呵到她颈间,半睡半醒间拖着她一起赖床,“再睡会儿。”
    这少爷最近的起床气愈发地重了,各种龟毛的少爷脾气也开始冒尖,颜子意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惯着他了,明明刚和好的时候还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她或许该凉一凉他。
    想归想,一开口又纵容得要死,“我起来给你做早饭,不然只能去街上吃了。”
    “那就出去吃。”比起香喷喷的早饭,徐景行宁愿将时间花在抱香软软的美人,又调整了姿势,这下倒好,被子全被蹬下床了。
    颜子意哭笑不得,静了片刻,趁这个时间问他,“最近你不太忙吧,抽个时间,去我朋友工作的酒吧坐坐。”
    没睡够的男人态度敷衍:“嗯”
    颜子意侧了身,和他脸对脸,“问你件事。”
    这下更好,连敷衍的“嗯”都没了。
    颜子意将他光溜的后背拍得啪啪响,“问你话呢,徐景行。”
    徐景行剩下的那半睡意被她拍没了,不情不愿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说。”
    几缕睡乱的呆毛搭在他的前额,配上那点气急败坏,意外地萌,她不禁笑弯了眼,将他的发揉得更乱。
    徐景行被她揉泄了脾气,语气软了些,“什么事?”
    “你知道孤儿要怎么办户口吗?”
    “孤儿?”徐景行问:“你昨天遇到那两个朋友?”
    “嗯,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是从福利院逃出来的,没有领养家庭,也没有福利院的证明,总之,没有任何证件,连名字都是自己起的,男的叫祁阳,女的叫祁月,但不是兄妹,十多年了,一直是黑户。”
    “一般是在管辖区的派出所办理,他们这样确实比较麻烦,我上班的时候打听一下。”
    “除了正规渠道,嗯”颜子意半试探地开口,“其他方面,你也了解一下。”
    徐景行笑,用胡渣蹭她的脸,“在警察面前搞歪门邪道?胆儿挺大。”
    “认真的你别闹。”颜子意被扎得痒,一个劲儿地缩,“正规渠道好办的话,早办下来了。”
    徐景行自是明了,收了不正经,低声说:“我尽量。”
    “没**就找不到正经工作,我们最日常的事情他们都做不了,活得不见光他们没什么要求,只想好好过日子。”
    这么点念想,却是难以企及的奢望。
    颜子意浅浅弯起嘴角,笑容温软,却透着世态炎凉的伤感,“比起他们,我确实幸运太多。”
    徐景行知道她说的他们是指高健和祁阳、祁月,他握住她的手,手指交叉,每一根都紧紧扣在一起,目光真诚且笔直,轻声却慎重地说:“子意,我想有个家,我和你的家。”
    房间静悄悄的,两人拥在床头,阳光爬到了床角,晒得脚尖有些热,那股暖流一直流到心窝,惹得眼睛也湿润了,酸酸麻麻的,她说:“我也想要。”
    徐景行无声笑了,吻她的眼帘,“我过两天休假,一起去一趟云山寺,正式见一次你爸爸。”
    “好。”
    “你爸住在寺庙里,我该准备什么?”
    “人去就好了。”颜子意吸了下鼻子,“很久没见净空了,怪想他的。”
    徐景行不知想到什么,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喜欢小孩?我们生一个。”
    颜子意的眸子里染上暖意,“喜欢,你喜欢吗?”
    “不喜欢。”毛没长齐的孩子和毛长齐的动物,徐景行通通提不起兴趣,他说:“不过想和你有一个。”
    “要孩子前你先把烟戒了,咖啡最好也别喝,不健康。”她摸到他的胃部,“胃都喝坏了,你们忙起来的时候吃饭又没规律,年轻时透支的身体,老了都要还回来的。”
    她絮絮叨叨管家婆似的念叨,徐景行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笑得眉舒目展,享受极了,这些话,除了她,没人对他说过。
    “别说我,你呢,烟戒了吗?”
    “现在很少抽了。”她迎面贴上一个短促而深入的吻,“没烟味吧,不像你,老烟枪。”
    她烟瘾不大,抽烟是为了缓解压力,最近烦心事少,也不失眠了,抽烟自然少了。
    徐景行捏住她的下巴,又细细尝了一遍,“嗯,很乖。”
    在床上聊了半天,最后还是急匆匆地赶去上班,市局的清晨一派祥和,忙着案子整日加班的时候,大家气得跳脚骂娘,日子平顺得只能玩手机了,又嫌弃乏味。
    韩可天天补美容觉,大眼养得水灵,她含着棒棒糖说,“燕京长治久安,我有种要下岗的恐慌。”
    “别乌鸦嘴。”黄健翔偷偷摸走她一只苹果味的棒棒糖,“我老婆本还没攒够呢。”
    “顺序不对,给你普及一下,首先,你得有个女朋友。”
    徐队长在床上谈婚论嫁,险些迟到,他大步流星地走来,恰到好处地接了句,“老婆本不急,先攒份子钱。”
    围剿的目光瞬间蜂拥而至,黄健翔棒棒糖都顾不上剥了,问:“谁要结婚?”
    “我。”
    徐队长虽然面色从容,眼中缱绻的笑意却分外刺目,众人整齐划一地喷他一声“滚!!”。
    徐景行成功地将安详的清晨搅起火药味,在一片愤怒的白眼中,气定神闲地滚进办公室。
    他翻开值班表,大后天是他轮休,可以去云山寺,要给小和尚买点零食,老丈人比较麻烦,不知道需要什么,可礼数还是要的。他爸就无所谓了,结婚的时候告知一声就行,早上忘了问她大后天有没有通告
    徐景行默默计划着,那个小小的家在心里一砖一瓦地搭建起来,仿佛触手可及。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才计划好时间,局里就接到了新的案子。
    缉毒的小李带了个中年男人到刑侦队,“我们那边剿了个贩毒窝点,”他下巴一点坐在不远处的男人,“那个男人叫顾辉,就是他举报的,剿了那个点后,他又说要来你们队里报案,他的儿子被绑架了,我不敢耽误,直接带过来了。”
    徐景行:“怎么贩毒,绑架都摊上他?那人有问题吗?”
    小李:“那个窝点有人毒品注射过量死了,是他朋友,确定死亡的时候他的脸都白了,转而说他儿子被绑要报案,我觉得肯定有关系,问他吧,吞吞吐吐的不老实答,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我那边还有一堆事。”
    叫顾辉的男人膀大腰圆,比市局的镇局法医操浩坤还胖,脸上的肥肉和大肚腩异曲同工地下垂,汗津津的肥脸看起来十分油腻,他坐在空调的冷气口,仍在一个劲儿冒汗。
    韩可给他倒了杯凉水,他粗大的手指抖抖索索地接过,咕噜咕噜一口喝完,喘了口粗气开始说:“我儿子叫顾晨,27岁,公司白领,遵纪守法又听话,从来没犯过事,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前天中午,昨天傍晚的时候我收到了这个。”
    说完,顾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手抖得像是得了癫痫,滑溜的照片没拿稳,稀里哗啦掉了满地,他笨拙地弯下粗腰去捡,一脸焦灼。
    身旁的刑警纷纷帮忙捡照片,看到照片时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照片上的男子遍体鳞伤,皮开肉绽,以各种姿势摔倒在地,模样十分痛苦,一张脸青紫充血,亏得是亲爹,一般人真认不出来。
    徐景行问:“照片是什么人,怎么给你的?”
    顾辉语速快,有些含糊,“大概是晚上八点,我走在街上,感觉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扭头怀里就多了个东西,再去看又没人了。”
    徐景行问:“你是昨晚几点举报贩毒的?”
    顾辉被突如其来的转折问懵了,“我,我,我”了半天,愣是没多说一个字。
    徐景行转而问:“昨晚毒品注射过量死亡的刘昆,和你是什么关系?”
    顾辉一抹额头的汗,“朋友。”
    “你怎么知道他交易毒品的时间、地点?”
    顾辉的眼神微微闪烁,没有立马答。
    徐景行十指交叉,置于桌面:“想尽快救出你儿子的话,最好说实话。”
    顾辉一咬牙,横了心,“我怀疑是他绑架我儿子的,现在人死了,我上哪找人啊,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找到顾晨,他伤得这么,再拖再拖”他哽得说不下去,几乎要哭出来,别说没找到人无法医治,从照片上已然辨不出顾晨的死活。
    徐景行问:“刘坤不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怀疑他绑架了你儿子?”
    顾辉的眼中露出厉色,“说是朋友,其实他是我早年做生意时的跟班,后来染上毒瘾,成天找我借钱,吸毒就是无底洞,我哪有这么多钱给他,不给钱他就威胁我,说要报复我的家人,前几天我刚拒绝了他,他就说要搞我的儿子。”
    徐景行给李由转了份文件,走到他的座位说:“这是缉毒那边传来的刘坤的个人资料,你调出监控,看看他这两天的活动轨迹,多安排几个人,抓紧一点。”
    李由比了个“ok”的手势,一挥手,招来几个闲着没事的刑警。
    徐景行坐回远处继续问顾辉:“他找你借钱多久了?”
    顾辉想了想,“有一两年了吧。”
    “你供了他一两年,最近才开始拒绝他?”
    顾辉略一愣,很快回神,“他不可能只找我一个人借钱,不然我哪供得起。”
    徐景行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问到他方才逃避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他交易毒品的时间、地点?”
    顾辉被他盯得发毛,“他借钱的时候说的。”
    徐景行不置可否,继续问:“你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所以他才向你借钱,才敢扬言要伤害你的家人。”
    顾辉一下下地抹汗,舌头都捋不顺似了,“哪,哪有什么把柄。”
    徐景行沉着脸唱白脸,韩可配合着唱红脸,“你最好如实交代,我们了解的线索越多,找到顾晨的概率越大。”
    顾辉的目光在徐景行和韩可之间来回转,看了半晌,长长叹口气,豁出去似的:“就是男人那点事我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他威胁我,不给钱就告诉我的老婆孩子。”说话的同时,他用“你懂的”眼神看着徐景行。
    徐景行面色不动,好似自动屏蔽了他的视线,思想却悄悄开了个小差,家里那个都疼不过来,怎么可能要其他人,想到她又有些无奈,这个案子恐怕不像面上简单,去云山寺的计划要推迟了。
    询问完,顾辉不肯离开,坐着等消息。
    徐景行回到办公室,韩可问:“队长,你为什么逮着他举报贩毒的事不放,是怀疑和顾晨被绑有关吗?”
    “有几个疑点。”徐景行说:“提到刘昆敲诈他钱的时候,他的神态不自然,再说,吸毒要多少钱,外遇不是杀人放火,不值这个价,我觉得另有隐情。
    还有一点,他说前几天刚拒绝给刘昆钱,刘昆威胁了他,可刘昆又有钱买毒品了,还告诉他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合理吗?”
    韩可的脑子飞快地转,在他的提示下捋清了思路:“你是怀疑刘昆致死的毒品交易是顾辉安排的,中途他意外收到顾晨的被打的照片,以为是刘昆干的,怕他死了找不到儿子,又急着报警想救刘昆,才有了今天的事。”
    “嗯,被人掌握了把柄,又被长期勒索要钱,对方是个瘾君子,注射过量死亡没人怀疑,他的嫌疑很大。”
    队里闲人多,众人合力,很快捋清刘昆的行踪,李由摇了摇头:“从监控上看,刘昆在顾晨被绑后的行踪正常,没有时间,也没出活动范围去绑人。”
    “你们继续查顾晨的监控,失踪前有什么异常,最后去了哪?”
    徐景行翻看着顾晨的照片,绑架、殴打、折磨、拍照送给顾辉,却没要钱,那是为了什么?像是恐吓折磨顾辉,或者说顾辉夫妻。
    徐景行再次坐到顾辉面前,问:“除了刘昆,你还和谁有恩怨?”
    顾辉已经在空调口凉下来,被徐景行问得懵了两秒,好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没,没有了,我是老实的生意人啊。”
    徐景行:“你的妻子呢?”
    顾辉:“她就是家庭主妇,我们一家人都安安分分的,能得罪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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