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我想起一件事,刚才做笔录的时候忘了。”颜子意将伞撑到他头顶,“早上我的助理在黄思雨的储物柜里看到一张卡片,只画了一滴水,那时候以为是粉丝送的,现在联想起来...水,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总觉得有点怪...”
    徐景行从她手里接过伞,两人都没察觉,这一松一握的,太自然、太熟稔。
    小小的一把伞罩在头顶,见他们拉得很近,她的面容清晰映在眼底,甚至连睫毛上翘的弧度,眼底的倦意,和泛白的唇色都无处遁形。
    她五官精美,长得耐看,怎么都看不厌,小脸还是白嫩嫩的,如果抚上去,一定又柔又软。
    徐景行怔了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很快敛了神,问:“在哪?”
    颜子意带他到了休息室,指了下黄思雨的储物柜,“这个。”
    徐景行戴好手套,看了看卡片,而后装进证物袋里。
    颜子意看着他,目光一寸也不舍得挪开,连他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取了证物他就要走了,她忽而问:“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徐景行捏着证物袋上沿,眉眼压得很低,恍若未闻。
    颜子意笑吟吟地伸出手,向上,摊开,“手机给我。”
    徐景行看了眼她掌心的纹路,报出一串数字,“582***”
    是固定电话。
    颜子意:“......”
    软的不灵,那只好......
    突然,裤兜一松,紧接着腕骨的脉关被人捏住,手臂瞬间酸软。徐景行条件反射,右手臂外旋挣开她的掣肘,随之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顶,“哐~”的一声,将她按到储物柜上。
    “......”
    颜子意的胸腔跟着柜子一起震,眉头蹙得死紧,声音压在喉咙里:“痛~”
    徐景行的脑子懵了一下,立马开她。
    颜子意揉着手腕,眼圈微红,带着水色。
    徐景行第一次遇到这么不堪一击,还敢袭警的,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力道没控制住,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丝后悔和心疼浮上眼底。
    他才有丝松懈,
    下一秒,
    大拇指被扣压,接着一凉,手机解锁,屏幕亮了起来。
    徐景行:“......”
    一如既往,轻而易举地就让他心软了。
    颜子意戒备地退了好几步,直退到墙边,用他的手机拨出自己的号码,听到熟悉的铃声响起才松了口气。
    “还你。”颜子意将手机塞回他的裤兜,璨然一笑,眼底都是俏皮的狡黠,和刑警斗智斗勇,还占了上风,神情可骄傲,像一只翘着尾巴耀武扬威的猫,“我可是演过武打戏的。”
    徐景行:“......”
    颜子意见好就收,不敢一下子越过雷池太多,时隔八年,他们的感情参杂了太多现实因素,不比十多岁的直接纯粹。
    这个案子是分局负责,徐景行将卡片给了张队。
    可第二天,案子就转到了总局,因为验尸报告显示受害者的死因不同寻常,案情恐怕很复杂。
    早上九点一刻,燕京公安总局刑侦大队的刑警们围坐在会议桌,多媒体设备开着,屏幕上一片蓝光。
    法医操浩坤抹着额头的汗冲进会议室,一把拉开椅子坐下,大口喘粗气,“久等,久等,一路堵得和便秘似的。”
    这是个四十出头的白胖子,又白又胖,双叠下吧短脖子,背脊宽阔得异乎寻常,臀部肥大,硕大的啤酒肚垂到皮带以外,胖得滑稽可爱,行动却异常灵活。
    黄健翔呲牙冲他笑,“操哥,堵在路上叫便秘,那你是啥?”
    “小黄乖,叫坤哥。”操浩坤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两条缝,补充道:“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叫—翔~”
    吴局挑起眼皮,透过老花镜的上缘看了眼来人,额头上聚起几条很深的皱纹,“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操浩坤一秒收敛起不正经,电脑连接上投影仪,开始滔滔不绝:“受害者的气管和口鼻孔部都有淡粉红色泡沫液,肺部体积膨大,约为正常肺的2倍,死因是溺水。”
    他清了两声嗓子,“下面是重点了,受害者的手臂静脉有注射痕迹,法化学检验结果显示其血液里含有大剂量的巴夫龙,通俗来说是一种非去极化类肌松药物—”
    会议桌一圈N脸懵逼:“......”
    请告诉我们哪里通俗?
    操浩坤微微一笑,“这种东西,我在燕京至少□□年没见了,用来作案还真是,真是非常变态的。”
    吴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年轻的刑警们不知道,他敲了敲桌面,“说重点。”
    “简单说,它会让你肌无力。比如做手术时,麻醉师给你做麻醉后你的肌肉会变得很硬,所以呢,再注射巴夫龙,肌肉就会松弛下来,但你又不能动弹,容易下刀。”
    韩可将本来就大的眼又睁大了一圈,“你是说注射了这种药,人的神智是清醒的,但完全动不了,然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死亡却不能反抗?”
    “是这么理解的。”
    “我靠!”她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语气充满愤愤不平:“灭绝人性啊,要杀就给个痛快,让人那么绝望痛苦地死去,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小可你还是太年轻,在刑侦队再待十年,保证你看着尸体都能吟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韩可翻了个白眼,“操哥,你没少被家属揍吧?”
    操浩坤:“......”
    吴局更响地敲了两下桌面,硬生生揪回偏到月球的话题,“还有什么结果?”
    操浩坤含蓄地咳了声:“死者的□□有被入侵的痕迹,不明显,没留下精.液,说明受害者发生了性关系,是正常的性生活还是奸杀就不好说了。”
    吴局:“小黄,说说你的看法。”
    黄健翔负责痕迹鉴定,他盯着桌面的资料:
    嫌疑人指纹样本:无;
    嫌疑人DNA样本:无;
    足迹和其他痕迹:无;
    摄像记录:无......
    他的脑子特么也是:无!
    他拘谨地顶了下黑框眼镜,“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躲开监控探头,事先肯定踩了点,他很谨慎,没有留下痕迹,作案过程的线索和逻辑不清晰...”
    吴局受不了他吞吞吐吐说一大堆没重点的废话,一敲桌面打断他,“你还指望凶手给你留下清晰的线索和逻辑让你抓他?那样的话要刑警干嘛!?”
    黄健翔被他一嗓子吼的噤若寒蝉,勾着头不敢吱声。
    徐景行收到吴局的眼神示意,将卡片投放在视频上:“这张卡片出现在受害者的储物柜里,上面却没有她的指纹,并且只画了一滴水滴,受害者正是溺水身亡,卡片有可能是凶手放的,并起到某种昭示的作用。”
    他坐回座位,交叠起长腿,往后一靠,“放卡片、注射巴夫龙、将受害者溺死、再将受害者固定在某处,显然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犯罪的时间、地点、对象做了谨慎的选择。”
    韩可是队里的心理分析师,她接着说:“从凶手的行为模式可以看出,他想要支配、操纵以及控制,有强烈的掌控和权力欲望,这种人大部分是经历过某种生理或情感的□□。”
    “还有这个。”韩可调出一张照片,激光笔的红点落在受害者的脚上,“受害者穿的是绑带式的高跟鞋,虽然在水里,也很难掉,可还是少了一只,不排除被凶手拿走的可能,许多系列杀人行为人都会从受害人身上取走某物,作为他们主宰、控制的象征,或者纪念。”
    徐景行:“发现受害者的地方不是案发现场,影视城很多监控是虚设的,能获得的视频里没发现可疑人物,尸体有可能是沿河被送到那个位置的,我建议顺着河岸线排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的痕迹。”
    ......
    早上十一点,案件分析会议结束,吴局说:“分成三组,一组排查黄思雨的社会关系;一组查看影视城各出入口以及周边的监控;一组传唤最近和受害者接触过的人来做笔录。”
    现实中的破案不比FBI,没有证据支持的推理都是扯淡,大量的摸排、走访、视频筛选极其枯燥,大家领了任务各忙各的去了。
    接到传唤时,颜子意正在酒店看剧组的群聊记录,几百条都在讨论黄思雨的死,二十多岁的年纪,刚开始盛放就枯萎,无比让人惋惜。
    放下手机,打开衣柜找衣服,踟蹰着不知该穿哪件。
    小艾一进门就看到铺了满床的服装和凌乱的衣柜,惊讶道:“子意姐,你是去走红毯还是去市局?”
    颜子意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当然是市局。”
    “难得见你这么上心。”还是去市局,小艾觉得怪怪的。
    颜子意选了件一字领短款针织上衣,窄身裙,身后开了个叉,腰上一小截白腻的肌肤时隐时现。
    看着镜子里精心打扮的自己,想起昨天,徐景行对她是真的淡,现在有多淡,那时就说多浓,他那时疼极了她,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多碰,更别说让她受丁点委屈。
    到了市局,颜子意刚进大厅就看到徐景行,可还没等她迎上去,肩膀一重,身后一人大大咧咧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正是穿着一身胡里花俏的许宸弋,颜子意想起来了,黄思雨遇害那晚,他俩在车上热火朝天地进行肉.体上的深度交流,他想必也是被传讯来市局的。
    眼看徐景行走近,生怕许宸弋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冲他使眼色。
    然而,这少爷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看不进眼里,一勾她的下巴,轻佻道:“妞儿,咱们昨天才同框,今天在市局也能遇见,这么有缘嫁给我得了。”然后冲助理说:“去,打声招呼,这是爷的人,让条子别刁难。”
    颜子意:“......”
    智障啊~
    徐景行瞥了她一眼,瞳仁漆黑,浸了冰水的凉,只一眼,转身走开。
    颜子意郁闷死了,用手肘杵了下许宸弋的腰,明明不算用力,这祸害“哎哟~”一声叫得可惨,“姑奶奶,这么开不起玩笑怎么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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