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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温风至

    作者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防盗章节购买比例60补订即可查看“哎呦!!”
    孟得把面巾纸团成团砸到裴顺顺脸上:“你这毛病,还没改哪?”
    裴顺顺对胡唯抱歉地欠了欠身:“实在对不起,从小就有这个毛病。”
    胡唯倒觉得他这毛病挺有意思:“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多少?”
    裴顺顺谦虚的很:“**不离十吧。”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牙签盒撬开盖子,瞥一眼,又自信地放回去。“六十九根。”
    胡唯心想这可奇了。
    “他这是强迫症,大夫说这就跟那挤眼睛一样,是心理暗示,治不好。”孟得替他解释道。
    胡唯说:“这毛病别人想得还得不上呢,治它干什么。”
    “你不知道。”裴顺顺筷子拈起一颗花生送进嘴里,“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公园玩儿,看见人家卖气球的,我就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数,想看看这气球到底有多少,结果差点跟着人家走丢了。我妈找到我之后当场就给了我俩嘴巴,第二天就带我看大夫去了。”
    说起裴顺顺这个“特异功能”,倒让孟得忽然想起一个人。
    “胡唯,你觉不觉着他跟一个人特像?”
    胡唯问:“像谁?”
    孟得怪他烂记性:“啧,你那妹妹——”
    遥想那是去年冬天,也是快过年,孟得要给胡唯送一些东西,胡唯在外头还没回,两人约好在家楼下碰面。孟得到的稍早了些,就坐在车里边抽烟边等。等着等着,从胡唯家楼道里钻出来一个姑娘。
    可能是天儿太冷,那姑娘戴着帽子围巾,把自己捂得十分严密,几乎看不见脸。
    姑娘低头匆匆走过孟得的车,孟得还特意打量了她一下。
    身量纤纤,个头高挑,穿着一件浅粉色棉袄,就是不知长的怎样——
    想着想着,那姑娘在他车屁股后忽然站定,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像是做心理斗争似的,磨蹭着,又调头回来敲了敲孟得的车窗:“哎。”
    孟得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把车窗降下来:“有事啊?”
    姑娘把脸缩在围巾里,冻得睫毛上都是冰珠:“这车牌牌是你的吗?”
    孟得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大马路上堵着他这么问,一时口气很冲:“你要干嘛啊?”
    “不干嘛,你就说这牌子是不是你的。”那姑娘讲话也不怯场,十分爽利。
    孟得嘿了一声,直接倾身从储物箱里摸出两个本本:“妹妹,瞧好了,行驶证和驾驶本,我叫孟得,车是我前年买的,牌子也是正规上的,有什么话今天得说清楚。你要说不明白,我可不让你走。”
    那姑娘还真低头瞥了他行驶本一眼,好像在确认真假。
    看完了,她站在车外,双手揣在口袋里:“给你提个醒,今天下午玉山路上,xx的白色轿车,跟你这个一模一样的牌子。”
    说完,那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孟得一人在车里发懵,在后头迭声喊她:“哎,哎……”
    那姑娘走的很快,孟得追了两步,见她拐了个弯,又被一台车拦住了,然后是一样的情况,车窗半降,像他和她刚才一样,那姑娘弯着腰冲里头说着什么,摆摆手,然后快步离开。
    待胡唯回来,孟得把东西交到他手里,有意提起:“刚才在路口你跟谁说话呢?”
    “我四叔的女儿,来家里拿点东西。”
    胡唯这么一说,反倒让孟得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以为那丫头片子是碰瓷或者骗钱的,谁知道还跟胡唯沾亲带故。
    这事过了没两天,孟得白天上班的时候,忽然冲到楼上拉着胡唯亲切握手,激动地连家乡话都飚出来了:“胡唯,替我谢谢咱妹妹,告诉她,以后就是我亲妹子噻——”
    小胡爷刚上完厕所提溜着皮带出来,一头雾水。
    孟得把前几天在他家楼下发生的故事原原本本讲给胡唯听,说完痛心疾首:“八百多块钱的罚款啊,我之前就纳闷,那些违停闯红灯都是哪里来的,结果去查,这龟孙都挂了一个多月了。”
    “谢谢,谢谢。帮我把话带到,改天一定请她吃饭。”
    有了这宗事儿,孟得有事没事就喜欢午休的时候往胡唯办公室钻:“你说她也奇,大马路上那么多车,她怎么就能记住,还偏偏是我的?”
    小胡爷左腿叠着右腿,打着贪吃蛇。
    “你说是不是缘分。”
    “她以前就有这毛病。”一声凉凉打断,胡唯把手机扔在桌上,往椅子后一仰闭目养神。“凡是成串的数字都记,车牌,手机号,记了过不了一半天,全忘。”
    越说孟得越感兴趣,男大当嫁,他也着实动了想让胡唯牵线的心思:“哎,咱四叔四婶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她是干什么的?”
    中午灿烂地大太阳啊,透过三楼窗子照进窗台,照在胡唯的脸上,只见小胡爷轻睁开眼,盯着孟得,直到看的孟得心里直发毛,小胡爷又慢条斯理转过头,望着窗外——
    “她父母没了。”
    一声沉重叹息。
    如今孟得再度借机提起,小胡爷淡淡的态度,没说像,也没说不像。
    裴顺顺顶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看看胡唯,又看看孟得,“哎呦”一声,装作十分热络地样子:“我以为天底下就我自己有这毛病呢,没想到这还能有亲人,小胡哥,有机会你可得介绍我俩认识。”
    裴顺顺紧盯着胡唯,追问了一句:“是你亲妹妹?”
    胡唯迎上裴顺顺探询的眼神。
    顺顺心中咯噔一下,暗呼自己性急,坏了事。
    今日戏台上唱的是棋盘山,逢幕后窦仙童上场,英气地刀马旦耍得一手好花枪,乐队开锣打鼓。
    锵锵锵锵锵!!!
    裴顺顺翘着二郎腿,静等胡唯开口,脸上还是那样友好笑着。
    胡唯则将目光从裴顺顺脸上移开,落在二楼的戏台上。
    正说到忠义堂下有人禀报:罗通抓了大当家攻上山来。
    仙童怒目,唇红齿白:“有这等事,待我将他捉了来!”
    台上女子戎装披挂,头系螺丝黑狐尾,身穿金子锁甲胄,怒眉若柳叶,脸似春桃粉,唇红齿白,好不俏丽。
    那样生动的模样。
    胡唯收回目光,看着顺顺:“不是,家里就我一个。”
    不是就好啊!不是就好!
    裴顺顺一直跟随锣鼓声不断敲击椅子的手指终于停下来,心里狠松了口气。面上还要假装十分地热络亲切:“幺妹儿,上菜吧!”
    与此同时,应园春一楼东侧的包厢走廊内。
    姚辉仰头看着一扇扇门牌,终于找到“梅弄”这一间,回头催促着跟在身后的人:“你快点啊!”
    二丫低眉,有些忸怩:“要不,要不你去吧,我先回了。”
    姚辉深知她乌龟脾气,照着屁股就是一脚:“少来吧你——”
    二丫猝不及防扑到门上,没想到包厢大门没关死,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最先入眼的,就是主桌上最中间的章涛。
    除了他,还有另外两男一女。
    愣了几秒,章涛反应极快地系上西装扣子迎过来,先是笑着给姚辉一个拥抱。
    “哎呦,姚辉,老同学!咱俩可是老交情!搭班四年的团支书。”
    姚辉硬着头皮微笑回抱,朝二丫挤眼睛。
    二丫傻跟在姚辉身后,像个串门的。
    “各位,这就是我们班当年最漂亮的女生,姚辉,姚大美女。”
    曾经在学校穿白运动服,李宁运动鞋的风云男孩,现在鸟枪换炮一身西服革履,头发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胶梳到背后,一派海归范。
    同章涛一起来的三个人都是他的同事,供职于某外企猎头公司。
    “章涛,光跟我们介绍这位,那位美女是谁?”
    “啧,把最重要的这位给忘了!”章涛一拍手,满脸写着怠慢了,赶紧上前把二丫拉到自己身边。“这位……”
    见了生人,二丫蛮端庄,面带微笑,对章涛怎样介绍她还有点紧张。
    正期冀着,只听章涛高声说:“这位,是我们三班知名女壮士,学院运动会蝉联三年铅球冠军获得者。”
    “杜豌——”
    二丫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心里无声骂了一句。
    妈卖批呦。
    丝袜,衬衫,西服,窄裙,一件件被二丫随性儿甩到沙发扶手上,又将盘在脑后的小发髻松开,她赤脚去柜子里翻了两件东西出来。
    一件是宽腿的缎子衬裤,月牙白的颜色,有松紧的裤腰,套在身上滑溜又舒适。
    另一件,是件夹棉的绿袄,旗袍样式,七分袖,尼龙面料,脖子腋下及小腿处松松地缝上一排吉祥团扣,内里怕跑棉花,还镶了藏蓝色的里子。
    中午最盛的太阳,光透过窗照进这间小闺房,印着牡丹花的浅色床单,女人半裸的身体,因为坐在床沿,腰线凹凸,骨肉匀称,皮肤细腻。
    如果现在时间静置,用慢动作将镜头拉长,仿佛画面演绎成了旧上海时期一支旖旎的唱曲儿,春色风光,无限婉转。
    可——
    很快,一只手拿起那件夹棉的绿袄,做贼似的将身体迅速遮掩进去,及时将风景打破。
    不由得让人暗呼,大煞风景!大煞风景!
    只见换好了夹袄的二丫歪着身子坐在床边,呲牙咧嘴揉着腿:“可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看吧,她就是这样没有情调的人。
    以前姚辉和她一起洗澡时曾说过,扁平扁平的体格,脱了衣服才发现,看头十足哇。
    当时二丫站在淋浴头下哗啦啦浇着热水,闻言低头偷瞄了自己两眼,想一想,再瞄瞄,最后不耐烦一挥手,继续冲着头上泡沫:“都长一个样,能有啥看头。”
    姚辉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背过去,咬牙骂她:“朽木不可雕也!”
    此时,这块朽木正抄着一本“孙子兵法”倚在床头,想躲躲清净。
    也不知是谁看了扔在柜子上的,虽然都是文言文,她看的还蛮认真,正讲到火攻这一节,她不禁想这孙武可真不是一般人,连放把火都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这要换成她,哪里讲究那么多,只叉腰站在山头朝敌人一声怒吼“给我上!!”待万剑齐发,管它是东风还是西风。东风固然最好,若是西风,死了倒也壮烈。
    她这一蹙眉,伴着冬日下午懒洋洋的太阳,倒生出几分“林妹妹”的神态。
    弱风扶柳的体格,一张鹅蛋脸,细细弯弯两道眉,再往下,巧挺的鼻子,随着她呼吸两翼轻煽,嘴微张,则是二丫生的最灵的地方了,
    这页读通了,再翻一页,偶尔动一动,用右脚脚趾轻蹭左脚脚背,沉浸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的直犯困时,楼下有人仰头大声喊:“开饭了!”
    混沌意识被惊醒,二丫这才合上书,想起来要吃年夜饭了。
    开饭时,大伯的儿子杜炜,二伯的儿子杜跃,也都从外面回来了。
    杜嵇山被搀着走到桌边,笑呵呵让大家坐:“老规矩,老大你带着两个弟弟坐对面,你们几个小的在我旁边。”
    毕竟年纪大了,就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簇拥着自己的氛围。
    就连座位,也是能看出老人用心的。
    仨儿子在对面,离自己远些,方便碰杯喝酒;儿媳妇们挨着自己,在左手,表示老爷子对她们的高度尊重和认可;剩下的孙子孙女在右手,依次是胡唯,二丫,杜炜,杜跃。
    早在胡唯母亲去世时,杜嵇山就曾说过:既然胡唯跟着杜希过,不管他姓什么,那就是咱们家的孩子。既然是咱们家的孩子,那就跟别的孩子待遇一样,甚至更好。
    不知杜嵇山是怕外人说闲话,还是真的喜欢胡唯。总之对他,是和另外两个孙子不同的。
    每每酒盅斟满,他都笑眯眯地端起来,商量着问胡唯:“咱爷俩喝一杯?”
    胡唯听了,脸上挂着笑容:“哪能让您跟我喝,我敬您。”
    杜希担忧着父亲的身体,也担忧胡唯,揪心道:“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晚上还开车呢。”
    “哎——你不喝还不让你儿子喝,晚上你开回去一样,没看出来吗,爸今天高兴。”二伯杜甘有些吃味地紧盯着胡唯,在弟弟耳边小声说。“老三,你这儿子,养的可真值啊……”
    杜甘杜希两兄弟从小就不和睦,杜甘做生意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没上过多少学,很瞧不起杜希优柔寡断的脾气,他也毫无道理地不喜欢胡唯,总私下骂这小子心眼多,喂不熟,因此话中时时不忘嘲讽弟弟的失败婚姻。
    杜希向来不和他一般见识,微微一笑,只装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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