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23 章
拆白党是上海独有的特色之一,其实也算是黑道的分子之一,不过他们使用的下三滥招数,并不很招上海滩黑道的几位大佬们的待见——他们多数使用的招数就是“色相行骗”。
所谓色相,男女拆白党们都在用,并不是单指“色|欲勾引”。
常见的就是仙人跳,还有现在这种,例如穆致煊面前这人。
他打扮的油光水滑,看似文质彬彬,一身财力不俗,文质彬彬,但其实他是为了讹诈钱财,从而特意下了重金成本,购买了这一身行头,包括他那辆一样价值昂贵的T型福特车。
这种进口车在上海要卖三千大洋,若是按照购买力算,能在北京城买下三四座不错的四合院。
可见拆白党实力,和预期得到的“利益”有多深。
穆致煊现在的这场车祸就是对面之人有意造成的,廖砚秋皱眉,上海繁华是繁华,但国内环境不稳定,便是租界内的治安相对于其他地点好上不少,却阻止不了拆白党的盛行和手段。
他们能恶心死人。
她又想到了穆致煊病案中的记载,他的精神病的始发原因,好像就是“拆白党”造成的,据说是因为勒索绑架,穆致煊被恐吓后受惊过度,给吓着了,回家后家人才方发觉,穆致煊“病了”。
而且,他这病不同常人,竟是越来越棘手。
廖砚秋紧锁眉头,她暂时没心情去详细琢磨他的病情,她怕穆致煊惹来麻烦,毕竟不管对方是不是拆白党勒索、讹诈,穆致煊毕竟是个精神病患,这要是他受刺激过度,然后再做出任何事情,也都是不出意外的。
廖砚秋心里紧张,她盯着穆致煊,没想到穆致煊不慌不忙下车。
然后,那有拆白党嫌疑的男子,一脸怒气,嘴上不干不净的咒骂,手里指着他的福特车轮胎——“这可是你的错!你车开的太快,居然把我的尾灯给撞坏了……”
穆致煊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车,还是很镇定又冷淡的神情,竟没有在廖砚秋面前的嬉皮笑脸的不正经。
半晌,他嗤了一声。
那拆白党对他的反应不解,略微错愕。
穆致煊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还要说你那车四个轮胎报废,都是因为我的‘追尾肇事’?!”
“……当、当然。”拆白党男子磕巴了一下,因为穆致煊此刻的神情和反应都不太对劲儿。
他们这行最是会看人下菜碟,那男子歪脖子看了穆致煊片刻,忽然拍脑门反应过来——这人不就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精神病么。
认出穆致煊是谁,男子先是一惊,担忧其“剧烈反应”,后是一喜。
毕竟这场“车祸”,元凶是穆致煊,更是证明了他的无辜。毕竟精神病开车,肯定是错误的一方没跑了。
也不废话,他直接喊价:“一千大洋,给我修理费!”
坐在车内,廖砚秋闻言都一惊,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她本来想下车说话,点明对方在说谎,她的病患虽然精神有问题,但平时看起来还好,并没有影响脑子。
现在看情况穆致煊还在冷静期,没犯病的反应,当然廖砚秋也没忽略此刻穆致煊惊人的冷静和镇定,这个暂且先放一放。
她觉得她坐人家的车,加上医患关系,是很有必要还人情的,绝不是她“怜惜”她那可怜的精神病患。
可穆致煊仿佛脑后长眼睛似的,回头说:“你先别下来——”
然后,他扭身就一拳打倒对方,毫不客气的!
……
这事闹到巡捕房来人,早有霞飞路探员见机的快的,竟然通风报信,把探长陆森叫来。
毕竟穆公子的事情,都归陆探长管着。
虽然底下的探员都认为是大材小用,还有人怀疑他们两人的“交情”,或是侮辱陆探长应该是巴结穆家,才这样关切照顾穆大精神病。
总之,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陆探长背后据说上面有人,有极为深厚的关系。甚至,他们还听说就连下一任的督查,都极有可能是陆森担任。
陆森本来在调查那名圣约翰大学女学生自杀案,根据这几日的走访和得到的消息,他发现不止有这一例类似案件,都是平时比较沉闷抑郁的人,在闹各种“自残”、“自杀”,大多数都是新式青年,学生这一群体居多,甚至还有中学生。
听到穆致煊又闹腾,陆森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一脸肃穆的过来,脸上藏着微微无奈,可是在见到那拆白党男子后,他立刻就知道这回不是穆致煊“犯病”瞎折腾了。
他好像确确实实的遇到了麻烦。
这事倒是不好给那个有拆白党嫌疑犯定罪,他们有一批团伙,乃至在租界巡捕房里勾结贿赂了一批人,就是以陆森的手段,处理起他们来,也觉得麻烦棘手。
他看了眼好整以暇的穆致煊,他可不止揍了人家一拳,明显是对方要还手,穆致煊靠着他的“身强体壮”,揍的人家爹妈都认不出来,脸上还涕泪交加。
也算是穆致煊运气好,一般这等有财力的拆白党都是同伙作案,今日应该是他开车在街上闲逛,寻找目标时,见了穆致煊的车开过来,临时起意。
“探长,你看——”手底下的探员询问。
陆森拔掉他一只手的黑手套,冷硬地说道:“看什么看!自然是带回去。”
“……都带回去?”探员看了一眼穆致煊,还有其车内的一位女子,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陆森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探员立刻闭嘴,然后上前示意那拆白党男子,还有穆致煊和廖砚秋,跟他们回巡捕房。
廖砚秋瞅了瞅腕表上的时间,她下车后找到陆森这个邻居兼探长,第一次正式跟他对话。
——“我也需要去?……家中还有孩子,有些不方便,陆探长看能否免了我这一遭。”
说罢,她瞅了瞅穆致煊,觉得依靠陆森是其好友的情分和面子上,他应当无事,还有以穆家的财力,就算这位陆探长六亲不认,没有证据诉那拆白党的恶行,穆致煊也很容易脱身。
她,晚上还得照看路德维希。
雇来的宋嫂毕竟不是旧社会卖身奴婢,也有家庭琐事的,早就提前打好招呼,今晚做完晚饭就立刻要家去。
陆森是知道新女邻居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这在上海亦是不太常见,光是流言蜚语就能杀死人,好在对方在租界,诺曼底公寓大楼又是外国来华工作人员居多,除了别有用心之人,没太多人关注一个中国女人是否是未婚生子。
其实,即便是在西方世界,未婚生育对女子来说,也是极为不体面的,被认为是放荡之人,不能被大多数人尊重。
陆森深深看了廖砚秋一眼,他倒出乎穆致煊的意料之外,居然沉吟片刻,妥协地说道:“这样,你先回家一趟……但,巡捕房你还是要来的。我们等你片刻。”
他看向穆致煊的车,显然是要等廖砚秋在场。
穆致煊撇撇嘴,这家伙对美女倒是好说话,别以为他听不出来,陆森看似冷淡的语调,其实已经算是有点儿温度人味了。
穆致煊哼唧了一声,又要踹那胆敢讹诈自己的拆白党男子一脚,还是旁边的探员拉了他一把。
然后被他一瞪,探员讪笑了下。
穆致煊更是质疑陆森其手下了,他怀疑眼前这个巡捕房的探员,身上十有八准会不清白,极有可能暗地里收了拆白党们的好处费。
至于陆探长本人,家大业大的他,倒不至因点儿小钱污了他的手。
陆森陪同廖砚秋回家一趟,但廖砚秋也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人,来帮忙带孩子。
宋嫂确实很着急,见她回家就走了。
廖砚秋只好带着路德维希一起出门去巡捕房……因为他们回来时要送廖砚秋先这里,所以乘坐的还是穆致煊的福特车,由陆森本人亲自“看押”穆致煊,两人在公寓楼下等她。
见廖砚秋下楼,在车外站着吹风的陆森,熄灭剩下的半截烟,瞥了一眼她手上牵着的路德维希一眼,对他们点点头示意。
廖砚秋这就要上车,穆致煊此时作为司机在前排无聊的坐着,见状他一如今天中午时那般的殷勤,急忙下车,给他们开车门——
就在穆致煊和廖砚秋位于同一侧时,突然一声枪响——
有子弹疾速射向他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