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林父林母是到市中心买东西,然后顺便过来看一眼林鹭,却没想到刚巧不巧撞见唐诉在这里,老俩口想着不要打扰两个小年轻,于是吃过饭便匆匆离开了。
在车开之前,林父按下车窗,圆目瞪着唐诉,语气一如既往恶劣。
“小子,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唐诉极其郑重地保证道:“您放心。”
林鹭:“……”
怎么有种他们背着自己做了不可告人的交易的感觉?
那边林母催促着林父:“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还不快点开车走了。”
林父刚才还凶巴巴的脸一下变得依依不舍,他看向林鹭,就差当场洒泪了:“鹭鹭啊,爸爸走了,平时想吃什么就给爸爸打电话,最近天要降温记得多穿一点,还要就是……”
林母一巴掌拍到林父后脑勺上:“说你话多你还起劲了是不?”
车子这才在林父各方复杂情绪下慢慢启动离开。
等送走林父林母。
两人坐电梯上楼,林鹭好奇地问唐诉:“你对我爸保证什么事了?”
唐诉想到刚才林父对他所说的那番话,想到发生在面前这个嘻嘻哈哈的姑娘儿时的事,心里仍旧堵得厉害,总觉得自己来得还是太晚了。
他以前以为她倔着脖子不肯向外界袒露内心是天生性格使然,却没想到……
想着,他喉间不禁一哽。
林鹭见唐诉只是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作答,便用手肘戳了戳他:“咋啦?刚才对着我爸妈那些骚话还一套一套的,现在怎么一下哑巴了?”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伸出手,将自己一下圈在怀里。
那股淡薄的烟草味蓦地钻进鼻腔,不刺鼻,带着他身上清冽安心的味道,甚至有些好闻。
他就这样轻轻地抱着,无论是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还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都很轻很轻。
温柔到了极致。
林鹭的后脑勺被那只干燥厚实的手按到他的胸膛前,那里传来有力节奏的心跳声,她闷闷地开口问道:“到底怎么了?”
唐诉缓声回答:“就是突然很想抱抱你。”
“瞎说,”她啧了一声,仰起头看他,“我爸是不是把我小时候的那件事同你说了?”
唐诉便没再说话了。
林鹭慢慢吐了口气出来,用食指去点他的下巴玩,他有两天没有打理,冒了淡青色的胡渣出来,有些扎手。
她满不在乎道:“别听他的,他就喜欢把这件事夸大了想,其实哪儿有那么严重,算起来的话都有二十年了,我难道还会记一辈子不成?没事的,你也别想太多。”
唐诉抓住那只在自己下巴上捣乱的指头。
凝着她微微仰起的小脸,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脸颊那团白嫩的软肉。
他低不可闻地喊了一声:“笨蛋。”
林鹭瞪大眼睛:“哈?”
注意力登时被转走。
“你突然骂我是几个意思?”
唐诉撤了手,懒洋洋地笑了笑:“这哪是骂你?爱称了解一下,小笨蛋小傻瓜小蠢货小坏蛋。”
林鹭一身鸡皮疙瘩上下乱窜,她惊恐地看着唐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要这样折磨我。”
正巧这时“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唐诉眉头突然拧成一团,他揉着太阳穴,声音都虚弱了几分:“糟了……感觉昨天还是没好透,有点晕。”
林鹭连忙凑过去看,有些紧张:“是不是还没退烧啊?你放下手,让我摸摸看。”
却见唐诉长腿一迈,一下就迈到了电梯外。
他侧过头,脸上还是那样懒洋洋的笑容。
“骗你的。”
林鹭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她龇牙咧嘴地追了上去,唐诉倒也没跑,只是慢吞吞地走着。
她轻巧一跃,就跳到了唐诉背上,唐诉稳稳地将她接住。
看着挺高的,怎么就那么轻呢?
像是没长骨头似得。
自从见了她以来,他对此一直很是疑惑。
林鹭趴在这宽阔挺拔的脊背面上,伸出手去挠唐诉的两只耳朵,唐诉受不住痒,偏了偏头,有些无奈:“别挠了。”
她便停了手,将头磕着唐诉肩膀上,嘻嘻嘻地笑:“那你还皮不皮?”
唐诉支着她小腿的双手往上抬了抬,轻笑着说道:“皮不动了。”
林鹭很是满意:“这还差不多。”
“也快背不动了。”
“???”
“好重。”
“喂!”
……
两个人在嬉笑打闹中回到家,林鹭剥了个橙子,分一半给唐诉,然后自己吃了另一半,冰凉酸甜的橙肉刚下肚不久,肚中突然一阵波澜抽搐,她愣了愣,问一旁的唐诉:“今天多少号来着?”
唐诉答道:“二十六号。”
她立马从沙发上翻身下来,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念叨着:“完了完了。”
进厕所一看,果不其然……
唐诉瞧出了不对劲,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敲了敲门:“怎么了?”
林鹭已经垫好了卫生巾,打开门,愁眉苦脸地对唐诉说道:“蛋哥,我亲戚来了……”
唐诉没反应过来,眉眼间带了疑惑:“什么亲戚?”
顿了顿。
静默片刻。
唐诉:“……”
他突然有些慌乱,站在那里,一时甚至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半晌,他张了张嘴,话都说不流利了:“你先……先好好躺着,什么都别做,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家里有热水袋吗?在哪里?我充好拿来给你暖暖肚子……对了还有红糖……还有红糖,生姜……你等着,别乱动啊,去床上躺着。”
说着他就愣愣地转过身准备行动。
林鹭拉了他一把。
她抓了抓头发,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有些别扭:“哪有这么严重啊?来个亲戚整得这么复杂……又不是生孩子。”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她抬头偷偷瞥了眼,发现唐诉正沉着眸看她,窗外阳光刚好移了方向,有阴影落在他们身上,他眼里荡了些许波澜。
也不知道怎么了,林鹭没由来一阵心悸,空气变得燥热起来,她脸上有些烧,脑子一时糊涂得厉害,便没头没脑说了句:“生……生孩子怎么了?!”
唐诉怔了怔,随后挑起眉,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没用力。
“不怎么。”
三个字刚出口,他又扯着唇角轻笑了声。
他要是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林鹭燥得更厉害了,但话题是她引出来的,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趁着脸还没有更红之前,背过身快走几步,在床边坐下。
她低头抠着指甲盖,气哼哼道:“不是说给我倒热水来吗?”
唐诉见她垂着头不敢看自己,一头黑发挡住了脸,但从发间露出来的耳尖却是红红的一片,煞是可爱。
他心都要化了。
“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踏着脚离开,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挞啪挞”的响动。
林鹭听到声音,知道他是走了,长长地呼了口气出来。
呼到一半,那边传来他悠悠的声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羞成这样,难道……”
林鹭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虽然知道他这里的停顿是故意引她上钩,但还是急急地打断了。
她凶道:“唐诉你再说!再说我给你看个宝贝!”
他隔着墙轻笑一声。
……
等过了会儿,林鹭就再也没有力气凶了。
她每次来月经都会痛经,不过痛得轻重看情况,好的时候睡一觉就行,不好的时候从床上翻到地上都睡不着。
这次刚巧前一刻吃了半个冰凉的橙子。
疼得她额前冷汗直冒,脸色都白了。
唐诉虽然了解过关于女人每个月的那么些事,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在他面前翻来覆去地犯疼。
这个人还是他最喜欢的女人。
他蹲在她床头,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冷汗,心疼极了。
“蛋哥,”她突然喊了声他。
唐诉连忙应了:“我在的。”
“好特么的疼啊,”她扯过他的手臂,靠在上面,蜷缩成一团。
唐诉把她往自己这边抱了抱。
她又说:“其实我爸说得没错。”
腹里抽搐了一下,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跟着疼,她倒吸一口凉气,才继续说了起来:“我小时候在那边经常挨打,所以直到现在也依然怕疼。”
“刚才我在撒谎。”
“我给你说没事,都是骗你的。”
“别说二十年了,就算再过二十年,我也不可能忘得掉。有时候一得空,那些事都会钻进脑子里逼得我回忆一番,那些黑暗的,疼痛的,又会再一次感同身受。”
“其实我有事,非常有事,我觉得我这辈子大概都走不出来了。”
她每说一句,唐诉捏成一团的拳头便又用力一分。
直到最后,拳头缓缓松开,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动作轻柔温和,生怕吓到她似得。
“别怕,”他说道,“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美好快乐的事,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多想想我,总有一天便装不下那些不好的东西了。”
林鹭微微睁开眼,看向他,咧着嘴笑了笑。
“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唐诉也跟着笑。
“嗯。”
她将他胳膊抱得更紧了:“那我信你。”
唐诉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等锅里的生姜红糖水熬好,唐诉端着碗让林鹭喝下去,她终于好了点,躺在床上没翻多久便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肚子也没有那么疼。
屋里还留着一盏台灯,她坐起来,穿上拖鞋。
打开屋里的门,外面的客厅却是一片明亮。
穿过客厅,厨房的灯也是开着的。
门没关,她走进去一看,愣在那里。
谁能告诉她,面前这个背对着她站在炤台前,围裙在腰部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掌着汤勺的男人……还是那个电视机上意气风发,杀气腾腾的唐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