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画得……”林鹭想了好会儿都没能想出对于这副作品的形容词,出于唐诉对这门艺术的热爱,她尽量委婉地说道,“很有个人风格,一看就是心怀梦想的样子。”
    唐诉没想到能得到褒义的评价,他对自己的认知开始出现怀疑。
    难道是有救的?
    他期待地问道:“真的吗老师?”
    林鹭面对这样真诚的眼神,那句“真的”怎么都说不出口,仿佛对他撒谎便是种犯罪。
    她挣扎半晌,实话实说:“丑得很有个人风格,丑得像是心怀梦想。”
    说完又觉得可能有些伤人,补充道:“也是很不容易了。”
    唐诉:“……”
    林鹭又说:“我还是先从基础部分教你吧。”
    然后从书柜中翻出一本《幼儿绘画教学》,是之前她一位表姐的儿子来画画的时候她准备的。
    “先来画一个圆。”
    唐诉画了一个圆。
    林鹭指着书上的圆圈:“你手抖我理解,线条歪歪扭扭的我也理解,但形状至少要是个圆吧?不要像个包子一样还有个尖尖,最后收线的地方也不要线条交叉。”
    她垂下身子,从唐诉手中拿过笔,画圆须得手快,她手指一转,一个像是从软件中跑出来的圈就出现在了纸上。
    “就这样,要快速,要精准。”
    然后看向唐诉,发现他耳根处一片通红,愣了愣。
    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平时都是众**赞,是个全能完美的人,大概此番受到打击,对他热爱的这门艺术感到羞愧和茫然。
    她郑重地拍了拍唐诉的肩,感受到坐在椅子上的人身体一僵。林鹭对他说道:“没事,天赋不够,努力来凑,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而被她鼓舞的唐诉此时正在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
    刚才她身子垂了下来,如瀑布般的黑发也随着倾泻而下,他靠得近了,一下就嗅到来自她发丝上淡淡香味。刚慌了心神,一只白嫩细腻的手伸过来拿他握住的这杆笔,指尖不经意挨到了他的手背,像是触了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直接酥到了心尖。
    那团火越烧越旺,从腹内烧到了喉咙,他嗓子开始发燥。
    但这时的他除了忍耐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是自己作的死,自己犯的怂……
    再严重的后果都得自己担着。
    他忍。
    他忍还不行吗?
    ……
    大概是由于唐诉画画是画得真的丑的缘故,能在完美无缺的人身上找出一点瑕疵,即使这个瑕疵无伤大雅,这种反差也足够让人觉得亲切。
    又或许是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天才影帝完全没有架子。
    再加上林鹭一般不会将天聊死的语言技能。
    几天过去,两人倒是熟络不少。
    林鹭已经能直接表达出“画得太丑,拿去重画”这种话。
    这天中午,林枭从市医院回来午休,林鹭想他累了一上午,便让他去睡觉,然后自己搓起盘子来。
    正搓得开心,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起初她以为是蛋哥,因为蛋哥最近下午都很忙,吃过午饭的时候会给她打电话两人聊聊天,然后晚上才能一起游戏。
    但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文思。
    这丫头这些天陪同父母去洛杉矶旅游,确实也该回来了。
    想着,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起文思的电话。
    “时差党终于想起我了?今天我们呼吸的是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吗?”她懒洋洋地说道。
    “刚下飞机第一个就给你打电话,够意思吧?”说话间还夹杂着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还给你带了你一直很想要的那**香水,沃日走了好多家专柜才有货,见面一定要狠狠敲你一顿好吃街的烧烤才行。”
    林鹭道:“卧槽这也太感人了吧!!别说小吃街烧烤了,你想吃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一竿子拗下来。”
    文思嫌弃:“就不能真实一点吗?感觉我们的感情迎来了一场代表虚假的考验。”
    林鹭想了想,又说:“真实一点也行。你想吃星星地话我给你买个望远镜,你每天就端着望远镜看,看着自己想吃却不能的东西,是非常能够锻炼心智和减肥的。”
    文思:“呵,女人。”
    林鹭:“dear”
    文思:“噫,突然深情,恶心恶心。”
    林鹭叹了口气,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头一下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愣愣地说了句:“这都瞒不过你啊……”
    林鹭道:“我还不了解你?你当这十几年的时间是白认识了?就算看不到人,我还能听不出你声音到底难过不难过吗?我他妈猜都猜得出来与谁有关,下飞机居然第一个给我打电话……文思,我问你,蒋敛安那个混蛋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说到最后一句,她音量倏地拔高,已然是带了火气。
    文思声音一下就哽咽了。
    她说:“鹭鹭,他不要我了。”
    蒋敛安这个人,林鹭总共见过没几次,印象中是个能说会道却又不会显得油嘴滑舌、对什么都有所了解可谓见多识广的一个人。而除去见面产生的这些印象,其余便都是从文思那加了滤镜的聊天中听来的事。
    大抵是——
    什么温柔体贴。
    什么总是为她着想。
    什么对她特别特别的好。
    能让从小到大谈的恋爱手指加上脚趾翻来覆去数个三四遍的文思说出这种话,蒋敛安确实还是头一个人。
    即使文思从来没向她提过,但林鹭也知道她这一次,是准备收心了。
    在今天之前,林鹭其实是一直觉得他们能成的。
    文思家开房地产公司,蒋敛安家开水产公司,虽谈不上豪门大户,但也是不愁钱花,两人门当户对。
    文思偶尔会有大小姐脾气、会任性、会胡闹,但蒋敛安向来都是宠着、哄着,在一起的这些时间,两人从未吵过架。
    文思提起蒋敛安嘴角会不自觉地带笑,笑得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少女,连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欢。
    无论从那个角度,才貌家境,性格爱好,他们都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堆。
    可林鹭从来没想到,文思和蒋敛安的第一次矛盾,是因为蒋敛安出轨。
    出得还是他前女友那根轨。
    文思同林鹭说起的时候,在电话里嚎啕大哭,像个丢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的孩子。
    林鹭二话不说取了围裙换上鞋,直接开车去了机场。
    途中给唐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不用来画画了。
    那边唐诉握着手机,愣了愣:“怎么了?”
    林鹭强忍着心里的愤怒,尽量平静地对他一字一顿说道:“去打人。”
    唐诉问她:“谁把你惹到了?”
    林鹭回答说:“一对狗男女。”
    唐诉又说:“那你小心点,注意安全,对面两个人,能打一个先打一个,别被gank了(gank:游戏术语,对对方进行偷袭、包抄、围杀)”
    林鹭莫名觉得这种说话方式有些熟悉,但此时火气上头,又难得细想,再加上唐诉曾和她说过自己经常玩游戏,于是对他说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接着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那头唐诉刚放下手机,桌子上的另外个手机就响了。
    一看来电,他愣了愣,随后又觉得有些好笑,嘴角轻扯,按下接听键。
    “喂,”他懒懒地开口,“怎么了?”
    声盲就是声盲,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并未发觉有哪里不对,在林鹭耳中,声音估计就只有好听和难听的区别。
    “蛋哥,”她先是叫了他一声,接着说,“我现在好生气啊。”
    他刚才就知道她在生气,不过之前不比现在,他此时作为她的男朋友,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哄她。
    “气什么,别气别气,”他说道,“虽然我很想这样说,但这对你肯定是没用的,你想骂谁,骂就是了,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她说:“可是我这一次不想骂人,我可能会直接动手。”
    他也是知道的:“你注意分寸,别受伤了就行。”
    那头突然沉默了,等了好会儿才轻声开口道:“蛋哥,你可别出轨啊,我脾气不好。”
    她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是让唐诉一愣,他大概能弄清楚让她此时这么火大的原因,估计是身边有人被渣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我不会。”
    林鹭微微一怔。
    这样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却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来得靠谱。随后她又一下反应过来,靠谱得哪是语言啊,而是这个人,他能让自己去相信。
    林鹭喃喃了句:“真好。”
    唐诉没听清,问她:“说啥呢?比蚊子还小声。”
    林鹭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啥,她哼了一声:“你管我,我就是喜欢小声bb。”
    路上出现机场的标识,她又说:“先不说了啊蛋哥,等我揍了人给你报喜讯。”
    唐诉:“好。”
    她倒是一愣:“你就没别的话要对我说了?”
    按照他一贯老妈子唠叨作风,这不应该啊。
    唐诉想起刚才那个电话他已经将想要嘱咐的都嘱咐完了,说意思差不多的话肯定会显得些明显。于是这一次他笑了笑,对她说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林鹭原本是以为他要叮嘱自己两句,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像是宣誓一般中二的台词,她忍不住又喃喃了句:“傻不傻啊。”
    这次嘴边却带了笑。
    ……
    等在机场旁边看到文思,她正坐在行李箱上抽抽搭搭地流眼泪,眼睛肿得和个灯泡似得。刚才两人说着说着文思手机没电了,于是借了个路人的手机约好等待的地方,倒也是个明显好认的位置。
    林鹭走过去,将她从行李箱上拉起来,瞪她:“别哭了,再哭待会儿都消不了肿了。”
    文思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消……消肿干嘛啊,我……我为什么哭一下……还要消肿。”
    林鹭将她的箱子搬进后备箱,听她这样说又瞪她:“去见那个渣男最后一面,趾高气昂地去,穿最美的衣服,化最美的妆,然后到他面前告诉他,老娘不稀罕你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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