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王爷作画,今生挥毫只为丑到你
陆如意说的这些话,画面感太强,崔兰屿几乎能看到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向他索命的画面,后背骤然生凉,浑身冒起虚汗。
陆如意是知道这个时候人的秉性的,他们都是有神论者,用轮回地狱来恐吓,的确能取得很很好的成效。
三人相对,一时无语。
崔兰屿继续冒汗,孟邑谌则握住了陆如意的手,给了她一个温柔而支持的眼神。
良久后,崔兰屿终于开口,嗓音是沙哑的,一字一顿的问,“你现在想让我做什么?”
“回到敏月的身边,好好照顾她,这辈子都不要再见祈心。”陆如意从头到尾都没打算靠他的自觉,听他询问,立刻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崔兰屿听完,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答应,而是迟疑道,“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想想……”
“你能等,我怕敏月等不了。”陆如意有意将宋敏月的状态说到最差。
果然,下一刻,崔兰屿的脸色变得更白,拳头捏的嘎嘣作响,咬着下唇道,“可我需要跟祈心有个交代。”
“这不需要。”陆如意摇头,顿了顿,眼神一暗,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我爹年轻时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不管是她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和我爹都会负其责任,决不让她们母子流落在外。”
这么说,就是不给崔兰屿一点儿推塘的机会。
崔兰屿惊恐失神归惊恐失神,但智商还是在线的。看得出陆如意根本就没给他安排退路,又看了看始终暗暗支持陆如意的孟邑谌,到底还是点了头,“我愿意回来敏月的身边,向她赎罪,也想那个无缘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赎罪。”
“嗯,算你还有点儿良心。”陆如意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桌上温热的红枣枸杞汤喝了一口,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崔驸马若真心悔过,等敏月身体好起来后,便商量着为那个无缘的孩子做一场法事,让他早日投胎,说不定因缘巧合还能再投回到你和敏月的身边。”
“真的吗?”崔兰屿听闻那个孩子还会再回来,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真心爱护那个孩子。
陆如意已经管不了这些,她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敏月一日一日好起来,因此,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态度异常诚恳,“当然是真的,万物有灵,那孩子虽小,可到底是你们的血脉,若是能感受到你的悔悟和歉疚,相信他也是愿意原谅你的。”
“如此,倒是要多谢您。”崔兰屿感激的看了陆如意一眼,脸上虽然还是阴云密布的紧,但语气间却透露出一抹坚定。
陆如意笑着摇头,“但愿你以后能心无旁骛,和敏月白头偕老。”
“嗯。”崔兰屿点了点头,跟着又问,“敏月现在可是在骊山的庄子上?”
陆如意点头表示肯定,崔兰屿便站起身来,拱手道,“我现在就去找她!”说完,也不等孟邑谌和陆如意同意,转身就往外走去。
他的步子很急,像是有满腹的话要和宋敏月说。
陆如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的凝重,“希望这次,我没有好心办坏事。”
孟邑谌听出她话里的担忧,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敏月会理解你的。”
“希望吧。”陆如意点了点头,陈恳道,“我是真的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结果。”
“会的!”孟邑谌点头,心里暗暗发誓,崔兰屿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这辈子都只能呆在宋敏月的身边,再想反悔,他就让整个太师府的人给他陪葬。
至于祈心,孟邑谌并没有忽视掉陆如意方才说的那一番话。
忍不住皱起眉,问她,“祈心的身世,是谁告诉你的?”
不说这个还说,一说这个陆如意就来气,瞪了孟邑谌一眼,气呼呼道,“孟邑谌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祈心的身世,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本王、也是为了你好。”孟邑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错就错。
既然陆如意以为祈心是陆正兴的沧海遗珠,那就这么以为吧。
毕竟事情的真相,可比这个残酷多了。
念及此,他顿了顿,又问陆如意,“你真打算让你爹将祈心母子接回陆府?”
“我会提一下的。”陆如意凝眉,心里纵然不愿,但面上还是做出大方的样子,道,“不管怎么说的,都是我爹的女儿,我的妹妹,一直流落在外,总是不合适的。”
她这么说,孟邑谌眉头皱的就有些紧了。
陆如意不知道祈心真正的身世,能说出这些话来,可他什么都是知道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父女引狼入室,至少在陆如意生产前,祈心是肯定不能回陆府的。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阻止,“不若还是不要接回来了,祈心毕竟流落在外那么久,心中未必没有怨恨,贸然接回陆府,本王害怕她对你爹和你心存怨恨,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依王爷的意思,祈心妹妹该如何处置?”
“就在外面为她置办一所宅子,安排上一些仆人罢了。”孟邑谌提议,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陆如意点了点头,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在琉璃阁用完膳,两人才打算回庄子里。
回去后,她第一时间问起素月,宋敏月的情况。
素月笑吟吟道,“驸马来了后,解释了一通,又是认错,又是下跪,敏月姑娘精气神一下子好起来,膳食都多用了一半。那嘴笑的根本合不拢。”
“那就好。”陆如意点了点头,让素月派人过去盯着,看宋敏月什么时候有时间,就过来见见她。
素月当即差了人过去,但是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没她的消息。
就连吃饭,也是在自己房里和崔兰屿一起。
半个月之后,终于抽出时间来看她。
陆如意看着眼前珠光玉润,两颊透粉的妙龄少妇,几乎不敢相认。
“怎么,才二十来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宋敏月娇滴滴的笑着,问陆如意。
陆如意确实有些不敢认。愣了半天,才起身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些日子之听人说你有驸马滋润着,已经大好了,但是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原来俏生生的瓜子脸,愣是吃撑了满月圆脸,连双下巴都若有似无的现了出来。
宋敏月见陆如意一直盯着她的身子看,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嗔了她一眼,抱怨,“还不是阿屿。他总说我饿的太瘦了,抱着都咯手,一日里至少要喂我吃三四盅炖品,你也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再在一起,我心里是万分不想惹他不愉快的,只能一口一口由着他来。对了,阿屿还说,等回了京城公主府他要亲自下厨给我做好吃的呢!”
“那你们还真是苦尽甘来!”陆如意又是欣慰,又是无奈。这孩子还真跟个傻白甜一样,喂几顿饭就能喜成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心宽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没几天,崔兰屿带着宋敏月回了京城公主府。
陆如意找机会又将陆正兴请了过来。和他说起祈心的事,问他是个什么打算。
陆正兴自然是不想认祈心这个女儿的,便道,“她已经跟了太师府的崔六公子,为父就算想认她,只怕她也是看不上为父的。”
“那爹爹的意思,是不认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不然呢?”
“王爷的意思是,以陆府的名义在外面的置办一座宅子,给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住着。”陆如意真怕她的话没有力度,特意抬出孟邑谌来。
果然,一提孟邑谌,陆正兴的态度立刻软化起来,不甘心的小声道,“那我回京后立刻登门,去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
与此同时,前院书房,孟邑谌收到来自京城王府的密函。
住在客院里的徐母,竟然去世了。
据太医院的太医说,是咳疾犯了,硬生生咳死的。
这理由,孟邑谌算是半信半疑,为此,还特意将良太医送回京城,请他代为查看。
别的太医,他不放心。
当日晚上。良太医就回来了,表示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道徐母在用膳的时候突然咳得停不下来,导致饭粒卡进气管里,这才送了命。
孟邑谌听完,好一阵唏嘘,犹豫良久,到底还是没敢将消息告诉陆如意,只写了封信回去,交代管家将徐母好生安葬了。至于徐冠,仍旧是养在府上,等他和陆如意日后回京了再做打算。
再说陆正兴,他回京后,照着陆如意和孟邑谌的吩咐,第一时间去了祈心所在的别院拜会。
祈心听闻陆正兴来访。
脸上表情有些莫名。
有激动,更有憎恨,还有些许的惊慌失措。
“小姐,到底要不要见?”她的贴身婢女彩绣殷勤的问。
祈心还是没有说话,她轻轻抚着自己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的小腹,酝酿了很久,才道,“去请陆大人进来。”
“是,小姐。”彩绣闻言,出去吩咐外间的小厮带人进来。
小厮打了个千儿,欢快的离开。
没多久,陆正兴被请到了正厅。
祈心大腹便便的坐在主位,没有戴面纱,看见他进来,越走越近,这才慢慢起身,点头喊了声“陆大人。”
“祈心。”陆正兴喊了声她的名字,喉间有些发痒。看着她,心境摇晃了许久,才小声道,“你还真是和你姐姐长的一模一样,就连眼睑下的那颗浅痣也别无二致。”
“姐姐?”祈心做出惊讶的表情,笑道,“陆大人怕是误会了,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孩儿。并没有什么姐姐。”
“你终究还是不肯认我这个爹吗?”陆太医摇头叹息,“你实在无需再隐瞒,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我能确定,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就是如意的妹妹……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真名,是叫做如萋,萋萋芳草的萋……”
“如萋……”祈心念着这个名字。
没想到,原来她也是有名字的。
不过这个萋,还真不是一个好名字,不是和草有关,就是和凄惨的凄同音。
也难怪她这一声潦草又凄惨。
原来全是拜这个名字所赐。再看她的姐姐,
如意,可真是个好名字。
也真让她事事如意了。
“是你,你的名字唤作如萋,陆如萋。”陆正兴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隐隐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这名字,还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她在你和如意出生之前,就将名字起好了,姐姐叫如意,妹妹叫如萋。”
“母亲?”祈心反问。
养父虽然跟她说过许多陆正兴的恶劣事迹。但是关于她的母亲。确实一字没提。
陆正兴听她问起白梅,也知道她这是卸下心防了,沉默片刻,温和道,“你的母亲闺名唤作白梅,他是爹爹的表妹,也是这个时间最温柔的女子。她学富五车,诗书礼乐都很精通,曾经是我们县上很有名的才女……能娶到她,是爹爹这一生最大的福分,只是可惜,这福分太不长久,她在生你们的时候,突然就、就难产了……”
祈心有些惊讶,“娘亲她、是难产而死?”
“可不是!”陆正兴看着她,难过道,“阿梅是爹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她去世后,爹爹就没有再娶,只盼望着,能将她的一点血脉养大成人,可没想到,没想到最后只保住一个如意。”
祈心听他越编越离谱,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那爹爹今日前来。是想接我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陆正兴没料到祈心会这么问,他还以为,她要耍小性子,死活不跟他回去,那他正好顺水推舟呢,没想到,刚一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她竟然就表露出想要跟他回去的意思。
一时间,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是心里却凉了半截。
“女儿孤苦半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亲人,自然是想和爹爹和姐姐一起的。”祈心柔柔弱弱的说着,眼里已经带了泪花,像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曾经被抛弃的事。也没有质问的意思。
就是这一点,让陆正兴起了防人之心。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就不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开陆府吗?”
“不是被拐子拐了?”祈心接收到他的疑惑和防备,很麻溜的扯了句谎,也算是给他台阶下。
陆正兴闻言,果然卸下不少防备,顺着她的意思道,“你当年不过几个月,竟然记得?”
“是这样的,打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人贩子手里,经常被转手。”祈心说着,眼里隐约透出一丝惊恐。
陆正兴瞧的真真的,想着陆如萋被送去安乐堂后,应该是落在了人贩子的手里。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和养在身边的陆如意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这些您你受委屈了,是爹爹对不住你,陆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你想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完,眼眶通红通红的。
那样子,就连祈心也有几分辨不出真假,只是上前两步,扑进他怀里痛哭出声。
隔日,祈心就带着一些金银细软,低调的搬进了陆府。
陆正兴给她安排的是府里第三好的青梅院。和陆如意的院子比邻。
祈心还算满意,住进去后,当天就给骊山脚下的庄子去了封信。
信自然没有直接送到陆如意手里,还是先送达到了孟邑谌的手里。
孟邑谌看着那熟悉的簪花小楷,见内容并没有什么问题,心下不由微软。
然犹豫过后,还是没有将其送给陆如意,而是就近烛火,直接烧了。
陆如意现在也有六个月的身孕。
眼看着天气越冷越冷。
入了腊月。
很快就下起雪来,跟着琉璃做的窗户看去,只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她有心出去走走,但素月却拗着不肯,总担心她冻着了。
毕竟现在月份越来越大,要是生病,可是很难熬的。
陆如意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看着那纯洁无暇的白雪,到底还是手痒得很。
孟邑谌得知了,便让人在铜盆里堆了一个雪人,特意送到暖阁里给她看。
陆如意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不得不说,王府的匠人就是厉害,连雪人都堆的这么精致。
只可惜屋里温度太高,没多久,那雪就化了,眼看着雪人越来越小,陆如意心下不免可惜。
正怨念着,暖阁里的门突然被打开,跟着孟邑谌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小厮手里抬着一只硕大的银盘,银盘里放着另一尊雪人,只是这一尊,却是人的样子,具体来说,还是她的样子。
是仿着她今日的装饰,按着一比一的比例来做的。
陆如意看着,有种来到蜡像馆看到自己蜡像人的感觉。
此时此刻,只恨没有相机,能将这一幕拍下来。
孟邑谌好容易相处一个讨她欢心的法子,却见她很快又皱起眉头来,不由询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是。”陆如意严肃的摇头,“只是遗憾,这一幕不能留档。”
“留档?”孟邑谌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
陆如意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就是将我和雪人并排而立的这一幕保存下来,永久留念。”
“作画可否?”孟邑谌想了片刻,给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陆如意眸光登时一亮,喜悦道,“自然是可以的。王爷你真聪明。”
“傻瓜!”孟邑谌抬手,在她发心轻轻抚了一下,扬起嘴角,道,“不如今日本王便亲自为你作画,替你留档!”
“真的?”陆如意惊喜极了。虽然她没有看见过孟邑谌画画,不过以他的高贵身份来看,那些琴棋书画都是必修课吧!他这么好胜,画画的本领一定很好。
“自然是真的。”孟邑谌点头,跟着,扬声吩咐守在外面的小厮去准备文房四宝。
文房四宝很快准备妥当,孟邑谌又让人设了桌案,然后左看一眼陆如意。又看一眼雪人,提起笔来,认真作画。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陆如意看孟邑谌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心里有些着急,忍不住问,“还没好吗?王爷?”
“等一下。”孟邑谌沉声道。
陆如意耐着性子,又瞪了半个时辰。
她坐的腿都麻了。
终于再等不及,起身朝他走去。
孟邑谌见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脸上表情有几分不自在,下意识停笔,抬头看她,严肃道,“你停下!”
“为什么?”陆如意不解的问。但脚下步子却没停下。
孟邑谌见她越走越近,不由着急,突然摔了笔,作势要将自己刚作好的画揉了。
谁知陆如意却突然抢先一步,到他面前,从他手里将画抽了出来。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陆如意整张脸都黑了。
二话不说,直接将画纸团成一团,照着孟邑谌的脸就扔了过去,恼怒道,“孟邑谌。你竟然把我画的这么丑!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这……”孟邑谌任由那团纸砸到自己额头上,然后落了地,一脸的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本来就是不太会画画的。
刚才提议,纯属冲动。
但是偏偏,她很激动。
没办法,为了不扫她的兴,只能应承下来,硬着头皮上。
但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毁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看着眼前气到要爆炸的小女人,孟邑谌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陆如意已经骂了一通,还觉得不解气,歇了下,喝了口水润喉,又骂,“枉我对你这么信任,为了你挺着大肚子,愣是摆了两个多小时的姿势,你就这么对我……”
“对不起……”孟邑谌扛不住她委屈的眼神,小声道歉。随后,见陆如意不理他,他又低声解释,“你也许不知,从小到大本王最差的一门功课就是作画。”
“那你刚才为什么答应我?”陆如意听他这么解释,更生气了。总觉得他是故意欺负她。
孟邑谌叹气,“本王只是不想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