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隔阂
烟微风一般冲出了重华宫,脑中只有一个问题——怎么可能?
凌栖迟怎么可能传召梁乔芷?别人不知,她与凌栖迟却再清楚不过,梁乔芷心有所属。
凌栖迟就算与她赌气,也断不会做出这等夺人所爱之事啊。
可走到御花园,烟微的脚步却顿了下来,她突然生出一丝怯意,若然真如传言,她这一去算什么呢?问罪吗?
更何况她昨日才向凌栖迟举荐了其他人,如今再去问昨夜之事,岂不显得前后矛盾?
这样想着,烟微的脚步不知不觉转了方向,不久就到了梁乔芷所居的未央宫,还未走近,未央宫中一派喜气洋洋的声音已传入烟微耳中。再近些,才听清楚宫内宫外的人无一不再谈论昨夜之事。
烟微躲在暗处,隐隐看着梁乔芷微红的脸颊,那般羞怯的模样让烟微不得不相信宫中的传言。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终究已经是皇帝了。”烟微冷笑着,自言自语道。
她转身,面容出乎意料的平静,心中却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不想再去计较后宫繁杂之事。
——————
未央宫中,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于一片喜气洋洋中,突然走出一个面色铁青的人——正是梁天成。
以梁氏今日的地位,他一到场,竟不逊于皇帝在场的威严。众人见他面露不悦,亦不敢多言,各自退散。
梁天成一个跨步上前,扬起手腕,厉喝道:“不孝女!”
凌厉的一掌劈下来,梁乔芷竟躲闪开来,冷笑道:“女儿已经如父亲所愿,父亲还不满意吗?”
梁天成反倒怒气更甚,脸上霎时一片酡红,死死捏住梁乔芷的手腕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皇上说了什么,你竟还想着出宫?”
“父亲知道?”梁乔芷微微讶异,没想到自己与凌栖迟私下的几句话竟这么快就传到了父亲的耳中,可见他在宫中耳目众多。
不过,她并未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地道:“父亲放心,皇上不会让我出宫的。”
“你什么意思?”梁天成也有些懵了。
“父亲筹谋大局只是游刃有余,可是父亲对男女感情之事恐怕并不透彻。”梁乔芷问道:“父亲可懂得凌栖迟与墨烟微之间患难与共的情谊?此等坚不容摧的情谊,父亲以为是女儿可以随便插足的?”
“你的意思是?”梁天成面色微松,仿佛有些懂了。
梁乔芷便继续补充道:“我若想留在凌栖迟身边,靠的只能是他的信任与愧疚,父亲该知道女儿之前所作所为为何了吧?”
“原来如此,越是不争不抢,凌栖迟就越是愧疚。”
“不然以凌栖迟的戒备之心,昨夜女儿又怎能轻易得逞呢?”梁乔芷淡淡一笑。
忆起昨日,虽然棋差一招,凌栖迟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她并非烟微,可当时凌栖迟已快失去意识。到了第二日,自然是她梁乔芷说什么,凌栖迟便会信什么。
梁天成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女儿说凌栖迟不会让你出宫,也只是拿他的愧疚心作赌,若万一……”
“不会有万一。”梁乔芷抚了抚肚子,笃定道:“凌栖迟总不会允许龙种流落在外吧。”
“什么?”梁天成大惊失色,眯着眼前凝视梁乔芷许久,突然顿悟,“你,你竟敢!”
“有何不可?父亲还记得答应过女儿一件事吧,如今此事对你我皆有利,父亲在犹豫什么?”
“你疯了?竟然与那沐剑枫珠胎暗结,还想混淆龙种?”梁天成气得浑身发抖,尽管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可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有如此胆量。
而梁乔芷却一派云淡风轻,劝道:“父亲要的不就是我怀有龙种,而后借此大权在握吗?你管这孩儿是谁的血脉。”
“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想给沐剑枫与我的孩儿一个好的未来。”梁乔芷睨眼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难道父亲还要等着我何时怀上凌栖迟的孩子吗?此事不可预期,可是给父亲的时间却不多了。”
这话一出,梁天成竟哑口无言,若真等到女儿怀上凌栖迟的孩子,不知何年何月。那时,恐怕凌栖迟早已羽翼丰满,岂还有机会再发难?
或许这个孩儿便是老天助他?只要是他梁家的种,有何不可?
想到这,梁天成渐渐平复下来,转而又是一张慈祥的脸,“如此女儿可要好好养胎了。”
——————
一个月后,梁妃一朝得幸怀有身孕的消息如约而至。这个消息于一直平静的后宫来说,无疑又是一次地震,所有人目光都从向来独宠的烟微转移到了新宠梁妃身上。
已是阳春,朝阳宫的庭院里如当年的习风筑一样栽种着几颗桃花树,这每每都会让烟微想起当年那个追着她讨桃花酿的翩翩公子,只是如今似乎已经物是人非。做为日理万机的皇帝,又有多少时间能记得起她呢?
烟微边走边拾着飘落的花瓣,忽而,她的动作一顿,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复又盈盈一拜,“皇上来了?”
停在桃花树下的正是烟微心中牵挂的人,只是一个月没见,两人之间竟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凌栖迟点了点头,淡淡道:“皇后最近可好?”
这礼貌性的一句话竟让烟微心中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至梁乔芷得宠一来,烟微不敢去见凌栖迟,心中却一直觉得那个人一定会来向她解释。
可事实上,凌栖迟一个月来何曾踏入过朝阳宫的门?即使枫儿病重,凌栖迟也不过着人送了些补品来,几声问候,宛如陌生人。
“皇上今日来,没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吗?”烟微泫然道。
“微儿……”凌栖迟有些迟疑,可只是片刻,眼中的关切又变作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皇后,想听什么?”
“关于梁妃,皇上真的无话可说?”
“皇后想让朕说什么?不是你劝谏朕要雨露均沾的吗?”凌栖迟面色微怒,咄咄逼人道:“朕听了皇后的话,皇后仍是不满意?难道朕必须要依照皇后的意思宠幸叶美人、林美人、张美人三人才对?”
听到这三个人,烟微心中‘咯噔’一下,凌栖迟点名的正是南月国送进宫中的细作。原来凌栖迟早已明白一切,只是未戳穿罢了。
“三哥,你听我说。”烟微扯住凌栖迟的袖口,慌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凌栖迟甩开烟微的手,后退几步,用极其冷漠的语气道:“皇上终究是不相信朕,终究是为了南月国。”
“你知道我不是!”烟微指着自己的心口,不断地摇头,“我的心意,三哥应该明白,不是吗?”
凌栖迟并未再回答她,他的眼神转而望向南月的方向,许久,许久。
静默之后,他深深地蹙了蹙眉,如同在下定什么决心,“皇后毋须再向朕解释,朕已经,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三哥已经无所谓了?”
凌栖迟并未回答,自顾自道:“朕今日来,是请皇后看顾梁妃,如今她身怀有孕,皇后知道该怎么做!”
原来许久不曾踏入朝阳宫的凌栖迟,竟是为梁乔芷而来的?烟微心中一凉,简直不敢相信,冷冷道:“皇上跟臣妾说这些,就不怕伤了臣妾的心吗?”
“伤心?”凌栖迟嗤笑,如同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答反问:“皇后设计陷害朕时,会考虑朕是否会伤心吗?”
一语毕,凌栖迟甚至不再多看一眼烟微,甩袖就走。
而烟微看着愈来愈模糊的背影,突然觉得凌栖迟这一走,或许便是永远。
她心中竟然有些惧怕,未及多想,疾步上前拦住凌栖迟,确认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的三哥不会这样。”
“够了!”凌栖迟冷喝一声,一把将人推开,一字字挤出牙缝:“烟微早已不是原来的烟微,朕也永远不会再是你的三哥了。”
凌栖迟上前扼住烟微下巴,凌厉的双目直逼着她:“朕是皇帝,以后注定还会又更多的女人,你这个‘贤良淑德’的皇后早该有所心理准备了。”
“三……三哥,你不会……”烟微的语气愈发没了底气,从最初的坚信,到现在的茫然。
凌栖迟的语气反倒愈发肯定,“如何不会?朕是皇帝啊。”
“三哥,你还在跟我赌气对不对?”烟微颤抖地握住凌栖迟的手,“安排细作的事是我考虑欠妥,微儿以后不会在瞒着你了,好不好?”
“烟微,你到现在还认不清事实吗?”凌栖迟抽开双手,淡漠的目光徐徐环视,突然指着不远处道:“朕看她就很好,朕很喜欢,今日便立为昭仪如何?”
烟微顺着凌栖迟的手指看去,忽然眼前一黑,不可思议道:“三哥,那可是秋灵啊!”
“秋灵又如何?朕要你明白,只要朕喜欢的,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凌栖迟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