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车祸
时暮晚只顾着跟老爷子说话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辆大货车从侧面疾驰而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打方向盘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辆像是失去了控制的大货车朝着他们撞过来。
时暮晚整个人都吓呆了，爷爷，爷爷还在车上……
紧接着，她失去了所有知觉。
雨，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溅起地上的尘土，整个城市就像是笼罩在水幕中。
陆衍到了机场之后，立刻给时暮晚打电话，一边又一遍，可就是没有人接，然后又打老爷子的手机，还是没有人接，难道他们这俩人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陆衍皱起眉，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移动小秘书的声音，心里莫名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返回车里。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
机场高速上的车辆都降了速度，有些车连闪光灯都开启了。
陆衍心急如焚，可所有车辆的速度都跟蜗牛似的，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干脆堵上了。
从挡风玻璃窗望过去，因为下着大雨，能见度并不是很高，只能看到前面排得很整齐的车辆，还有车尾一直在闪烁着灯光。
陆衍又拿起手机，翻开最近通话记录，将时暮晚的手机号码拨过去，依旧是移动小秘书甜美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用户……”
他紧紧拧起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敛了敛心神，陆衍将电台广播调到了交通频道。
“广大车友们，从机场去市区的高速公路出口处发生一起车祸，一辆大货车闯红灯，撞上一辆私家车，目前这段路已经塞车，交警正在努力疏通，受伤的人正在送去医院的路上……”
车祸？
怎么会发生车祸呢？
陆衍脸色微变，不会的，一定是他想多了，晚晚和爷爷一定不会出事的。
他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可尽管这样，他还是很不放心，立刻拿起手机给交通部门的一个领导打了电话，询问被撞的车的车牌号。
很快，陆衍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是刚才那个交通部门领导回给他的。
当他听到那个熟悉的车牌号，整个人都愣住了。
“三少？”
陆衍连忙回过神来，强压下心里的焦虑，不动声色地说道：“谢谢你张局，回头一起吃饭，我这边还有点事儿要处理。”
挂了线，他又立刻给杜川打电话，让他查一下时暮晚和老爷子在哪一家医院。
等交通彻底疏通，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医院。
手术室门口的灯一直亮着。
时暮晚浑身湿漉漉地蹲在角落里，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可她没有去急诊室处理，跟她苍白的皮肤一比较，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发梢还在滴水，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水渍。
车祸发生之后，时暮晚晕了过去，但后来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过来，除了额头上有严重的伤口之外，其他地方都感觉不到痛。
可老爷子就不一样了，老爷子整个人都是昏迷的，一进医院，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时暮晚哪都不敢去，一个人安静地蹲在手术室门口的角落里。
她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得如一张白纸，可她顾不得这么多，她只想安静地守在这里，等着老爷子平安地从手术室里出来。“爷爷，对不对，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小心一点……”
她低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缓缓渗进嘴角，苦苦的，涩涩的。
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能坚持等陆衍回来一起走，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把她当亲孙女疼爱的爷爷呢？
时暮晚死死地咬着唇角，悔恨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陆衍得到了爷爷受伤的消息，一定会恨死她的，他早已经不信任她了，而且赵满月也怀孕了，还说是他的孩子……
该怎么办？
她抬起头，痛苦地望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
爷爷，你一定不能有事的。
“晚晚，你，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宋柏文不经意地抬起头，一眼就瞧见蹲在手术室门口的女人，只觉得很眼熟，等他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时暮晚，他连忙在她面前蹲下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暮晚愣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结结巴巴地问道：“宋，宋大哥，你怎么会在医院？”
“来看一个朋友。”宋柏文皱起眉，满是心疼，“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还这么狼狈，对了，你先把我的外套披上，别感冒了。”
说着，他起身将自己外套脱下来，轻轻地披着时暮晚的身上。
她没有拒绝。
时暮晚轻咬着唇角，又瞅了一眼紧闭着的手术室，哽咽着说道：“我跟爷爷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爷爷现在还在里面抢救。”
说完，她又双手捂脸哭起来。
宋柏文脸色微变。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我能坚持在机场等阿衍一起来，如果我开车的时候能再小心一点，如果，如果……宋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爷爷躺在手术室里的，都是我。”
时暮晚不知道该怎么办，爷爷是在她十五岁之后，唯一的亲人，可是，她却亲手将这个唯一的亲人送进了手术室，都是她开车不专心。
宋柏文皱起眉，胸口似是被一记重锤砸中，痛得他全身的肌肉都抽搐了。
那一瞬间，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将她用力地按进自己怀里，语气轻柔而温暖：“乖！别哭了！老爷子不会有事的，而且这件事情不能怪你，这只是一个意外，你也预料不到的。”
“不，是我，如果当时我能等阿衍一起再离开，就不会遇上那辆闯红灯的大货车了。”
听到时暮晚不断地自责，宋柏文缓缓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缓缓地睁开，他紧紧地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很认真地说道：“晚晚，你听我说，这只是一个意外，跟你半关系也没有，而且老爷子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时暮晚狐疑地皱起眉。
“对，这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会怪你，陆衍也不会怪你，老爷子也不会怪你。”
“真的不会怪我？”
“真的。”
……
陆衍赶到医院的时候，宋柏文还没有离开，他一直坐在时暮晚身边，他的外套也披在时暮晚身上，时暮晚身上依旧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宋柏文让她离开去把衣服换了，可是她不肯，她也要等着老爷子的手术结束。
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时暮晚下意识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朝她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变得深邃而幽黯。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沉重的脚步声，就好像是踩在她的胸口。
她甚至不敢去看他，只一眼，她就收回了目光，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眼尖，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有些害怕。
见陆衍走过去，宋柏文站了起来，却没有走开，只是淡淡地说道：“老爷子还在手术室里，晚晚吓坏了，这只是一个意外……”
不等宋柏文把话说完，陆衍一个箭步上前，将宋柏文一把推开，冷冷地说了一句：“走开！这里已经没你事儿了。”
他紧紧地拧起眉，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往宋柏文陪着他？也不愿意接他的电话？就算她的手机在车祸中丢失了，她就不能借别人的手机打个电话给他？他就那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时暮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却不想一头撞入了一个如沼泽般的黑眸中。
很快，她又挪开目光，“宋大哥，你没事吧！”顿了顿，时暮晚又说道：“宋大哥，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阿衍会处理的，谢谢你。”
“对了，还有你的衣服，还给你。”
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也不管宋柏文会不会接受，她硬是塞进他的怀里。
宋柏文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接了下来，他知道，时暮晚不想连累他，可她不知道的是，他根本就不怕连累，他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既然他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
……
宋柏文走了，时暮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衍，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是陆衍最敬爱的人，可是，却因为她的不专心导致了车祸。
她想说什么，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陆衍会不会生气。
陆衍没有说话，安静地望着依旧穿着那一身湿衣服的时暮晚，他瞅了一眼自己身上，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衬衫，他想要把衬衫脱下来的时候，却听到时暮晚软绵绵的声音：“阿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开车的时候不够专心，是我……”
她低着头，像是一只做错了事的孩子，乖巧地站在他面前认错。
她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长发已经干了一些，没有再滴水，却依旧湿乎乎的，一缕一缕全都黏在一起，
陆衍沉默着。
就在时暮晚以为陆衍不会原谅她的时候，突然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将她揽入怀里，她有些猝不及防，耳边是他“怦怦怦”的心跳声，如擂鼓般，鼻尖萦绕着的是属于他的味道，让她不由觉得心安。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怕吓到她似的。
“不怪你，这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你也不想的。”
时暮晚顿时愣住了，她以为他会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她，她以为他会赶她走，她以为……时暮晚用力地咬着唇角，眼眶微微泛红。
陆衍抬起手，宽厚的掌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揉搓了几下。
“爷爷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
“谁是病人的家属？”
手术室的门总算是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时暮晚和陆衍连忙站起来，“我们是。医生，我爷爷怎么样了？”
“病人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必须住进ICU病房，你们其中一个人跟李护士去办理入住手续。”医生的脸上也满是疲倦之色。
杜川就站在不远处，陆衍将办理住院手续的事情交给了他。
时暮晚听到医生说的“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那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似的，周围的温度倏然降了下来，她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怎么会是这样的？为什么爷爷的伤势会这么重？
“陆先生，你们家属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在病人的脑部发现大量血块，如果那些血块无法自行消除，病人可以一直陷入沉睡，也就是植物人。”
陆衍闻言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忙问道：“那如果做手术呢？”
“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一半，而且病人的年纪太大，很难承受住手术带来的风险，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你们给病人做手术。”
……
时暮晚额头上的伤口经过了消毒处理，贴了白色的纱布，医生说，因为伤口处理得不及时，很有可能以后会留下疤痕。
对于留不留疤痕的事情，时暮晚一点都不在意，她现在在意的是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一旦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她就是这个家的罪人，就算陆衍不怪她，她也会怪自己。
而且，她不相信陆衍再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不会有任何芥蒂。
她赌不起。
“今晚上我留下来守着爷爷吧！”
时暮晚主动提出来，爷爷是因为她才出车祸的，她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陆衍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柔声说道：“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所以今晚上我守着爷爷，你放心，我不会整夜熬的。”
时暮晚还想说什么，却被陆衍阻止了，“别担心，爷爷不会有事的。”
“阿衍，你真的不怪我？”
她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很认真地问道。
陆衍轻笑一声，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梢，“我说过，这只是一个意外，跟你没有关系，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时暮晚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她终究是没有跟他提起赵满月的事情。
走出去没几步，时暮晚突然回过头，暮色下，那一抹身躯被夕阳的余光修成一个颀长的剪影，他没有注意到她回眸的那一瞬间，因为他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他的背影在她眼前渐渐地变得模糊。
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时暮晚低着头，自嘲地勾起一抹笑意。
他真的不怪她吗？
“少夫人，我送您回去。”
杜川很恭敬地出现在她面前。
时暮晚摇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如果阿衍问起，你就说我已经回去休息了。”
她只是不想让陆衍担心，即使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还是想这样告诉他，不管他们以后会怎么样，至少她是真心爱过他。
杜川愣了愣，眼睁睁地看着时暮晚从他眼前走过去，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傍晚时分，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行人很多，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满是行色匆匆。
她安静地走在人群里，步子很小，也很慢，显得格格不入。
好像又下雨了。
她抬起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苍穹，雨很小，稀稀疏疏的，她走动树荫下根本淋不到雨滴。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原本就淋了雨，有些感冒的征兆，要是再淋一场的话肯定会生病的，她从来都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见旁边有一座商场，时暮晚连忙朝着大门口小跑过去。她没有随便去逛，而且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安静地望着连绵不断的雨丝。
暮春的江城，雨水总是特别多，空气里总有一股潮乎乎的味道，闻多了就会觉得腻味。
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去，有人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立刻有记性好的人认出了她，可因为有陆三少庇护，没有人再敢往她身上泼脏水，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也渐渐地消失在那些网民眼里。
“喂，你不是时暮晚吗？就是那个陆三少的老婆，前段时间她被人黑了，后来宋氏集团的宋柏文和陆三少都站出来给她护航，啧啧！那架势简直羡慕死人了。”
“你就别羡慕了，羡慕也没用，人家那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至于你啊！上辈子肯定是闲坏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我就是羡慕一下也不行？哎！反正这辈子是不指望了，但愿下辈子能有时小姐那样的运气和美貌。”
……
对于耳边充斥着的流言蜚语，时暮晚丝毫都不在意，她脸上的神色也淡淡的，一直到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愣了一下，连忙就手机翻出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熟悉的号码，连忙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那端立刻传来苏然熟悉的声音：“晚晚，你，你现在在哪？”
自从上次把醉酒的苏然送回家之后，她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有事？”
时暮晚淡淡地问道。
“我……晚晚，我原本不想说的，可我不觉得还是不应该瞒着你，我刚才从医院出来，看到赵满月跟陆三少在一起，你，你要不要给三少打个电话问一下？”
“不用，我知道了，苏然，谢谢你啊！”
苏然还想说什么，手机听筒里却传来一阵刺耳的忙音，她狐疑地皱了皱眉，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异样，时暮晚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犹豫了一下，她躲在墙角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机，那眼前的那一幕拍了下来，如果陆三少真的要跟时暮晚离婚，她也总该有些证据。
苏然找到的角度很好，而刚好那一刻赵满月朝陆衍伸手……
拍完照片之后，她立刻离开了医院，一分钟都不敢多待，万一被陆衍发现，那她连手机都不想要了。
苏然想了想，还是将照片发给了时暮晚。
……
“阿衍，爷爷怎么样了？我听说爷爷出车祸，就立刻赶了过来。”
赵满月蹙起眉，一脸担忧的模样。
不管她是不是出于真心，陆衍一点都不关心，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除了有一定点愧疚之心外，再没有其他的感情。
他睇了一眼赵满月，剑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她从哪里听说爷爷出车祸的？陆衍没有直接问她这个问题，而是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医生说爷爷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赵满月脸色微变，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眸色，“阿衍，这只是一个意外，你不要责备时小姐，她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谢你。”
陆衍淡淡地说道。
赵满月犹豫了一下，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阿衍，你，你真的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吗？大白天的，怎么就会那么巧那辆大货车闯了红灯，刚好就撞上时小姐开的车。”
陆衍闻言不由得眯起眸，紧紧地抓住赵满月纤细的手腕，锐利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冷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人调查一下，阿衍，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时小姐，可我还是希望爷爷能好好，还有你，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满月低着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陆沉对她说，陆衍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自始至终，她连一个替身都算不上，她只是挡箭牌，用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其实，听到这样的答案的时候，她心里是绝望的，她甚至想过放弃算了，可凭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她承担？凭什么时暮晚可以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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