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景黎是被毒哥的电话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
    ……十点零五分，不是她生物钟醒来的时间。
    她嘴里乖巧地应着。
    “嗯……好的……可以……没问题……起来了……”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毒哥说了什么。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下。景黎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我去煮个早餐，等会见。”
    电话挂掉，手机一扔。
    景黎又闭上眼。
    五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十五乘以十五加二十五等于多少？回答不出来不许挂电话。”
    景黎瞬间清醒，迷迷糊糊的脑子算了半天，说：“二百五？”一顿，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说：“恭喜你答对了，二百五。十一点二十分我开车来接你，给我好好打扮，演讲稿重温一遍，不能有差错，知不知道？”
    电话被挂断。
    .
    杏粉色的珊瑚绒被子里慢慢地爬起一道身影。
    及腰的长发乱糟糟的，垂落在毛绒绒的睡衣上。
    景黎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有些后知后觉喃喃自语：“刚刚好像被骂了？”然而，她也没时间想太多。精致水晶女孩出门总要花费不少时间的，护肤化妆做发型换衣服，还有重温演讲稿。
    毒哥的时间掐得恰恰好。
    她做完一系列准备功夫后，门铃就响了。
    一开门，毒哥冷飕飕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眼，露出满意的神色。
    景黎嘟囔：“毒哥，我赖下床而已，大清早的你就骂人二百五，很过分诶！”
    毒哥说：“哦，我只是嘲笑你那点对付别人的小伎俩别放在你经纪人身上。演讲稿背好了吗？等会在车上背一遍给我听。这是你第一次参加高校活动，好好表现，我给你草的人设别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知道吗？”
    话音的最后，难得放轻了几分，透露出女性的轻柔。
    .
    毒哥性别女，是景黎的作家经纪人，性子泼辣，嘴巴贼毒，喜欢别人喊她哥。景黎是今年年初才签给毒哥的经纪公司星华。星华对景黎颇为看重，合约落时后就给景黎量身定制了一系列的营销和宣传，让本来就颇有名气的景黎更上一层楼。
    景黎去年的转型之作《勇敢的少女》改编成电影，上映后成为一匹黑马，票房破了同类型电影的纪录，随之而来水涨船高的还有景黎的身价，也顺理成章地被圈内极有名气的造星公司星华看上。
    今天是星华给景黎洽谈的一场高校演讲活动，是S市的高等学府F大，有利于巩固景黎的学霸女神人设。
    演讲主题是围绕景黎自己的作品《勇敢的少女》，谈野生动物保护，顺道宣传景黎的下一本新书。
    至于下一本，内容是什么，景黎其实还没想好。
    她写书向来当天想当天写，从不用大纲和人设。
    景黎给毒哥背了一遍演讲稿后，老实地表示：“等会宣传新书的时候，我是不是向之前说好的那样提那本青春校园题材？”
    正好遇到红绿灯，毒哥睨她一眼。
    “想好写什么了？”
    “……没有，但我会往高大上的方面说，尽管本质就是一本言情小说。”
    “先别提，我们这边正在跟一位金主爸爸谈合作，”毒哥强调：“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
    景黎说：“有多财大气粗？”
    毒哥：“能让你从两百五十平的大床醒来的金主。”
    景黎：“是量身定制的书？”
    毒哥：“谈成的概率起码有九成，你今天宣传的时候可以适当透露下你最近对王者荣耀这款手游很感兴趣，合作成不成也没关系，语言文字的游戏你自己琢磨。”
    .
    ……王者荣耀。
    景黎歪头想了想，她最多的了解也就是这款手游很火的时候，微博里铺天盖地的段子，但还真的没玩过。她从小到大玩游戏的兴趣向来不大，玩个几天就腻了，从未沉迷过。
    这款手游，好像是个推塔游戏？
    她平时在咖啡馆码字的时候，见过不少人玩，当时也就匆匆扫过几眼，没怎么留意，也不明白怎么这么多人上瘾。到达F大的时候，毒哥带她和举办活动的负责人打了招呼。负责人是个姑娘，一见着景黎就惊叹于她的年轻，把景黎的作品猛夸了一顿。
    景黎其实很不好意思，想嘿笑几声，说句哪里哪里，被毒哥默默地看了眼。
    景黎矜持地微笑表示：“过奖了，多谢你愿意阅读拙作。”
    离讲座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毒哥看出景黎的紧张，让景黎先去开讲座的阶梯教室里做准备。景黎长了一张娃娃脸，混进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里毫无违和感，完美融入。
    景黎坐在后排的角落。
    没多久，她前排坐了四个男孩子。
    “老大，带我们打局排位呗。”
    “是啊，渡劫局，打完这一局我上王者了。”
    “我们三排，别理老三这个小青铜。”
    “青铜没有人权了啊！”
    ……
    他们边说边打开了手机游戏，一声“timi”冒出，紧接着是逐渐调小的游戏音乐声。
    景黎瞄了眼。
    咦，好像是王者荣耀？
    被称为老大的男孩子一直没有吭声，从景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瞧见男孩的半边侧脸，他像是没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不打，自己玩泥巴去。”
    男孩儿的声音分外低沉，也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缘故，此刻带着几分沙哑的低音炮。
    这会，另外一个男孩说：“辅导员跟这个叫景黎的作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还强迫我们来听讲座……幸好我们坐的是后排，等会可以打游戏。原哥，真不来一局？”
    “不来。”
    拒绝得十分干脆。
    景黎有点声控，男孩的声线低沉浑厚，富有磁性之余还有几分特别的风流之感。爱美之心人人皆有。景黎上台演讲的时候，特地留意了这个男孩。
    他全程低着头，直到她结尾提起王者荣耀四个字的时候，他才稍微抬了下头。
    四目相对。
    .
    讲座结束后，毒哥还带着景黎跟F大的几位教授吃了饭。
    景黎不擅长应酬，但毒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恰恰好遮掩了景黎的不擅长，且景黎人设是带着傲气的学霸女神，席间适当地点点头便可。
    其中一位李教授很喜欢景黎，和她说了一大堆话。
    景黎去年大火的《勇敢的少女》在国内掀起了一股野生动物保护热潮，李教授教学的正是和动物保护相关的专业。景黎忍不住说：“这都是我朋友宋纱纱的功劳，她是我作品里的原型。”
    饭局结束后，毒哥开车送景黎回家。
    景黎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松了口气。
    “今天的讲座紧张死我啦。”
    毒哥说：“表现得还不错。”
    景黎笑嘻嘻地说：“我也觉得还行，话说金主爸爸那边什么时候能谈好合作？毒哥你说有九成，那肯定就是十成了。”
    “最迟一周。”毒哥又说：“到时候带你过去，跟这个游戏相关的东西你这一周做好准备。”
    景黎说：“没问题。”
    似是想起什么，毒哥又问：“今天讲座的最后走神了？”
    景黎没想到毒哥如此目光如炬，心虚地说：“是……走神了，我看见一个熟人，呃……也不能说是熟人，有一面之缘的邻居。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我家纱纱不是和她家周哥去B市定居了吗？前两个月他们把S市的房子租了出去，就是我隔壁的房子……签合同那天，我还特地过去打了招呼，是个年轻的男孩子，和我一样大，没想到今天在F大碰见他了，居然还是在念大学。我听他们聊天，好像是念大三大四的样子……奇怪，都二十六了还没大学毕业，难道念书念得晚？”
    毒哥问：“好奇？”
    景黎说：“是挺好奇的啊，他真的贼奇怪，两个月了哦，我们是邻居，居然没碰过一次面。”
    毒哥嗤笑一声：“你每天睡到十二点起来，指望能碰上什么人？我不管你这个邻居，回去好好做准备。一周之了解清楚王者荣耀，没问题吧？”
    景黎拍胸口表示：“游戏嘛，很简单的啦。”
    想起今天听到的对话，景黎又表示：“一周，我绝对能上王者。”从那几个小年轻的对话听来，王者应该是最高级了吧？好像微博段子也经常说上王者什么的？
    毒哥“嗯”了声。
    到小区后，景黎上楼，掏钥匙开门时，正巧听到对门传来一阵麦克风破音的响声。
    .
    忽然，她想起了第一次和邻居见面的场景。
    邻居长得又高又瘦，起初戴着口罩，后来小区物业来拍租客照片时才摘了口罩，她记得男孩的唇色微淡，神情也是寡淡的，说话时惜字如金，望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仿佛没望进眼里。
    她说：“新邻居，你好呀，我是景黎。”
    他略微颔首，声音也过分冷清。
    “沈以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