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6节
假如教廷一定要偏向于葡萄牙,那么它很可能看到的情况就是西班牙脱离天主教体系。这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无论哪个宗教都存在有否定权威、试图另立教派的情况,天主教也不例外。至于说那些一开始被定为异端的教派能不能成事,就要看它在政治上是否有利用价值了。在15世纪末,基于摆脱罗马教廷控制自成体系(尤其教会还掌握了大量地方财富),已成为很多地区的政治需求,并在16世纪酿成席卷西欧的“宗教改革”运动。伊比利亚双雄在海外扩张道路上的先发优势,是宗教改革运动的另一个动力。一些后发国家希望借力宗教改革,绕过海外扩张道路上的法律障碍。在后面的章节中,结合荷、英等国的崛起之路,这部分内容也将展现。
就西班牙的情况而言,天主教的存在对于它洗牌这片刚刚统一、地缘结构复杂的土地所有特殊的意义。或者说在很多地区希望摆脱天主教意识形态强力干政的情况下,西班牙人却可以利用天主教会的高度组织性,来“洗白”这片被异教徒控制了好几百年的土地。维持教会权威和缴纳利益分成的前提在于,教廷也需要积极维护西班牙的利益(而不是偏袒葡萄牙)。简单点说,只有西班牙觉得自己“接受”教廷庇护所获取的收益大于付出时,这种合作关系才能持续。在这种权衡下,西班牙的发现几乎马上被教廷所承认,并在葡萄牙提出异议之后,教廷亦迅速开始了调解工作。
哥伦布回到西班牙后的第二年(1494年),在教廷的主持下,西班牙和葡萄牙签订历史上第一份瓜分世界的条约——托德西拉斯条约(之前的《阿尔卡索瓦斯条约》主要是为葡萄牙划势力范围)。条约的核心内容,是以一条南北向的“子午线”(经度线)来纵向切割世界。子午线以西的殖民权、传教权归属西班牙,以东则归属于葡萄牙。具体位置则被认定为佛得角群岛以西100里格(合300海里,约555.6公里)处。由于是在教皇主持下划定的,所以也被称之为“教皇子午线”。
在茫茫大洋中选定这样一条分割线的依据在于,它可以把葡萄牙最西方的领地“亚速尔群岛”划定在归属葡萄牙的东部。当然,这是一条划定未知土地探索权的分割线,像西班牙已经占据的加那利群岛,权力并不会因此而移交给葡萄牙。就当时已知的世界来说,这样一条分割线完美的解决了双方的矛盾。葡萄牙能够安心开拓他们沿非洲海岸线南下,通过印度洋的航线。在已经发现好望角的情况下,这几乎是唾手可得的成果;西班牙也可以在不受竞争的情况下,搞清自己的发现是不是印度。
然而对于地圆说的支持者来说,应该很难认为这样一条画在平面上的线,真的能解决所有问题。技术上看,东、西两个探索方向,终有一天会在地球的另一面发生冲突。后来在麦哲伦的船队完成环球航行后,这一矛盾便凸显了出来,以至于伊比利亚双雄不得不坐下来再次为地理“画线”。只不过当时的问题在于,教廷与“科学”几乎是对立的存在,你很难让教廷从地圆说的角度去认知世界。所以从解决现实问题的角度来说,先让教廷在大西洋划条中分线才是当务之急。
不管怎么说,西、葡两国都有了自己的海外扩张方向,并且看起来暂时没有发生冲突的风险。葡萄牙的下一步任务是绕过好望角,开启通过东方之路。这项历史使命,被交给了另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航海家——达.伽马;西班牙人则希望哥伦布,能够进一步的搞清他的发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哥伦布又花了11年时间(公元1493年—1504年),围绕着加勒比海与西印度群岛进行了三次探索工作。这期间,除了对加勒比海上的三组群岛进行了考察(并设立殖民点)以外,哥伦布还在第三、第四次远洋中,登陆了南美洲北部今委内瑞拉海岸,并沿中美洲的加勒比海岸进行了沿海航行。
这些围绕加勒比海的探索行动,不仅让西班牙人真正登陆了美洲大陆,也让欧洲人第一次知道(通过中美洲土著)知道,狭长的中美洲地峡之西还存在另一片海洋。然而就证明自己的发现是“印度”这一点来说,这些工作可以说是毫无益处。尽管哥伦布坚持他的发现是“印度”,但大多数人对此是持此疑虑的。毕竟自亚历山大时代起,欧洲人对于印度的文明和富庶就已有所了解。如果说“印度群岛”上那些尚处在石器时代的土著人,还能用他们处在印度大陆(文明)之外来解释的话,那么随着无法绕过的中、南美洲大陆的发现,这片未知大陆属于“印度”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低,毕竟哥伦布从陆地上带回欧洲的印第安人,还是那么的“原始”。
事实上,哥伦布自己可能也已经对此有所怀疑,不过让西班牙王室相信他所发现的是印度,比之告诉金主自己只发现了一片原始之地,在经济、政治、宗教上的意义要大的多。不幸的是,在哥伦布进行第三次探索之时,葡萄牙方向传来的一个巨大的打击——真正的印度被“发现”了。
日期:2016-09-1519:08:45
2016-09-11
【关键词:达伽马,班图斯坦】
由于西班牙的参与,打破了葡萄牙一家独大的局面,15世纪末、16世纪初成为了地理大发现的黄金时代。基于“谁发现,谁占有”的原则,这些发现不仅对西、葡两国瓜分世界具有重大意义,亦对后世的世界格局的形成有直接影响。也正因为如此,按照时间线来进行解读,有利于我们理解中间的因果关系。
哥伦布的发现,是让初登大航海舞台的西班牙,迅速抢得了足以与葡萄牙相媲美的成果。由于哥伦布宣称他发现的是印度(尽管很多人怀疑),无疑给一直在寻找印度的葡萄牙以巨大压力。在这种压力下,葡萄开始着手准备印度洋的探索之旅。不过最终被选中执行这次任务的,并不是发现好望角的迪亚士,而是另一名出身航海世家的葡萄牙贵族:瓦斯科?达?伽马,基于发现印度的意义是那么的重大,达伽马的知名度要比迪亚士更大。不过迪亚士也并未就此从大航海舞台上消失,这个发现好望角的葡萄牙航海家,很快又亲身参与了另一项重大地理发现(后面会有所解读)。
公元1497年7月初,达伽马率领由4艘船组成的船队,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出发,踏上了寻找印度之旅。得益于迪亚士和之前数十年,诸多葡萄牙航海家对非洲西海岸的探索,达伽马用了5个多月的时间抵达好望角,并于当年的圣诞节抵达今天南非的东北角的“夸祖鲁-纳塔尔省”。这个南非省份在1994年之前的名字,还是“纳塔尔省”,而纳塔尔之名正是由达伽马所取,意思就是“圣诞节”。欧洲航海家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为他们“发现”的陆地命名实属常态。这片土地能够引发我们兴趣的,是它名字变化背后的地缘政治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