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节

    日期:2016-03-2821:17:02
    2016-03-28
    【关键词:皮林马其顿,里拉山,索非亚,科索沃战役】
    控制马里查河谷后,奥斯曼帝国并没有把重心放在北面的多瑙河流域,试图先征服保加利亚,而是开始谋划进入巴尔干山地,解决势力更强大的塞尔维亚。就地理结构而言,从马里查河谷向西穿越一个重要的地缘节点,即可进入南摩拉维亚河谷。这个节点在蒙古西征部分曾经出现过,就是今天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所在的“索非亚盆地”。如果说科索沃盆地,是中世纪塞尔维亚民族枢纽板块,那么索非亚盆地之于保加利亚也是如此。
    在这里先澄清一个失误,包括之前《南斯拉夫民族地缘结构图》在内的图中,里拉山的位置都向西偏移到了塞、马、保三国边境了(会有新图修订)。实际上,里拉山的位置处在索非亚的正南,与罗多彼山脉紧密相接,广义上亦属于后者的一部分。里拉山之所以经常被单独分离出来,一方面因为它是巴尔干的最高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成保加利亚的地理中心。共计有四条大河发源于里拉山,包括:向北穿越索非亚盆地、巴尔干山脉注入多瑙河的伊斯克河;向东经色雷斯注入爱琴海的马里查河;向南流经马其顿注入爱琴海的奈斯托斯河(保加利亚称梅斯塔河)、瓦尔达尔河(希腊称阿克西奥斯河)。
    从这个角度,大家应该能够明白,为什么今天的马其顿跟保加利亚的地缘关系更近(而不是塞尔维亚),保加利亚也一直视马其顿为自己一部分了吧。事实上,抛开中世纪保加利亚对上马其顿的经营不说,保加利亚在摆脱奥斯曼帝国的控制之后,马其顿也仍然是保加利亚的一部分(实现统一的保加利亚建立了第三王国)。不过在摆脱奥斯曼控制之后,基于巴尔干复杂的地缘政治关系,保加利亚对上马其顿甚至北色雷斯的控制都出现过反复。
    今天,在以地势高低来划分的上、下马其顿,马其顿这个标签的归属问题,似乎只是马其顿共和国与希腊之间的纠葛。不过虽然今天的“马其顿共和国”因为在上马其顿的存在,有机会继承古马其顿的地缘政治遗产(希腊自是竭力反对出现这种情况),但保加利亚其实也得到了部分上马其顿领土。
    这块隶属保加利亚的马其顿,被称之为“皮林马其顿”。所谓“皮林马其顿”,所指向的就是斯特里蒙河上游河谷地区。它的名字来源于河谷东侧的“皮林山”。皮林山、里拉山,一般都被视为罗多彼山脉的一部分,只不过相比一个有高度、一个有长度的后邻居,皮林山的名气不够大,整条山脉因此多被统称为“里拉——罗多彼山脉”罢了。鉴于保加利亚也控制了少部分上马其顿地区,让今天的马其顿共和国垄断“上马其顿”的标签,多少会有些不合适(虽然它是主体)。为了以示区别,与皮林马其顿之称同时出现时,一般会称之为“瓦尔达尔马其顿”。
    至于归属希腊的,包括瓦尔达尔河、斯特里蒙河等河流下游的沿海部分,“爱琴海马其顿”是最能表示其地理属性的名称。基于希腊、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历史上,都曾经统治过马其顿,今天这种分配方法也不失为一种平衡(源自于1913年第二次巴尔干战争结束后的《布加勒斯特协议》)。在政治、民族结构复杂多变的巴尔干地区,用地缘的方法划分板块,更有助于我们从纷乱的历史中,厘清彼此的关系。最起码大家能够因此而清楚,每个民族国家与它的邻居之间,矛盾的焦点在哪里。
    既然已经得到了马里查河谷,那土耳其人就没有可能放过索非亚了。在基本的扫清色雷斯(包括西、北、东色雷斯)的抵抗之后,土耳其人拿下了索非亚(公元1382年)。需要指出的是,索非亚成为保加利亚首都,只是19世纪末的事情。在保加利亚第一、第二王国时期,巴尔干山脉与多瑙河之间的大特尔诺沃、普雷斯拉夫、普利斯卡才是都城所在(可以用谷歌地图定位),上述三座城市并称为保加利亚三大古都。当然,如果现在瓦尔达尔马其顿归属保加利亚的话,今天马其顿共和国首都斯科普里,也肯定会被保加利亚人认定为古都的。
    虽然索非亚这座城市成为保加利亚首都的时间不长,但它地缘位置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占领这座城市,土耳其人不仅能够很便当的通过伊斯克尔河谷,向多瑙河下游平原渗透,同时也能够沿巴尔干山脉南麓,进入塞尔维亚人的南摩拉瓦河谷。13世纪中叶,因大汗之位出现空缺而结束在西征的拔都,就是透过这样的线路,从巴尔干和匈牙利平原,经由索非亚中转回到南俄草原的。如果不是战略上结束了扩张,蒙古人很有可能在下一次西征中,反向重走一下多瑙河下游平原——索非亚盆地——南摩拉瓦河谷这条西征之路。不过不要紧,140多年后,同样出身亚洲游牧文化的土耳其人,会“帮助”蒙古人完成未竞的事业的。
    算上匈人、蒙古人,这已经是欧洲人面临的第三次“黄祸”了。当然,此时的土耳其人到底还有多“黄”是存疑的,毕竟从塞尔柱时期算起,突厥人在小亚细亚的经营也有两百年了,土耳其人在应罗姆苏丹国之召进入小亚细亚之前,也在阿姆河中游这一混血之地呆了不少时日(最初的建立帝国的塞尔柱人突厥人,最起码贵族肯定是标准的蒙古人种)。其实欧洲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基因变化,所以在中世纪后期乃至近代,他们更多用“鞑靼人”这一不带种族特征的标签,来形容进入欧洲的蒙古人、土耳其人等亚洲游牧民族,并将这个概念扩张至整个亚洲地区的马上民族(包括满洲人这种渔猎出身的民族)。
    从索非亚进入南摩拉瓦河谷的第一站,是今天塞尔维亚第二大城市“尼什”(仅次于首都贝尔格莱德)。在古希腊、罗马时期,尼什——索非亚就是沟通东西两端的重要通道,蒙古人、保加利亚人完成征服事业时也都走过这条路。控制索非亚之后的奥斯曼帝国,很快便将兵锋指向的尼什,而失去了尼什的塞尔维亚,自然明白自己将大难临头了。对于塞尔维亚来说,危机并不止东线。已经控制了色雷斯和索非亚的土耳其人,没有理由不对马其顿下手。在与塞尔维亚人进行决战之前,除了最北端的斯科普里盆地,以及最南端那个手掌形的“哈尔基季基”半岛(带三根手掌)以外,土耳其人几乎拿下了整个上、下马其顿地区。
    最后的决战,发生在我们已经花了不少笔墨的科索沃盆地东部,也就是今天塞尔维亚人认定的科索沃地区,史称“科索沃战役”(公元1389年)。基于土耳其人的给基督教世界的压力越来越大,这次不仅巴尔干半岛上的保加利亚人、克罗地亚人、阿尔巴尼亚人前来参战,基督教联军还包括天主教世界的匈牙利人,以及还没有成为罗马尼亚的瓦拉几亚人(甚至还有少量波兰人)。然而经验告诉我们,最终的结果还是取决于塞尔维亚人自己的表现。
    在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塞尔维亚人的表现不能说不好。他们当中甚至有贵族出身的勇士,刺杀了亲自领军西征的奥斯曼君主(穆拉德一世)。很难说20世纪初,萨拉热窝那位塞尔维亚青年的表现,没有受到这次成功刺杀的影响(刺杀者是塞尔维亚历史中的英雄)。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历史并不是由偶发事件决定的。就像即使没有塞尔维亚人,当年对奥匈帝国王储的刺杀,矛盾已经不可调和的欧洲,也一样会有其它事件触发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样。
    如果说100年前的那次刺杀,还的确直接成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那么600多年前的这次刺杀,对局势的影响就不大了,因为塞尔维亚人还是输掉了这场战争。由于在科索战役中,塞尔维亚的贵族精英伤亡惨重、无力再战,这个曾经怀有帝国梦的王国,战后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新命运——成为奥斯曼帝国的附庸。接下来,奥斯曼人开始着手解决保加利亚人问题,希望能够扩张至多瑙河下游。
    很显然,保加利亚亡国只是时间问题,而保加利亚的沦落,也意味着匈牙利将再次履行它“基督教之盾”的责任。问题是,此时的匈牙利王国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在土耳其人进入欧洲之前,喀尔巴阡山脉外围那些说拉丁语的瓦拉几亚人、摩尔达维亚人,已经先后脱离匈牙利王国的控制,独立建立自己的公国。那么,匈牙利和天主教世界,就这样看着奥斯曼帝国,在14世纪行将结束之时,吞并整个巴尔干吗?当然不是。一场由教皇呼吁组成的“新十字军”,将再次对异教徒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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