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节

    日期:2013-09-2521:57:02
    2013/9/25
    以现在的行政区划来看,东出且末境内的张骞,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行政区——若羌县了。虽然在塔里木盆地诸行政区中,若羌县不算出名,不过这个行政区却保有中国县级行政区中的一项纪录,那就是“中国面积最大的县级行政区”。将近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比很多省级行政区还要大上一倍(且末排第二)。
    若羌县之所以拥有如此巨大的面积,主要利益于两块:一块就是它向东将整个罗布泊洼地都包括进去了;另一块则是因为,我们之前所说的阿尔金山以南,塔里木盆地以西的“阿尔金(自然保护区)”地区,基本也在若羌境内。与如此巨大面积不成正比的是,这个县级行政区的人口仅仅为三万。如果按照整个塔里木盆地人口与二千多年前的比例倒推的话,若羌绿洲的人口也就只是在千人了。
    两千多年前,生活在若羌境内的人口当年不止这个数了。如果抛开山地部分不看,若羌县今日的行政区,与当年楼兰——鄯善国所在地是完全吻合的。而不管这个国家到底叫哪个名字,它的人口也肯定是过万的。至于说为什么人口潜力会下降的如此厉害,相信大家心里也都有了答案。塔里木河——孔雀河断流,罗布泊之水消失的今天,我们很难指望这一地区在人口上,还能有很大的潜力。
    然而就行政区的设置来说,一个新的问题又出来了。既然此地是楼兰、鄯善故地,那么为什么没有用它们作为新的行政区名呢?如果说楼兰之名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弃用了,那么鄯善呢?事实上,鄯善的确也成为了一个县名。只不过它的位置并不在塔里木盆地的东部,而是在吐鲁番盆地之中。
    曾经塔里木盆地东部的鄯善,重建到了吐鲁蕃盆地东部,是让很多人感到疑惑的一个问题。与西域很多行政区一样,鄯善也是在新疆建省之后,由即将覆灭的清帝国所设立的(1902年设)。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位移,是因为根据当时学者们的考证,鄯善国在公元五世纪亡国之后,有相当一部分人口向北迁至了吐鲁番盆地(还有一部分向西迁至了且末)。
    在中国传统的地缘观念中,“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一个地缘标签所指向的,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单元,更多的是在代表一个族群。正因为如此,在中原政权被北方游牧民族消灭而被迫南迁之后。政府为了管理那些整体南迁居民时,还会依照他们的原有的行政归属,重置行政区。而这些迁移的地名,有些就流传到了现在。
    鄯善国在吐鲁番地区的存在,主要是通过那些以国为姓的鄯善人所体现出来的。在中国的姓氏当中,鄯、善两姓都是存量极少的姓氏,而他们的族源很大程度都可以追溯至北迁的“鄯善”族人(亦应有部分转书为“单”姓)。只不过,今天的我们已经几乎很难在鄯善县境内,找到鄯善后人了。
    既然鄯善之名,已经随着人口的迁移,被异地重建了。那么今天车尔臣河下游再想“复古”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若羌境内的其他西汉古国了。幸好,在车尔臣河之南,汉帝国在阿尔金山一线还发现了一个看起来,与华夏文明亲缘关系更近的游牧小国——婼羌。
    我们现在所说的“若羌”,其实就是历史上的“婼羌”,只是因为婼字使用频率实在太低,所以变身为“若羌”了。不过从婼字这个“女”字旁,我们也可以看出,这个部落的母系氏族渊源。而这种母系印记,在先秦羌系诸部与华夏文明的融合过程中比比皆是(比如姬、姜姓氏的来源)。这从一个侧面,也证明了在汉帝国眼睛中,婼羌国是一个在体貌特征上,与华夏民族无异的游牧部落。
    今天若羌县境的3万人口,主要生存于三块绿洲之上:若羌绿洲、米兰绿洲,以及靠近且末的瓦石峡绿洲。这三两片绿洲所指向的河流,则叫做若羌河、米兰河和瓦石峡河。然而这几块体量狭小的绿洲,在两千年前却并非是婼羌人的牧地,而是鄯善人建城、农耕之地。
    从流域上看,上述三河都是车尔臣河的右岸支流,源头也都指向阿尔金山北坡。不过,它们也可以不被认定为是车尔臣河流域,而与车尔臣河一起,被纳入“台特玛湖”的范畴。台特玛湖在当日解读楼兰与塔里木流域的关系时,曾经出现过。这是一个位于罗布泊洼地之西的狭长洼地带。车尔臣河及塔里木盆地南部其它河流,在有余水汇入罗布泊之前,一定会先经过这条洼地。而当它们没有能力去润泽那片大耳朵形状的洼地时,台特玛湖就会成为南线诸河的最终归宿。
    当楼兰人准备南迁建国时,他们实际上相当于,把自己核心游牧地迁至了台特玛湖。当然,更名之后的鄯善国也不会浪费罗布泊沿岸所生成的牧草的(南北两线水量充沛时,两湖是连成一片的)。
    在张骞穿行于塔里木盆地时,台特玛湖——罗布泊周边并没有自然形成农业文明。这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两片水域(或者一片)受上游影响太大。毕竟它们相当于,整个塔里木盆地河流的最终归宿。上游河流越多,在沙漠中穿行的距离越远,水域面积变化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尤其在洼地本身深度很浅的情况下)。在这种情况下,在湖畔“逐水草而生”的安全性,要远大于开发耕地。
    可以肯定的是,若羌县境内的农业绿洲开发,是始于汉帝国的介入。所开发的方式,也都是在河流汇入台特玛湖洼地之前,拦河筑坝以兴建人工绿洲的方式。这其中,由帝国屯垦直接开发的绿洲是米兰绿洲,因屯垦驻军而兴建的城堡名曰“伊循”(今“米兰古城”所在地)。至于鄯善人自己的政治中心,则选定在了米兰河西侧的若羌河畔,其王城为“扜泥”城。
    岁月轮回二千年后,在中央之国再一次经略西域之时,若羌、米兰河之侧的地缘格局,与汉帝国时期的格局令人惊讶的出现了重合。今天若羌县的县城所在地,正是在若羌河畔;而负责在米兰河畔开发耕地的,则是隶属农二师的三十六团。
    相比因地缘位置重要而得到汉帝国青睐的“鄯善”国,婼羌“国”的地位就要显得龙套多了。帝国使者们甚至搞不太清楚,这支羌人部落的游牧区域到底有多大。他们应该仅仅是根据在阿尔金山一带,遇到的一支羌人部落,就草草的记录下了一个一千五百人的数字。而至于阿尔金山以东,直至青海湖地区到底有多少支应该被归入“婼羌”的部落,没有人能说的清。
    历史本来给了汉帝国一个了解这些高原羌人部落的机会。前面我们也说了,为了绕开匈奴人的控制区,张骞已经打听到,可以通过羌人所控制的这片高原,回到汉帝国的控制区。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张骞其实并没有踏上这条“青海道”,就成为匈奴人的俘虏了。不过这次比较幸运,已经非常熟悉环境的他,仅仅被扣押一年之后就逃出生天。
    如果张骞是在台特玛湖以南,就循着米兰河谷上溯到柴达木盆地西南角的话,那将他交给匈奴人的,就应该是游牧至车尔臣河流域的楼兰人,或者在阿尔金山一带发现他的婼羌人了。要是这样的话,被张骞寄予厚望的“青海道”,就很有可能是循着柴达木盆地南沿穿越整个盆地,并最终对接青海湖区。然而真相果真如此吗?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