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节
日期:2013-03-2501:43:28
导致锡斯坦农业体系的崩溃罪魁祸首,是那位来自中亚的征服者“帖木儿”。这位崛起于粟特,试图继承蒙古游牧帝国遗产的突厥人,在行事风格上似乎也在刻意模仿成吉思汗,那就是对反叛者进行无情的惩罚。在他的征服过程中,赫拉特和锡斯坦的政治中心“扎兰特”(现在阿富汗一侧),都曾经因反抗而遭遇过屠城。不过赫拉特比较幸运,因为帖木尔的继承者最初受封于此,并在经营过程中发觉,赫拉特绿洲不仅可控波斯高原与兴都库什山脉之间的交通要道,还与帝国的龙兴之地:粟特地区相距不远。这使得他在继位之后决定定都于此,并将赫拉特建设成为了一位堪与撒马尔罕相媲美的中亚名城。相比之下,锡斯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帖木尔在屠城的同时,还对锡斯坦地区成熟的灌溉设施,进行了大规模破坏,以根除反抗者的经济基础。而一直到今天,这一地区都没有恢复成为富庶的农耕之地。
不得不说,锡斯坦今日之状让人十分惋惜。因为赫拉特、锡斯坦地区的农业潜力早在二千多年前就得到了开发。在波斯、亚历山大帝国时期,锡斯坦都是征服东伊朗高原地区所必得的战略要点。而锡斯坦绿洲,甚至还有机会成为中国历史的一部分。在公元7世纪,中央之国进入第二帝国时代(隋唐)的鼎盛时期时期:唐帝国。而此时的伊朗高原,也处于第二帝国时期(萨珊王朝)。同样兴起于波斯板块的“萨珊王朝”已经统治了伊朗高原400多年。虽然此时的唐帝国已经将势力范围延伸到了粟特地区,但和所有立足于伊朗高原的王朝一样,萨珊王朝地缘扩张的重点,也是西侧的小亚细亚高原以及南侧的新月沃地。对于他们来说,从环地中海文明圈所获取的利益,要远远高于中亚农业区那点绿洲。这其实也是为什么,伊朗高原在地缘政治上通常与阿拉伯半岛、小亚细亚半岛,乃至尼罗河下游地区组合为“中东”板块。而不是与中亚地区结合为“大中亚”概念的原因所在。
尽管中亚农业区对于伊朗高原的统治者来说,并非重点经营对象。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向东、北方向延伸自己的控制线。一般情况下,高原的统治者会希望将控制线定在阿姆河南岸至铁门关,将马雷绿洲——吐火罗盆地格为帝国的西北领土。这样做,不仅能够缓冲中亚游牧民族的冲击,更可以为帝国在兴都库什山脉以南地区的扩张,解除后顾之忧。在这种情况下,汉帝国和波斯帝国之间其实并没有地缘矛盾,相反却都是丝绸之路的受益者,并愿意因此而共同维护这条东西方交流的大动脉。
如果唐帝国与波斯萨珊王朝能够同时期立国,两大帝国之间和谐共处的关系也许能够更持久些。然而,在唐帝国立国三十多年后,萨珊王朝立国四百多年时,伊朗高原的地缘政治形势出现了大的转变。阿拉伯人的崛起,很快让波斯人遭受到了灭顶之灾。而当阿拉伯人控制了伊朗高原三大核心板块之后,波斯帝国的末代君王的儿子“卑路斯”只能象当年波斯第一帝国的末代君王(大流士三世)一样,将复国的梦想寄托在帝国的东方领土:赫里河——锡斯坦一线以东地区(吐火罗盆地是东伊朗地区的核心)。
与当年覆灭于希腊人手的波斯第一帝国相比。萨珊王朝最后的力量,在地缘政治上还可寄希望于遥远的东方。毕竟强大的唐帝国,此时已经将势力范围扩张到了天山西麓了(亚历山大帝国时代,中央之国还处于战国时代)。在这种背景下,“卑路斯”曾经多次请求唐帝国出兵复国。然而对于唐帝国来说,军事介入伊朗高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帝国所能够提供的支持只有两点:一是善待这位波斯帝国最后的希望提供政治避难(卑路斯最后终老于长安);二是通过在锡斯坦(具体的点,就是前面提到的扎季兰)设立名义上“波斯都督府”,以试图扼制阿拉伯人的进一步东侵。当然,事实证明,这种做法除了让今天喜好地图开疆的朋友,找到中央之国曾经渗透伊朗高原的“证据”以外,毫无意义。兴都库什山脉南北,连同这条中间地带很快还是被阿拉伯人所征服。
如果介于伊朗高原与兴都库什山脉之间的这条结合部,仅仅是这两大地缘板块之间的缓冲的话,那么它今天的命运应该会好的多。问题是,这个结果部还是中亚游牧民族南下的天然通道。导致锡斯坦地区荒漠化的那次突厥人征服,只是北方威胁的一次极端展示。在此之前,蒙古人可以说是帖木尔的直接示范者(蒙古人也屠过赫拉特)。而在我们现在所解读的年代,同样的游牧入侵事件也正在上演。
不过,上演这出戏的并非是正准备入侵吐火罗地区的大月氏人。以大月氏人当时所处的位置来说(张骞出使至大月氏时),这些从河西走廊远道而来的游牧者,应该是可以从粟特地区渡过阿姆河,并在占领马雷、捷詹河两块绿洲后,渗透伊朗高原以及这条结合部的。至于他们最终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我们明天再接着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