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节

    日期:2012-03-0720:25:50
    假使说土耳其在水资源上的控制权上,是中东最有强势的国家,那么叙利亚就可以说是最弱势的国家了。这个弱势并非体现在绝对水资源的拥有量上,而是对水资源的控制权上。底格里斯河基本就算擦边而过,幼发拉底河的水龙头又在土耳其那里。好不容易从法国人那里“继承”了戈兰高地,想着能够当一回巴勒斯坦的家,却又被以色列横刀夺爱。即使以色列人愿意把吃进去的肥肉吐出来,也一定会要求叙利亚不能打戈兰高地水资源的主意。只是大马士革一带虽然靠着“前黎巴嫩山脉”东麓流下来的拜拉达、阿吉瓦两条河流,一直是阿拉伯半岛少有的生机之地。但现在,水已经明显不够用了(大马士革的本地水资源,目前只能供给1/3不到的人口)。一边等着用水,一边又看着自己的戈兰高地,成为了以色列的水塔,潜在的矛盾什么时候爆发,谁也无法预料。
    从地理结构上看,水资源的控制权是掌握在高地之上的,而叙利亚和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地缘悲剧,就在于板块之内没有与其纵深相匹配的高地做水塔。这出悲剧在埃及也同样在上演,从技术上看,如果尼罗河上游的苏丹也效法以色列,对埃及拧紧水龙头的话,那埃及人将一粒水也得不到。因此在埃及的地缘战略中,苏丹一直是其密切关注,并希望控制的对象。好在大家都属于阿拉伯联盟,而埃及的实力又明显是大哥级的,因此埃及和苏丹的地缘矛盾算是在内部得到了解决。根据1959年双方签订的协议,埃及人每年可以分配的尼罗河河水,是苏丹的3倍(埃及555亿立方,苏丹185亿立方)。
    鉴于埃及的人口基数、强势地位,以及要为阿拉伯世界承担的责任,埃、苏之间当年的河水分配协议,倒也不算不平等条约。只是苏丹并非是唯一能够影响埃及用水的国家。从尼罗河水的控制上看,苏丹东面的埃塞俄比亚才是真正的关键先生。要知道,埃塞俄比亚高原流下来的河水,占到尼罗河中下游流量的80%。如果这个高地国家,想效法土耳其的话,埃及人恐怕就顾不上去关注以色列人的动向了。
    与和埃及同属阿拉伯国家的苏丹不同,埃塞俄比亚并不是一个穆斯林国家。而这个国家和其他尼罗河上游的黑人国家一样,认为自己没有义务为了两个阿拉伯国家的用水安全,而去限制自己对境内水资源的利用。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上游国家,特别是埃塞俄比亚的配合,埃、苏之间的协议就是一张废纸。
    说起埃塞俄比亚和阿拉伯世界的地缘关系,也足够复杂的。这个比欧洲人还早接受基督教的国家,不仅仅在主体宗教上和阿拉伯人格格不入,更和以色列人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在埃塞俄比亚人的圣经中,犹太人历史上最伟大的王“所罗门王”,曾经和埃塞俄比亚的“示巴女王”有过一段恋情,并生有后代。而埃塞俄比亚的皇族更一直声称,自己是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的后代。为此,他们甚至将所建立的王朝称之为“所罗门王朝”。
    尽管在埃塞俄比亚以外的圣经旧约中,示巴女王到底是哪的人,并没有定论(有历史学家认为是在也门一带),但以色列显然是接受这个说法的。在他们从世界各地所接收的犹太移民中,来自埃塞俄比亚的女王和所罗门王的后代,被称之为“法拉沙”人。不幸的是,这些没有在4世纪和大部分埃塞俄比亚人一起,改宗基督教的犹太后裔,现在在种族上已经彻底变成黑人了。在以色列国内,他们和世界其他地方的黑人一样,成为最易遭遇种族歧视的族群。
    从以色列人的角度来看,埃塞俄比亚关于示巴女王和所罗门王的传说是否真实并不重要。能够在藉此在非洲找到一个可能的盟友,才是以色列人所期待的。鉴于第三次中东战争之前,埃及领头的阿拉伯联盟,曾经试图以约旦河上游的水资源,作为战略武器扼杀以色列。以色列也希望通过远交近攻的方式“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具体的做法,就是战略联盟阿拉伯世界的上游国家,并推动他们发现自己在水资源方面的地缘优势。在这种战略思维指导下,土耳其和埃塞俄比亚,都成为了以色列可以发展的盟友。
    其实以土耳其的实力和野心来说,没以色列人提醒,他们会帮阿拉伯人安水龙头的。相比之下,以色列在埃塞俄比亚,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色列人就成功的劝说埃塞俄比亚在尼罗河右岸的那些河流上,修筑庞大的水利工程。对于埃塞俄比亚人来说,发展水利工程的着眼点还是在于自己的民生上。当然,他们也没有理由拒绝,战略上另有目的的犹太人,来帮自己的忙。反正如果能够凭借这些大坝水库,对下游国家产生影响的话,所增强的也是自己在地区事务中的话语权。从以色列的角度看,埃塞俄比亚将来能不能在战术上帮到自己,也并不重要。能让埃及人意识到自己的后院并非绝对安全,别总是把头扭到东方就行了。
    埃塞俄比亚人的这种作法,很明显让埃及和苏丹两国感到了不安。为此,埃及人运用了他们在非洲强大的影响力,阻止了埃塞俄比亚人获取资金的渠道。加上埃塞俄比亚自身政局不稳,这些工程大者被搁置了(所以对一个国家来说,稳定压倒一切)。只不过从长远来看,尼罗河流域形成用水协议机制,是势在必行了。至于埃塞俄比亚人,倒也不用太急,反正地缘优势在他们一面。
    埃及人虽然在地理位置上,处在十分不利的地位,但好在他在非洲的地缘政治结构中是重量级国家。凭借苏伊士运河的影响力,大国们也不希望看到埃及和上游国家,因水而发生激烈冲突。但回到叙利亚这里,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在叙利亚的邻国中,土耳其、以色列,甚至伊拉克,实力都不弱于叙利亚。也就是黎巴嫩和约旦的实力,明显弱于叙利亚。问题是,和叙利亚在水资源分配上,出现最大矛盾的,恰恰是三个实力最强的邻国,在这种地缘政治结构下,叙利亚想不悲剧也难了。
    即使叙利亚和以色列能够重启“土地换和平”谈判,解决掉叙、以双方的地缘矛盾,并且凭借在伊拉克上游的地理优势,在和伊拉克的政治交往中稍显强势,他也没有机会扭转对土耳其的地缘劣势。在土耳其人凭借帝国余威在中东所获得的地缘优势中,叙利亚可以说是最大的受害者。而这种此消彼涨的地缘博弈,并不仅仅体现在,叙利亚没有机会把国土延伸到亚美尼亚高原上。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地图的话会发现,叙利亚人的前宗主,在被迫和阿拉伯人分家之时,还顺手从叙利亚的核心区割走了一块肉。这块肉不仅让叙利亚损失了部分海岸线,更让一条叙利亚本有机会掌握全部话语权的河流成为了国际河流。这块引发叙、土领土争端的土地,有一个比较知名的地缘标签,叫作“安条克”。而那条被土耳其人顺带割走部分的河流,则叫作“阿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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