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节
日期:2012-02-1002:39:24
如果让以色列得到他们想得到的,全部“迦南之地”,相信他们是绝对不会,以牺牲“约旦河谷”的环境为代价,把约旦河上游来水,从加利利湖走的。就算不念及约旦河谷在迦南时代的重要地位,这也是个完全有条件经营好的地理单元(比内盖夫荒漠好改造多了)。悲剧的是,当年英国人,为了让新分割而出的巴勒斯坦、外约旦两版块,都有机会分配到亚喀巴湾那可怜的出海口,让本该将由一个国家管理的约旦河,成为了一条界河。从政治实践来看,并非没有两个邻国互相协调好,共同经营好一条界河,及其流域的案例,但以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关系来看,最起码在中东战争这个阶段,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不管约旦河谷,在圣经和犹太人的历史中,有多么重要。现在的地缘政治结构逼迫以色列,只能暂时置它的死活于不顾,把河水引向盖夫沙漠了。其实就这项工程来说,早在外约旦从巴勒斯坦地区分割出去之后,精明的犹太人就已经开始设计了。因为以这种政治现状来看,犹太人当下只能寄希望于在分割出外约旦的“巴勒斯坦”地区中,寻求复国。而在这项影响以色列国运的基础工程之中,加利利湖的控制权,无疑是最为重要的环。
现在大家是不是对犹太人的“深谋远虑”,又多了一层敬佩之心?其实地缘就是这样,即使你把地缘的焦点,集中在地理结构这个大背景上,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人类完全可以通过改变自然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地缘处境。从这层意义上来说,三千多年前,“上帝”选择了迦南之地,作为微缩的世界来演示人类的文明进程;同样,三千多年后,作为“上帝选民”的犹太人,又一次在迦南之地上,以更为精彩的方式,演示了地缘博弈中的种种战术。
相比犹太人的未雨绸缪,阿拉伯人就显得后知后觉的多了。最先受到触动的,是与巴勒斯坦地区,地缘关系最为密切的约旦。很显然,以色列在约旦河上游所做的一切,将会直接影响到约旦的利益。我们昨天也说了,以色列把约旦河上游的水引走,并不代表约旦河下游就此会“死亡”。从一条河流水系结构来说,绝大部分情况并不会只从上游源头处得水的。那些在不同河段,汇入干流的支流,会共同织就一张“鱼骨”状水网。之说以说是“鱼骨”状,而不是树状,是因为一般情况下,这张网能够一直织到下游靠近出海口处。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的。比如尼罗河,整个水系就象一棵上面枝繁叶茂,下面“光棍”一条的大树。如果不是因为上游地区有足够的高地,涵养水源。这条大河中的异类,很可能就象大部分从沙漠中穿行的河流一样,成为没有出海口的内陆河了。另一个异类,就是黄河,它在流经华北平原时,也无水可补。不过这种状况,就不是天然形成的了。自从战国时期,魏国开始为这条反复无常的母亲河筑堤防洪以来,经过两千多年的“治理”,黄河已经被那些河堤围就成一条孤独的“悬河”了。
就原始状态而言,约旦河还是一个上、中、下游都有支流补水的,标准的“鱼骨”状结构。鉴于整个西亚裂谷带北高南低的地形,其北部支流所能供给的河水,也远高于南部。这其中最大的支流,就是东北侧靠近戈兰高地南缘的“耶尔穆克河”,而它汇入约旦河的河口,也正在加利利湖以南不远处。
在犹太人开始动工把加利利湖的水引走之前,阿拉伯人实际上对改变自然环境,并用之来影响(或为造福,或为武器)地缘结构,没什么概念的。可以说,在阿拉伯人覆盖约旦河谷时期,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去如何合理开发约旦河谷的地缘潜力,将之变成一片农业之地。更多的时候,阿拉伯人只是把这里当成一片自然放牧之地。即使是在按照常规情况,农业基础最好的下游出海口处的“三角洲”地区(成片的平原最大,且利于疏浚成灌溉农业区。就约旦河的情况来说,这个出海口,就在死海北边了),即使有前人打下的基础,阿拉伯人也没有尽心去维护。目前处在这片三角洲地区的重要城镇,就是经常出现在以、巴新闻中的“杰里科”。在犹太人的祖先,出埃及重返迦南之时,这个位于死海西北部的“世界最古老城镇”(考古研究表明,有9000年人类连续居住的历史),也是他们渡河后最先攻打的城镇。在19世纪,犹太人开始以购地移民的方式,渗透巴勒斯坦地区时,尽管整个约旦河谷,暂时不属于重点经营的板块。但基于杰里科的历史、地缘位置,以及相对较好的地理条件,也成为了犹太人希望能够控制的要点。一直到2005年,准备“以土地换和平”的以色列,才算撤底准备放弃杰里科,将其交给巴勒斯坦人自治。
在第一次中东战争结束后,约旦河西岸地区,包括杰里科都被并入了新的“约旦哈希姆王国”(之前的约旦,叫外约旦)。从地理结构上看,加利利以南的约旦河谷,似乎已经置于一个国家控制之下了。在犹太人把约旦河上游的水,引向西部沿海平原之后,约旦人如果无力改变这个现状的话,作为约旦河最大支流的“耶尔穆克河”,相当于成为了“新约旦河”(去除掉加利利湖及其以北水系)的源头,并为之提供大部分水源了。尽管这条新约旦河的水量,比之前少了许多,但如果耶尔穆克河,及其接入与约旦河交口以南地区(包括河口)都归属于约旦,那么从地缘结构的完整性上来看,约旦并非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分割。毕竟新的约旦河谷,在结构上可以重新自成体系。可惜的是,这种看似平衡的结构,并没有出现。因为耶尔穆克河并非完全由约旦所有,它的北部干流,是叙利亚和约旦的界河(叙利亚部分,就是戈兰高地),而南部的情况就更为复杂了,以色列和约旦之间的国境线,与河道呈麻花状交叉。也就是说,以色列同样可以通过耶尔穆克河的下游河段,分享到“新约旦河”的水资源。
其实即使约旦能够全数得到耶尔穆克河的下游河段,也不等于以色列,不能从“新约旦河”中获益。因为约旦所控制的“约旦河西岸”领土,北部并未到达耶河——约旦河河口处,也就是说,以色列在技术上仍然可能在约旦河西岸北部的河道中,将本应流入约旦领土的河水,截流掉部分。这样的话,约旦即使能够控制绝大河谷的大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荒漠化了。有鉴于此,约旦人很快就开始向它的对手学习,以自己控制的耶尔穆克河河段为起点,在约旦河的东侧,重新开挖了一条贯穿约旦河谷的水道。鉴于约旦人叫约旦河谷东侧的这片低地为“果尔地区”,因此它被称之为“果尔运河”(1958——1966年,为了表示对国王地尊重,正式名称为“阿卜杜拉国王运河”)。
在残酷的地缘政治面前,约旦河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变了。为了不让对手从约旦河受益,以色列和约旦两国相当于各自为政,相当于将约旦河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条新的河流。只是这样水资源之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对这种和敌人分享水资源的现状,都不满意的双方,很快又被推向了战争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