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杂技演员
5，
毛肚、虾滑、肥牛、鹌鹑蛋、金针菇、魔芋、宽粉……
高冷十分感谢全泉江介绍的这份工作，不仅给了她一个设施完备的住处，还有床头抽屉里的钱，让她无形中可以吃好穿好睡好，幸福的很。
她举起啤酒：“感谢上帝给我们食物！也感谢叶先生帮我找到钱包！”
饭桌上安静了整整三秒，叶思答迟疑过后，才跟着举起手边的罐装椰子水。
“不客气。”
是这样吧？跟别人吃饭的时候，是这样没错吧？
他看着对面的高冷吨吨吨喝下半罐啤酒，并无异样的开始往锅里下虾滑，稍稍松了口气。
“对了，我还买了哈密瓜，可甜了！吃完火锅我去切！”她嘬了嘬筷子尖的油，邀功一般的说到了他喜欢的东西。
再一次吃人嘴短的叶思答略一思索：“还是我来切吧。”
他说完，又补充：“我用颅锯的时候还挺顺手的。”
高冷：“……………………”
虽然已经了解了你是个对尸体感兴趣的鉴证员，但你也不用拿到饭桌上来说吧？？
嗯？等等。
……对啊！就是要让他说啊！
如果一个人看到爱吃的东西，都不会发自内心笑出来的话，那谈论兴趣的时候，绝壁会笑了！
高冷再一次摸着下巴嘿嘿嘿嘿起来。
叶思答：“……？”切个哈密瓜而已，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叶思答切的哈密瓜，都是长宽高相同的小方块，适合给正在学几何数学的小朋友吃。
高冷在饭桌上，已经装模作样的问了两句他工作，和个人问题的事情，做好了铺垫，现在就只剩下切入正题了。
她戳起一块正方体哈密瓜，笑的像婚介所的工作人员：“叶先生，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叶思答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看书，看电影，上班，吃饭，睡觉。”
……是问你兴趣爱好，没问你日常啊大佬！
高冷“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会去当鉴证员呢？”
“？”他把视线从哈密瓜挪到她脸上，有些不解。
“喜欢看书看电影，去电影院图书馆工作肯定不错，把兴趣当职业多爽啊！”她挥舞着手里的叉子，自豪的说，“我就是把兴趣和职业有机结合起来了！”
叶思答再次感到好奇，刚刚一直都是她问他答，关于她自己的事，只字未提。
于是他问：“那你的兴趣是什么呢？”
“我啊……”高冷清了清嗓子，“我是一名艺术工作者，我是个——”
她说到一半突然刹住闸，心道不行，她自己的尿性她是知道的，一提到她深爱的相声，她能活活说上三天三夜，可今天的主角是叶思答啊，她怎么能说个不停？
也罢，她决定不提到自己的心中挚爱。
那编个什么职业呢？相声……相声……相声，小品，魔术杂技。
在《曲苑杂坛》片尾曲在耳边响起来的时候，她脑内的小灯泡也亮了。
高冷笑了一下，说：“我是一名杂技演员。”
杂，杂技？
还真的没看出来。
这一点是叶思答没有想到的。
高冷做了个夸张的罗密欧捧心动作，无限神往的道：“我从小就对杂技有着浓厚的兴趣，六岁就拿我奶奶的尿盆顶在头上，用我家院子里的晾衣绳走钢丝，后来呢，就加入了老家的县杂技团……呵呵，呵呵呵……”
她实在编不下去了，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所以呀，我以为叶先生的兴趣也会跟工作有关系呢。”
叶思答听了，脸上再次出现了还不如不笑的假笑，低下头，说道：“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发现——”
他顿了顿：“算了，还是不说了。”
哇，别啊！
高冷有一种到嘴的鸭子要飞的感觉，连忙开始引导，试探着道：“后来发现什么？发现身边的人都不看好你的兴趣爱好？更反对你将它当成工作吗？”
“……”叶思答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邻居。
“我跟你说，我也是！”高冷一拍桌子，“当初啊，不仅爸妈反对，我师父原本也不想收我，可是我执着啊！我坚持了整整一个冬天，一个冬天每天站在他们家门口放卖冰棍的录音，终于打动了我师父！”
“后来，所有人都跟我说，干这行难，吃不饱饭，我不信，后来就——”
后来还真他娘的成穷光蛋了。
高冷叹了口气，摆了个姚明苦笑表情包，嘟囔了一句：“但我还是得继续坚持啊。”
叶思答沉默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高小姐，很……”他点了点头，“很厉害。”
他原本对生命体征的消失、再生以及和灵魂的关系充满了兴趣，可后来发现人体科学的应用太过理性，让他找不到落脚点。他也很喜欢多元宇宙、平行时空这些未知的事情，可依然是以一种类似艺术欣赏的态度……
他并不适合做这样的研究，可是又不想放弃。
于是他做了一名鉴证员，可以悄悄的靠近这些，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享受它们带来的乐趣。
叶思答想了想自己，十分肯定的又重复了一遍：“高小姐很厉害。”
他十分认真的说：“我很佩服，也很羡慕你。我虽然不了解你喜欢的艺术，但是能感受到你的热情，这很难得。”
叶思答突然捧臭脚，这让高冷有些措手不及：“你，你先别忙着夸我啊，你还没说你自己呢！”
他扬了下嘴角，摇头道：“还是算了——会吓到你”。
“……哇，没有这么夸张吧？”高冷十分费力的咽下了后半句“我早知道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她突然放下叉子，正襟危坐，指天发誓：“叶先生，你说吧，毛/主、席保证我不害怕！”
叶思答看着她坚定的模样，犹豫许久：“……你，确定吗？”
“当然！”高冷说，“我要是害怕，我的姓从此以后就反过来写！”
他很想提醒她，她的姓氏大体上是对称的，反过来写也并不难。
但他并没有。
“那么，失礼了。”他说。
***
叶思答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不仅高冷这样觉得，叶先生本人也感觉到了。
她作为一个为了事业，被父母赶出家门，并骂“下九流”“臭说相声的”“低俗”“不要脸”的人，十分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叶思答，在别人眼里是个十足的怪人。
理解万岁，她忍不住为他鼓掌。
而相同的同理心，也在叶思答那里出现了。
他想，这位邻居虽然神经兮兮的，但是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也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能理解他的人。
至于偶尔的智障行为……可能是小时候顶尿盆脑袋砸坏了。
两个人默默达成了共识。
这顿火锅吃了很久，久到锅上的油凝固成一大团，有点不太好洗。
依然是吃人家的嘴短，叶思答解开袖口的扣子，挽起衣袖，走到高冷旁边：“我来吧。”
高冷挺不好意思：“你是客人啊怎么能——”
“放心吧，我在实验室经常洗坩埚烧杯，知道怎么去除尸蜡化后的油脂。”
高冷：“………………”
不管怎么说，让客人帮自己刷锅，还是挺不应该的。
高冷拿出了一小罐凡士林护手霜，挖出来点在了叶思答手背上：“天干物燥，小心曝皮。”
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干脆将护手霜直接塞进了对方手里。
“送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她说，“我一般用郁美净抹脸的时候，一起抹手了。”
叶思答再次感到奇怪，她脸上就写着“舍不得”三个字啊。
但他还是说：“那谢谢了。”
***
叶思答站在自家门口，对旁边的高冷微微颔首，诚恳的道谢：“多谢款待。”
高冷连忙摆摆手：“不谢不谢，你还帮我刷碗了呢。”
她想起刚刚吃火锅时的场景，有些内疚。
麻蛋，光想着什么好吃了，完全忘记了叶思答是个小眼镜！火锅一开锅，那烟呼呼的往外冒，他那眼镜瞬间就雾了。他本人无所谓，摘下来也还是能差不多看清，可高冷差点犯了尴尬症。
不，她是一个优秀的相声演员，不能怕尴尬。
与叶思答互道晚安，两人各自回了家。
高冷把手指上剩下的那点护手霜抹在手上，突然感觉有点怪。
“……妈的，就是想逗他笑而已啊！怎么搞得跟我要泡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