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主人好棒!感觉奴家要变成你的脑残粉了!”夏元熙跃下来,一脸调侃笑道。
“只是本公子今日心神消耗太大,赤练软语温言,是想安慰我吗?”狭长凤目中,两点寒星似的眼瞳少见地带了些促狭的意味。随后,他似乎认识到自己私下用虞巽式的轻佻口吻和女性后辈说话略有些不妥,于是正了正神色,用手指轻轻揉捏眉心。
今天在大殿上快把几天份的心力消耗完了,回来还要摆出无懈可击的策士姿态,指点来讨教的各路修士们……感觉好久没这么累过。
突然,柔软的指尖从后面伸出,按在他太阳穴的位置,一股暖暖的南斗真气传递过来,让他泥丸宫内神识如沐温泉中,不由得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放松之下,他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竟不知不觉就被人接近了?这种全无防备的状态漏洞太多,下次需要小心谨慎才是。而且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些事情需要好好计划。
正在输送真元的夏元熙感觉他心神又开始运转,于是不爽的问道:“喂,脸色这么差,还在想什么呢?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好么?”
“我还有些事情,隔壁是间修炼用净室,要是实在无聊,你先去运转几个大周天,等候明日白天酒宴。”
呵呵,为何这么多次失败还没让你认识到,我是个非常难以说服的人呢?
夏元熙在后面肆无忌惮露出了“愚蠢的凡人”表情,但是嘴上却是好奇宝宝的口吻问道:“师兄师兄,刚刚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些魔道,比如说来的第一个,直接让那什么阁主去死不就好了?”
“不能让他这么早死,当初挑动华宝阁和千剑城敌对费了我很大心血,这两派各自裹挟一群小宗门彼此争斗,这些年消耗了周边不少邪魔妖人。如果让千剑城一家独大,或许华宝阁高层死绝,但数量更庞大的魔道宗门将被它整合。周围海域暂时找不到能节制千剑城的门派,长此以往,恐怕它们不再只将目光停留在西海一角!所以,只能请华宝阁阁主再辛苦一段时间。”薛景纯皱眉道。
“那第二个来的奇怪老头呢?帮他又是什么原因?”夏元熙一个接一个问题,让薛景纯很难集中思路。本来当专心做一件事时,一般会忽视自身的疲惫,但是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支撑不住。
不一会,见他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夏元熙开始絮絮叨叨说些冗长又无关紧要的废话,终于成功把他烦睡着了。扫了一眼他闭眼扶额的睡颜,夏元熙只觉得优越感爆棚:就算是魔道着名的策士,也要败在伟大的我计谋之下啊!于是兴高采烈去隔壁练功了。
不过,就在她走后片刻,原本睡着的薛景纯又悄悄睁开了眼睛。
☆、第141章 乔装·魔门会(十)
一连几天都在无所事事的聊天吹牛宴饮中度过,终于等所有参会的门派都来得差不多了,按照惯例,总是要让门下弟子切磋一番,看看其他宗门的新生代和自家后辈比起来,到底哪边阵容更强大,也好判断日后敌我差距。
对此,夏元熙曾兴致勃勃问薛景纯,她要不要参加?并且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拔得头筹,为国……啊,不,为门派争光!
可是,对方用一种寒气森森又似笑非笑的表情反问她:“你说呢?”
看来他是不会同意了。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像我这样的高手为求一败怎么这么难?
心中苦闷,夏元熙眉间似颦非颦,一幅忧郁美人的做派,高居于贵宾席上用一种无限惆怅的眼光看下去,被她扫到的魔道弟子无不跟打了鸡血一般,法宝道术威势都涨了三分。
哼,是在向我示威吗?这些低端选手胆子还很大嘛……只恨现在是旁观者身份,不然我下去分分钟单刷你们!
虽然内心世界与外观严重不符,可很少有人能看透她本质。就像现在,一位魔道的剑修感觉到高台尊位上那位美貌出众的白衣少女似乎直勾勾盯着自己,顿时以为他剑术精绝,引得佳人侧目,当下心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立刻打起十二万分力气,将自己的水平硬是超常发挥了两三成,打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她竟然还看着我?莫不是对我有意?
那剑修在满堂喝彩中拱手致意,而优秀的新弟子们总要进殿内和诸位魔君混个脸熟的,他也就满怀期待地走了进去。
近距离看来,方才那位白衣仙子更加美丽绝伦了!略带忧愁的远山眉下,一双眼尾朱红的上挑双目似脉脉含情,几乎让他走不动路。
……只是那仙子身边怎么有个无比碍眼的小白脸?
剑修一看,为尊客们准备的金杯摆放在白衣少女面前,于是认定对方是来参会的某位贵客。至于那男人嘛……多半是她的面首了。
可恶!身为一个小白脸,表情竟然如此傲慢!不过很遗憾,仙子喜欢的是修为高、战力强的真正伟男子!
于是他整整衣冠,清了清嗓子,接过侍女端来的美酒,走到夏元熙面前:“这位仙子敢问芳名?在下方才在演武场上,感受到了仙子的激励,力挫强敌,侥幸博得入殿资格,心中十分感激,恳请仙子满饮此杯!”
谁激励你了?我只是觉得你剑法其烂无比,靠层出不穷的法宝逼得对手手忙脚乱,十分无耻罢了……
夏元熙心中无语,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她对提供的酒也很有兴趣,正打算一口喝下。
“既然如此,那虞某就干了道友这杯。”薛景纯岂有不知她小动作,轻飘飘一句让这人的酒变成敬他的。
切……看来今天尝不到这传说中连修士都能喝醉的玉澧琼浆了,夏元熙心中一阵惋惜。
我敬你家主人,你个小白脸多什么嘴?那剑修心中暗骂,然后和夏元熙同时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正当他想说点什么结交的话时,却发现对面的仙子身形一矮,与那可恶的面首唇齿相依,视旁人如无物地亲吻起来。
“啪。”他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心理素质太差,而且没有眼力劲……更可恶的是让某人又找到了轻薄赤练姑娘的理由,简直罪大恶极……诸位魔君下了这样的判断。
但是!虞巽你个人渣也够了!花样晒美人很招人恨的!
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什么是fff团,但他们想烧死薛景纯的心并没有因此降低半分。
另一方面,夏元熙发现今天薛景纯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穿过演武场,一直在后面的围观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这货在找什么?她好奇之下,顺着他目光追逐,发现停留片刻的点是在一些穿有红色波涛纹饰的黑色斗篷修士身上。而这些人并不陌生,是血河老祖门下的弟子们。
不过大庭广众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夏元熙暗暗记下,在回到自己居室时向薛景纯提出了问题。
“师兄,你是不是在找谁?”
“不错,只是仍旧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看起来他有些伤脑筋。
“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麻烦?不妨说来听听,机智的我必然能够解决。”
似乎觉得告诉她也不碍事,薛景纯随即开口,道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血河老祖天劫将至。”
“什么?你怎么知道?!”天劫之期简直是高阶修士中最大的秘密,因为要是被仇家知道,趁机找上门来,天劫与*同时降临,几乎是一捞一个准。正道大门派尚且有宗门庇护,但在邪魔二道中,夫妻兄弟师徒间都有着层层隔阂,怎会放心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也不知道薛景纯是怎么听说的。
“龙华宝树子除了炼制佛门法宝外,还有个作用是制造‘胎藏轮回灯’的灯芯,此物也是世间少有的几件能够帮助人勘破胎中之谜的宝物。而买走龙华宝树子的飞凤山修士其实被血河宗的人占据了驱壳,这些人生死仅在血河老祖一念之间,死去后直接会被他收回魔种,连魂魄一起成为他的血影魔,要此物也无用;而且,有财力炼制这等宝物的,也只有血河老祖本人了。看来他对这次渡劫并无把握,又不想让人知道他天劫将至,所以派弟子夺人躯体,乔装打扮弄到此物,万一死于天劫,也好转世重生。在胎藏轮回灯帮助下,在西海海底躲一阵,谁也找不到他,至多千年,少则数百年,又能和现在一般无二。”
成就元婴的修士死后只要一点元神不灭,就能进入怀胎妇人的肚内,占据魂魄还没形成的胚胎。但是经过胎狱十月,内心蒙尘,将会忘却前生,除非顿悟一种叫做“胎中之谜”的东西。一旦突破它,等于有了之前的经历和心性,修炼起来几乎比常人快千百倍;可如果不能回想起前世,那这世就只能从头再来了。
这又和左丘伯玉的情况不同,他上次乃是自行爆体离去,在天魔解体秘法下保留完整的元神,可以夺舍躯体,恢复时间短;但天劫只认元神,只要你元神不散,无论夺舍多少个身体,天劫总会找上门,能保存一点元神投胎转世已经相当不易,这时,能让人回忆起前世的胎藏轮回灯就显得非常珍贵。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这和十中无一的“胎中之谜”勘破率相比,完全是值得的。
薛景纯也是同时向其他修士提问,发现一些制造此灯的珍贵材料在不久前都有人重金购走,用掌握的特征多方对比下,才确认背后的人是血河老祖。
“也就是说!我们要趁这个时候打上门去,揍死他?”啊哈哈哈~终于到我出场的时候了,这不是传说中那种匡扶世界,维护和平的主角副本吗?夏元熙眼中星芒闪烁,只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悬度山的血河宗老巢去。
“不,这次我的目标不是血河老祖。”薛景纯摇摇头。
“师兄!这时候不趁他病要他命,还留着过年吗?”夏元熙快掀桌了,眼睛里满满写着:请让我出战!
“没有用的。”薛景纯微微一叹:“血影*玄妙无比,能吞噬别人增长自己修为,成长速度十分快。血河老祖在时,手中握着所有人的魔种,门下弟子惧怕分神、甚至元婴后被他吸收,所以往往压制自己功力。要是他一死,这些人也就百无禁忌,往四面八方流窜,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生灵涂炭。杀掉一个血河老祖,换来成百上千的小号血河老祖,也是弊大于利。”
顿了顿,他眼神突然有一刻迷茫:“……就像是天魔一样,世间之人欲望不灭,永远不断会有天魔诞生,所以没有意义。”
不要再提魔字了!总觉得话题会不小心绕到自己身上……夏元熙赶紧转移关注点。
“既然这么强,那为什么魔道不人人都练这经?”
“一山尚不容二虎,又何况于人?此法修炼的人过多,世间的生灵就不够供养他们了,所以血河老祖门下的弟子只要突破至元婴,就有可能被他吸收掉,而更上面的分神则从来没有过存活的例子。”薛景纯讽刺一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元婴以上的弟子,捕食的对象已经和血河老祖的‘食谱’重叠,他怎会允许另一只虎抢夺他的羊群呢?”
“同样,‘虞巽’也必须是一个聪明,但修为不是太高的人,这样才不会让他们感觉到危险。否则,这西海的魔头就会先行联合起来,不惜一切把灵蛇岛和虞家毁掉。你日后在魔道行走,不想引人注意的话,就不要表现得太强,也不能太弱,因为二者都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第142章 挖坑·龙傲天(一)替换
薛景纯郑重的表情,让夏元熙微微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位师兄当初曾经成就最高品级——天元上品金丹,即使当时也等于一个地元金丹出身的步虚,或是人元金丹的元婴。再加上他曾经步入元婴境,又是所有修士中战力最强的剑修,而且拿到剑修中顶尖级的“剑主”称号,水平更是深不可测。
直到现在,她都只见薛景纯用的普通飞剑上清含象剑,而那人的本命飞剑,则一次都没看到过!如果换做是后者,还不知道他能强到什么程度。
想来这次他将自己带在身边,还不厌其烦的解释那么多,是想告诉她,用力量以外的手段解决争端的技巧吧?
但是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又有什么用?夏元熙好奇薛景纯下一步该怎么办,于是继续问他:“那你准备要把先他们一个个抓来打死?”
“血河老祖门下必须死,但不是我动手。”薛景纯用带着血腥味的笑容道:“还是让血河老祖自己清理门户吧。”
“这些人是他重要的储备粮,情况不对还会引爆魔种,让他们变为血影魔供自己元神夺舍,他怎么会自毁根基?”
“平时当然不会,但如果这样做能渡劫,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掌上托着一个灰白色的碗形物,但夏元熙仔细一看却是整片人类的头盖骨,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佛门的梵文。
“圣剑成就法,我给血河老祖准备的礼物。”
名字虽然很神圣,但一股子邪门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正派玩意。夏元熙伸出手指戳了戳,问他:“这有什么用。”
“需要极阳之日出生的男子修士一名,身体具足全相,不得肢体残疾,不得背伛佝偻,不得极胖或极瘦,不得有疤痕,也不能曾疾病垂死生还或曾中剧毒。先以香花清水供养百日,然后洗浴干净,用秘制咒符封住九窍,在月晦之日对其反复诵咒,自然会有一口血肉元神凝成的‘圣剑’从舌中长出。然后以刀断舌,立即一分为多,视修为而定,少则一口,多则三十二口。”
夏元熙心想,啧啧啧,真多要求,修士中极阳之日出生的男子本来就少,还要除去长的歪瓜裂枣、身体残缺的,连个疤痕都不能有,更不能生过疫病中过毒……这找遍天下估计能找到三个,一个还没出生,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个在进行入门试。
“这圣剑有什么用?据说看到它的人能成仙吗?”
“这份法门出自上古魔佛宗派‘尸陀林’,他们极盛之时信徒众多,从中挑选一些生辰相应的孩童,仔细养大,然后用灌顶之法强行催生修为。再把侥幸存活的人当做材料,祭炼出的‘圣剑’可对敌投掷,威势着实不凡,更有抵消劫云的妙用。”
“难道师兄的意思是?”夏元熙眼神一亮。
“你想的没错。这法门对血河老祖十分合适,他的门人在夺舍方面异常便利,只要控制门下弟子进入凡人驱壳,然后将他们制成‘圣剑’即可。只要他手下的魔头被消耗一空,我自有办法取他性命。”
“那还等什么呢?走着啊,师兄!”夏元熙跃跃欲试。
“可是实施上还有待推敲……就像如果有一天,左丘伯玉给你送来一本天仙法门,你待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不仅有所图谋,还所谋者巨。”
“血河老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东西不能让我们送,它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好是血河宗修士‘无意’中发现,那人身上最好有些别的破绽,能让血河老祖注意到,然后在探究这秘密的同时,‘意外’得到他身上的法门,这样他才不会怀疑。”
真麻烦,还得转几次手……
“那师兄找到了吗?”
“还没有。这次来的血河宗修士中,实力够格的秉性不适,性格适合的又修为低微,恐怕不能参加半年后的戮仙源秘境,那本是个发现秘法的上好地点。”
“为什么还有秉性这种问题?”
“如果要操纵一个人,自然是欲念越强,行为模式有迹可循的人比较容易。只需要知道他想要什么,然后将那东西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他就会按照你的期望行动。可这次的血河宗修士,实力强一点的要么对血河老祖崇拜之极,一切按他的指示行动,要么似乎脑子有些贵恙,总是喜欢做一些损人不利己又出人意表的事。”
这几天薛景纯冷眼旁观,发现他们的行为模式总和自己预测的有些偏差,比如像“同辈看自己的眼神太嚣张,所以必须真刀真枪分个高下”什么的,让这些人每天做的事有相当多的神展开,如羚羊挂角,完全无迹可寻……鬼知道下一刻他们又会因为什么鸡毛蒜皮大动肝火。因此,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还没有着落。
不过,说起出人意表的行为模式,眼前的这个少女在他所遇过的人中,无疑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夏元熙感觉到薛景纯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不由得心里毛毛的:难道又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要镇定!
“师兄,既然强的都不靠谱,为什么不找个性格合适的弱鸡,把他培养成实力达标的人选?”
“半年时间太仓促,要怎么合情合理地给他塞东西?我认为可行性太差,恐怕他本人也会怀疑。”魔道修士防备心很重,如果有莫名其妙的人上赶着给自己送法宝、丹药,估计多半以为内藏玄机,想要暗害他。
“师兄,看来我需要给你科普什么叫龙傲天。”
林枫在演武场边,强自按耐下满腔怒火,紧捏着双拳转身离开。
就在刚刚,他最近突然变得趾高气扬的堂兄正大放异彩,还不忘向人群中默默无闻的他报以嚣张的眼神。更可恨的是,林枫那位对他不屑一顾的前未婚妻霞生双魇,一路小碎步就跑向还没下场的林琦,也不顾男女之防,迫不及待地用贴身的手帕为他擦拭不存在的汗水。
“哼,狗男女!奸夫淫妇!”林枫狠狠踢了脚边的草,仿佛这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前些日子,还是他未婚妻袁蝶儿那冷淡的表情历历在目。
【林师兄,如今不比以前,家父三天前已经退还了当初所收的定礼,你我在人前可要注意一下身份,太过亲密总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