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接近中午,床上两个呈现“北”字形状的身体,在睡梦中同时由外往内翻身,一粗一细的手臂不约而同搭上对方的腰。
咦?这个触感和温度似乎不是棉被,也不是抱枕?
楚蓁蓁闭合的眼皮轻颤几下,霎时睁开——
男人?!
楚蓁蓁像触电般急收回自己的手,以为是昨夜带她来饭店的高旭麒,但高旭麒为人正派,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再细看那张有些熟悉俊挺的五官,近距离上,男人双眼紧闭,楚蓁蓁很难立即确定他是谁,审视了许久,直到她相信与她同床而眠,而且一只手正放肆的放在她身上轻抚的男人是段予书时,她差点惊吓得大喊出声……
好不容易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楚蓁蓁不想被他瞧见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急忙拨开他那只不安于室的手,正想跳下床时,不料又被段予书给抓了回去!
“蓁蓁,别走。”段予书低声央求。
“你……你怎会在这里?快放开我!”
她的疑问才出口,楚蓁蓁立时想到一定是高旭麒出卖了她。
“你不要急着生气,关于昨晚只是我同事的恶作剧,一切都是误会……”段予书握紧她的手腕,躺着一动也不动。
“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不在乎,我一点也不在乎。”
明明已经黯然伤心过几回,直到现在,楚蓁蓁仍不肯松口对他的感情。
“如果你不在乎,就不会那么没风度的扭头就走。”
“随便你怎么说,我走只是因为不想自讨没趣。段予书,是男子汉就别否认你早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了还来招惹她,他真该死,而她也该好好痛骂一下自己。
她不该为他伤心、不该为他执迷,她要恨他就该恨个彻底,而不该夹带着那些难以抽离的爱恋。
说穿了,她就是个疯子!
恨得深却又爱得无法自拔,这些苦、这些心情上的纠缠,她能找谁讨去?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告诉我,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你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不听也不相信,究竟是为什么?”
段予书坐起身,打定主意今天非逼她说出来不可。
他不愿再漫无头绪,用自以为是的方式苦苦追求,却碰触不着她内心的真实世界,那他所做的一切根本都是白费心机。
若非爱上她,他还真不知道一个男人想贴近女人的心,竟是如此不容易。
“告诉我,别不说话。”见她抿唇不语,段予书焦躁的催促道。
就赏他一个痛快吧!只要她愿意说出来,如果真的是他犯了错,就算要他在她面前低头说一百次、一千次对不起都可以。
“没有。”楚蓁蓁百般思忖后,终究选择不说。
“蓁蓁,你能不能让我好过一点?我找了你一夜,担心了你一夜,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些?”段予书苦笑,心里觉得好难过。
“美人在抱,你怎么可能找了我一夜?”楚蓁蓁才不相信他的话。
美人儿都投怀送抱了,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哪有不“吃”的道理?
“我说过那是一场恶作剧,今天是我生日,是他们故意整我的。”
生日?
是啊……今天是他的生日,往年她都记得,今天和他在一起,她却反倒忘了这个日子。
她想说声生日快乐,但简单的四个字到了她的舌尖,终究还是被吞回肚里,一如她的许多伤心事,全部吞进肚中,绝口不提。
“……无所谓啦!反正一个女人的出现,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不能接受你的原因只有一个……”楚蓁蓁猛地住嘴,收敛眼神。
“为什么不说下去?你为何非要折磨我?”
段予书灼热的眼神随着她的冷漠而渐渐阴沉,紧蹙的眉宇流露出追求不到佳人芳心的无奈与落寞。
爱情为什么无法尽如人意?
有缘相逢,为什么却碰触不到彼此的心?
一个不曾认真爱过的男人,一旦爱上了,才发觉自己的情深意重,即使没有得到她相同的回报,他仍不肯放弃,执意将两人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你折磨我的又怎么说?”楚蓁蓁失笑道。
一朵鲜花可以激发懒人改变脏乱的生活;一句好话可以使濒临崩溃边缘的失意人得到救赎。
而当年他几句绝情恶语,无疑一举摧毁了她人生中本该存在的自信和自尊。
失去的东西,她经过许久的自我调适才慢慢一点一滴找回来,但是那一道带着霉味的阴影,却从没消失过。
“我折磨你?”
“段予书,你放手吧!你一再抓住我的人是毫无意义的。我铁了心不要你,你抓着我又有什么用呢?”
“至少你人就在我眼前,在我的掌握之中。”
段予书激动地将她扑倒,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认同。
诸多渴望,一再后退又后退,他唯一不变的念头就是要得到她。
不管先后顺序,他不但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在没得到她的心之前,就算要他用强迫的手段得到她,他也敢……
“别说那么多了,赶快带我回你家,等见过段爷爷和段妈妈后,我们就马上回嘉义。”
楚蓁蓁一反常态,竟丝毫不怕他的肢体侵犯,她相信自己的冷言冷语和冰冷神情绝对可以打消这个雄性动物的不智之举。
“不回去了,你不说,我们就在这里耗下去。”
“别再耍无赖了,段予书,请你有点格调行不行?”
“得不到你,我就当个没有格调的男人。”谁教她不爱他,他豁出去了——典型的自暴自弃案例。
“别开玩笑!”听他打定主意没格调到底,楚蓁蓁这下可慌了。
“我可以强吻你,当然也可以……”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床头的电话就响起。
段予书与楚蓁蓁四目相接,听着催魂似的电话铃声,他依旧按兵不动,她则屏气凝神,两人无声对峙。
两具贴得死紧的身子,在彼此烘热的体温和气息交换下,热度不断上升,灼热得仿佛快要烧了起来。
暧昧的氛围在电话铃声的催促下愈发浓郁,楚蓁蓁又羞又怒的别开脸,段予书立即粗鲁的将她烧烫的脸扳回原位,硬是霸道的要她全部的注意。
铃铃铃……
十几、二十声的铃响,他不接电话,也不让她接,而电话另一头的人也很执着的不放弃。
“接电话。”楚蓁蓁咬牙道。
“不接。”
“别耍牛脾气了——”楚蓁蓁忍不住再吼。
段予书叹了口气,这里是饭店,他不接不行,悻悻然的伸手拿起电话筒。
“先生您好,退房时间已过,请在十分钟内前往柜台办理退房,谢谢。”
他就知道是这件事,所以他才会迟迟不愿接电话。
时不我予啊!段予书闷头挂上电话,撑起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强壮身子,从楚蓁蓁的身上退开。
不退开成吗?都到该退房的时候了……
当日下午,楚蓁蓁在段家停留不到两个小时就告辞。
主要是因为有她在,身体状况非常差的段禀林就只顾拉着她聊个不停,也不肯休息,于是楚蓁蓁为了让段爷爷乖乖回房休息,只好坚称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无法再多留。
段禀林万般不舍,也只能叹气放人,期待下次再见面时,她已是段家孙媳的身分。
蓁蓁,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们予书当老婆?我本来以为这小子很会追女孩子,可怎么瞧他一追你,就好像处处碰壁?
楚蓁蓁坐在车内,想起临走前段禀林问她的话,她偷瞄了眼段予书。
纵使有些心疼不舍,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今日之果,昔日之栽,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天下女人都还没死光!他就自打嘴巴热烈追起她来,吃苦受罪在所难免了。
“爷爷是不是问你要不要嫁给我?”
“是啊!”楚蓁蓁毫不隐瞒的回道。
“那……你怎么说?”他心想爷爷德高望众,楚蓁蓁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应该不会回答得太绝情吧?
希望她能说些好听的话,来振奋一下他低迷的士气。
从中午莫名其妙被那通催退房的电话打乱了好事,几个钟头过去了,他仍旧捶胸顿足的愤恨难清。
“当然拒绝了,你还希望我怎么说?”楚蓁蓁美丽的脸庞只要面对他,就一定是硬梆梆、灰沉沉、冰冷冷。
“唉!”段予书又叹了口气,这一生不知要为她叹多少气?“我很难不怀疑,其实你根本爱我,只因为我得罪过你,所以你有意凌迟我。”
“你爱猜就去猜吧,我无所谓。”楚蓁蓁表面淡然,实则内心澎湃。
他猜对了……他知道她爱他!
“什么都无所谓?你真的这么想?”
“……”楚蓁蓁不解的看着他。
“那么嫁给我也无所谓,对不对?”
“想娶我?你想得太早了!等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再慢慢考虑不迟……”
楚蓁蓁下意说溜了嘴,立时住嘴,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用长发遮掩住她的懊恼。
“天下的女人都死光?”段予书喃喃覆诵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那种话通常都是当一个人看某人不顺眼时,为了表明立场而指天誓日说出的绝情语。
仿佛在很久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一番话?
有吗?他真对她说过这种该死的蠢话?
就是这些话得罪她,让她痛恨他至今,连爱情都可以牺牲,而以恨来报复他、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