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醋王

    闹腾的嘈杂顿时静了静,这声音简直是冬天屋外面的冰棱子,远远看着就冻得慌,一靠近,激的人心里颤了几颤,这酒劲儿也顺着热气腾腾的脸呲溜滑到了脚底板,大伙顿时酒醒了。
    来人端了个杯子,身姿挺拔,普普通通的的纯棉的绿短袖服服帖帖,漏了半截晒黑的胳膊,明明柔软的材质,怎么就穿出了了板板正正的款型,连陈意都一时以为来人穿了的确良。
    顾钧径直走到陈意身后,把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旁边,拍了拍扭头双脸泛红笑意还没下的傻子,朝看过来的卫虹点点头,又低头,
    “今天晚上休假没来得及告诉你,送一个退伍的战友。”
    陈意顺着顾钧侧头的方向一看,不远,坐了三四个人,看样子是刚来,只有凉菜,热菜还没上,起身把凳子移了移,
    “太巧了,正好我们今晚上给朋友送个别,没想到,太巧了!”
    卫虹傻乎乎的看着两人一问一答,感觉有些怪异,但现在糊糊涂涂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也端着酒杯,
    “是顾钧哥啊,好久不见啦,来,碰一杯,缘分啊!不对,我要先和大伙介绍下,这可是我们村里的红人,就是我和陈意一直和你们提的传奇知青,顾钧,哈哈,当时还是千杯不倒来着,这下来干一杯。”
    大拐村的发展算是小传奇,大伙好奇打听得多了,自然知道村里有这么个一号人,现在终于对上了,还真是没骗人,跟着举杯凑个热闹。
    顾钧笑着没推辞,挨着和凑过来的杯子磕了下,给面子的一口全闷,把杯底亮了亮,大伙跟着叫了声好。
    毕竟不是熟人,旁边还有自个的朋友,他不好多待,看小姑娘醉醺醺的,伸手拍了拍黝黑的头顶,
    “少喝点,别明早上头疼。”
    说完又扬声给陈意指着即将出国的男同学道了声祝贺,这才最后招呼一声往自己的桌走,利利索索妥妥帖帖。
    老张迷迷糊糊这劲儿又上来了,刚才闹着介绍对象的话题被来人一打岔也忘得干净,转眼开始夸刚才的小伙,说是小伙,俩人其实没差几岁,算是同辈也差不离,
    “这喝酒才带劲儿,够爷们儿,来来来,老江,小张,小成,倒满了咱也干一杯,女同志随意啊,咱们先走一个。”
    成傅之一瞬间泛白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变得通红,眼里亮晶晶,像是含了泪,举杯和几个碰了碰,一口闷了个彻底。
    不会喝酒还上脸,这一口可呛到了喉咙边,呛得成傅之埋头猛咳,一阵儿阵儿的,咳的眼泪顺着脸边往下流,手一抹脸,通红的眼通红的脸可怜兮兮。
    成傅之伸手摆了摆,示意张泾阳不用帮忙,
    “姚姐,张哥,江哥……小意。”声音顿了顿,
    “我,我最高兴的事儿,就是努力考上大学,然后遇见了你们,不知道这次出国什么时候能回来,江哥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张哥你家孩子我回来再他数学,我,我到时候回来,大伙一定要记得我。”
    姚姐眼圈泛红,一巴掌拍到平时当弟弟照顾小伙子的头顶,“瞎说什么呢,怎么能记不得,你在学校好好学,到时候考他个第一回来,到时候咱们怕是要叫成老师了是不是。”
    “成老师你可要好好学,有什么事儿写信,你江哥破产也歹回你,哈哈哈。”
    “难受什么呢,一个字,干,好好干啊,别到时候学习还不如我们呢?”
    “万一二年级还有出国留学机会呢,到时候咱们就又见了!我还罩着你!”
    ……
    醉哄哄的一圈人转战看电影,一毛一人一张,一排睡得东倒西歪,等到电影结束路上早没了公交,一伙人笑嘻嘻顺着路,相互扶着东西南北胡侃着往学校走。
    陈意和卫虹两人嘟嘟囔囔靠在一起,迷迷糊糊,陈意笑的东倒西歪,好像把今晚上重要的事儿忘了,算了,忘了就忘了吧。
    直到在宿舍睡了个底朝天,摸了摸跳着疼的脑袋陈意这才想起来,昨天,几人开电影,顾钧占自己身边说什么来的,我知道那个看电影的地方,吃完饭我去接你,等他送。
    完全忘了。
    陈意缩了缩脖子,不管了,在门口肯定能看见她和大伙一起走了,肯定要生气,下次见面哄哄就好了,不是个事儿。
    这几天趁着空闲多出几套考前模拟卷,20号考试,补课班最多补到10号,剩下的时间只能要大伙查缺补漏了,再刨去中间学生学校考试的时间,还要再来几次模拟突击呐。
    沉迷于出题考试的一个月过得飞快,当然除了准备题目,她还忙得很。
    房子修好了,窗户也都安上了,等再买了新家具立马就能住人了,她们几个挑家具挑的头晕脑胀,等做完,怕还是要半个月。
    除了家具,还有月中答应顾钧的去为顾父过寿,12号过完寿,回家一天她们又要转战香港。
    自从拿了钱,村里忙的不可开交,怕货不够,周边的村子还订了不少,花茶的器具陈意又设计了三种,除了当下午茶慢慢泡着好看又精致的茶具,她还联系当时的师傅做了500个简简单单下窄上宽手能攒紧的玻璃敞口杯子。
    王队长自从听说了香港人说的是粤语和英语,亲自上阵的心思顿时就歇了,他连26个英文字母都搞不明白,出去了怕是也不顶事,自己还是负责国内的,至于外头的,还要交给能干的年轻人。
    那两个名额本来想给陈意和陈才,但是陈才是高校老师,虽然做生意赚的钱多,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喜欢教书育人,和学问打交道,这个名额就给了卫虹,这姑娘能说会道,村里人都知道,再说和陈意打小在一起,两人熟的慌,办事也方便,至于安全,听说那边有王阳,这次顾钧跟着送,王队长也就彻底放了心。
    但除此之外,她还有个事情,就是为了云锦记跟随陈老爷子学习。
    如果论厨艺,陈老爷子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论对这些宫廷点心,前朝奇珍来说,陈老爷子是了解最多的。
    她学的东西,主要是刀法,其次才是食谱,而刀法,曾经的爷爷,不过只记得七七八八。
    曾经的爷爷在托关系回京之后,没多久老父亲就走了,走前看着儿子长长叹了口气,都是这门手艺害的一家子,是他对不住子孙,紧随其后,另一个没了心劲儿也跟着去了,不到两个月,这家子送走了俩人。
    一家子支离破碎,大哥一家说不上反目成仇,但不相往来实打实的,爹妈临死前也不安心,强了一辈子的老人临走前掉了泪,根源,不就是因为有这一门手艺么!
    自此之后这心结就打不开了,刀法总归和木匠有点共通点,他求了孙叔舍了这门陈家骄傲了几辈子的手艺去做了木工,越做越熟练,几年下来,也养活了一家子。
    这拿刀的手艺,自然也荒废了。
    如果不是后来随着机械这东西,木工越来越不值钱,如果不是孙叔病了两眼昏花找出了陈老爷子放在孙家的刀技孤本和一封家信,陈意爷爷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拿刀了。
    可那时候已经二十年了。
    重拾一门功夫不容易,但还好基础在,陈爷爷辞了木工苦练技艺,还开了个餐馆,一天到晚在厨房里咄咄的切,等陈意能拿的住木头刀,他恢复了五五六六,等陈意长大,他也老了,最终也只练成了七七八八。
    技艺有书能重拾,那些老珍奇菜谱的做法没了代代相传,是真的断了。
    可现在,陈老爷子身体好着呢,经常抽空和老伴在门外转悠,悠悠闲闲带着孙女,家里不操心,正无所事事,颐养天年呢。
    当知道陈意来取经,陈老爷子也不推辞,毕竟是做了一辈子的事儿,还是祖辈的传承,他怎么舍得断了,那可是根基。
    再加上陈意这手艺据说是自己那个早早离家的弟弟教的,一个师傅半个爹,本来就带着恩情,这下更是把她当成了半个孙女,基本上有求必应。
    宫廷菜色讲究,单单是名字,就讲究的很,金钱吐丝,凤凰展翅桃仁鸡丁,鸭丝掐菜,龙凤柔情熊猫品竹,炝玉龙片……
    除了这些荤素菜,还有各式的糕点,像是蜜汁蜂巢糕,松子百合酥,马蹄糕,千层酥,牛乳菱粉香糕,重阳花糕……当然最近最出名的,怕是清朝的京八件。
    陈意除了补课出题,其余的时间都在陈爷爷家的院子里鼓捣菜色点心,陈老爷子自从有了任务,精神大好,迅速切换状态成了当年身为大厨子的威严,训徒子徒孙嗓门大的连陈雨楠都往外躲。
    不过严师出高徒,这么一段时间下来,陈意的手艺也见长,每天从早做到晚,做多了给卫虹陈才带一份,偶尔给姚姐张哥们送去点,不到半个月,身边的人胖了两三斤。
    补课班结束了,陈意这边也终于和陈老爷子商量好了祝寿点心的样式,这下,就等怎么安慰那个气炸了一个月还没来找她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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