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徐县令不愧是当了几年官, 手腕可谓是面面俱到。
    次日他便命人拿了胡大海回县衙, 理由是扰乱市场安定, 恶意哄抬菜价, 致使民怨沸腾。不光如此, 他还命人传了和招儿签了契却反悔的那些农户。
    碍于人数太多, 每个村只传了两人。可仅只是衙役们去下面村子里走一趟, 又带走两个人,就足够那些农户们吓破了胆子。
    同时,徐县令还定在十月三日放告日那天, 公开堂审这一案件。
    并特意贴出告示,一时间百姓争相传诵,整个县里都知道因为最近菜价攀升, 是因为奸商作祟, 县尊大人火眼金睛,奸商无处遁形, 县尊大人要处置奸商, 还夏县老百姓一片青天。
    到了当日, 县衙正堂之外的月台上, 围满了前来旁听的百姓, 加起来有数百人之多。甚至县衙大门外还围了许多挤不进来的百姓,都等着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案子的结果。
    公堂之上, 徐县令一身官服,威严地端坐在大案之后。随着一声惊堂木, 四下肃静, 便开始问话。
    其实这不过只是走个过场,既有苦主,王记菜行,又有被告,也就是那些被传上堂的村民。同时还有罪魁祸首,也就是奸商胡大海。
    于是胡大海仗着自己财大气粗,是如何恶意逼走王记菜行,又是如何低买高卖,致使菜价连连攀升,百姓苦不堪言的恶行就被昭告于众。
    在徐县令的口中,王记菜行是一群很老实的乡下人,因为家中贫苦而聚在一起做着贩卖菜的活计,因为安分老实,童叟无欺,生意一直做得挺不错,从不低买高卖,也不欺诈其他村民,只靠着勤劳的双手赚得几分辛苦钱。
    可惜这一切都被胡大海这个奸商破坏了,也是因为他的欺诈和逼迫,本来和王记菜行做生意做得好好的村民,才碍于他的威逼只能违背契约。
    乡下人哪里上过公堂,在他们心里,上了公堂就是要下大狱的,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听县太爷给他们脱了罪,自然连连称是,一致对外将所有罪名都归咎在胡大海头上。
    本来他们就对胡记的恶形恶状生恨,此时不报复更待何时!
    胡大海跪在堂下,一身锦服尽数被扒去,只剩了一身白色中衣,模样狼狈不堪。
    他自然不是个傻子,见整个案情的走势竟是如此,当即就明白徐县令这是打算拿他杀鸡儆猴,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
    能将生意做到这样,有谁是傻子。胡大海不是不怕事情闹大官府追究,只是他之前砸进去的银子太多,而湖州那边的布匹生意又出了问题,急需银两周转,才会动了多捞一笔的心思。
    他只想再做半个月就收手,没想到官府反应竟是如此之快,这么快就查明的事情的原委。亏他之前还故布疑阵,特意在县里几个市集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料想若是县衙听到动静,必然先去问价,就是想拖延时间,却功亏一篑。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是王记的人,他仿佛淬了毒似的眼神扫向立在一旁的招儿。
    之前招儿上了堂,徐县令便有感她是苦主,并未让她像一般上了公堂的人哪样,都是要跪下说话的。所以大家都是跪着,也就她一个人站着。
    看来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乡下的泥腿子,她到底有何关系,竟能使动堂堂一县之尊为其出头。
    只可惜这个疑惑,并没有人给他解答,而徐县令也很快就下发了对胡大海的处置。
    家产抄没,流放五百里。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胡大海浑身瘫软倒在地上,很快就被衙役拖了下去。
    围观之人俱是感叹不已,想胡大海也是一富户,竟是说被抄没家产就被抄没家产了。大家感叹世事无常之余,同时对徐县令也是敬意油然而生。
    其实很多老百姓来围观这一场官司,除了是对那哄抬菜价的奸商愤恨,更多就是想来看看县太爷是如何处置的。
    要知道官字两个口,谁人不喜财。
    在老百姓们心里,富户人家犯了王法,都会安然无事,因为有钱可以收买。历来官商勾结,都是老百姓嘴上不说,但心里最是笃信的想法。
    此时看来,这徐县令是个好官啊。
    老百姓都爱好官,因为好官会替百姓做主。
    一时间,公堂外的月台上阵阵夸赞声不绝于耳,都是夸徐县令乃是徐青天,有他当父母官,乃是百姓之福。
    在一片赞扬声中,徐县令不由自主挺起胸膛,抚了抚胡子。
    他抬手按了按,公堂又恢复了一片安静无声。他这才出言警醒劝导那几个村民,告诉他们做人要以诚信为本,内不欺己,外不欺人,上不欺天,方是做人的根本。
    还打了比方,若是这次不是他们贪财毁诺,又何至于闹出这场风波。几个村民俱是羞愧不已,纷纷对徐县令认错,说是下次再也不敢犯了。
    同时,徐县令又夸赞了招儿容忍大度,因为感同身受,所以宁愿自己赔得血本无归,也不忍告这些村民,还是官府的人找上门才愿意上堂。
    也教育她以后若真是碰见有人违犯了大昌律法,不该容忍体谅,须知容忍便是纵恶,而是该请父母官做主。毕竟父母官本就是该为民请愿,保一方太平的。
    那几个村民对招儿如何愧疚且不提,外面百姓又是一阵夸赞声,想必经过这一次,徐县令是个好官清官的事情,会传遍整个夏县。
    *
    当然,招儿陪着演了场戏,也不是没有回报的。
    这边下了堂,那边就有人领着她去了县衙的户房。
    户房乃是县衙六房之一,掌管全县民政、田土、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宜。
    这土地之事,便是户房管辖范围之内,举凡县里有土地售卖易名等,均是他们管辖。
    衙役领着招儿来户房,是徐县令安排的。
    徐县令还送了招儿一份大礼,那就是夏县下七个乡,在每个乡招儿可择一块儿地。这地自然不能是田地,当然也不会是山地之类不能种作物的地方。不过是荒地一块儿,以极为低廉的价钱出售给她。至于剩下的事,那就需要招儿自己去办了。
    这可真是大礼了,要知晓每个乡的地都是有数的,一般在村庄附近的,都是默认为当地村庄的地。村民可以出钱买下,但非本村人不售。
    招儿之前也在各处买了几块儿地,但大多都是出高价买的良田。各地村子都比较排外,不是当地村民,要想买地是难之又难。
    至于关于和薛庭儴所提及之事,徐县令这边却并没有提过。
    不过没有提,但也没有拒,算是默认了吧。
    因为这事,招儿再度忙了起来。不光是她,薛青槐等人也一并出动,之前遣散的那些帮工也一一招了回来,没几日生意就再度步入正轨。
    不过这次招儿可放聪明了,不光和村民们重新拟了契,还和各处长久合作的商家也定了契书。
    招儿做这菜的生意也有一年多了,每个时节是什么菜价,心中都有数。她特意将这些都列了出来,就照着这个菜价来,上下浮动也定了一个标准,甚至拟定了若是违约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对村民们来说是乐意之至,而商家之前吃了亏,也是巴不得如此。
    一时间,三方前嫌尽释。
    不过现在有了自己的地,招儿可不像之前那样来者不拒,都是挑拣着那些种菜种的好数量又多的村民定契。
    有一些村民没定上契,都是悔之晚矣,可这些苦果也只能自己吞下了。只能寄望哪日能搭上话,也好将自家的菜卖给王记。
    趁着这势头,招儿也把筹备王记菜行的事提上了日常,更是定下了一系列制度标准,并在薛庭儴的建议下,把各乡的落脚点进行了整顿。
    每个乡都有一个王记菜行的分点,因为现在没办法各处都开一处铺子,这个据点都暂定在乡下。同时,也给分管各乡的帮工也确定了职能。
    例如每个乡里,账房是要安设一个。收货送货和垦地种菜的人分开管理,每个小队设一个管事的。同时还有个大管事,管着整个分点的所有事务,并定时向总部报账及种种事宜。
    招儿只管出了事找管事,另派人不定时下乡核查即可,不用事事亲躬,劳心劳力,还耽误时间。
    以前招儿就觉得随着下面的人越来越多,非但没给她减轻负担,自己却越来越忙,下面也十分混乱的感觉。如此一来,倒是耳目一新,负担顿减。
    空出了手的她,又忙着四处去看铺子。
    薛庭儴陪她看了几日,又托了县衙那边的关系,才在县里最大的那处市集上,找到一处铺子。
    铺子的地段虽靠在市集边缘处,位置不太好,但胜在门脸大,后面还带住人的地方和库房。并还有个大院子,停车什么的都很方便。
    就是价钱有些贵,买下来需要近二百两银子。
    这个价钱还是房主见招儿他们在县衙里有关系,才特意降了价卖的,寻常卖给别人至少也得三百两。
    若是之前,二百两对招儿不是什么问题,可最近连着买地,各地设立分点也花了不少钱,一时之间她手里也没这么多。
    后来是薛庭儴给凑了一百两,招儿本是不要,这是县里府里奖他的银子。可薛庭儴非要给她,说是就当聘礼了,招儿这才收了下来。
    十一月初八这日,第一家‘王记菜行’终于开业了。
    开业当日十分热闹,招儿借着势头特意做了降价用来吸引人上门。
    所有的菜通通比市集上便宜一文到两文之间不等,另还有一批便宜的鸡蛋出售。本来卖两文钱一个鸡蛋,通通都卖一文。附近一些居民为了抢这些便宜的鸡蛋,差点没把菜行大门给挤破了。
    既然来买了鸡蛋,自然要带着买些菜的,老百姓们也是才知道买菜可以不用去市集东奔西走,一处就能买到所有要卖的菜。
    还有人感叹为何菜行里不卖肉、鱼,招儿受到启发,又往菜行里加了许多品种,自此来到王记菜行的人们,可以在一家店里买齐自己所需的所有物品,在此就不一一细说了。
    开业第一日,整整卖了二十两银子。
    这只是毛利,扣除本钱的话,可以赚一半。可即使一半也不错了,一天十两,一个月就是三百两。
    一个铺子能月赚二三百两,也算的是生意火爆了。且这些还不是王记菜行主要来钱的路子,菜行主要来钱的路子在外面。
    等铺子里一切进入正轨,已经是入了腊月。
    按乡下规矩,腊月是不能成亲的,于是薛庭儴和招儿的婚期一拖再拖,改为明年的二月初八,而翻过年薛庭儴就十六了。
    对此,薛庭儴心里是有苦不能说,他万分后悔自己出什么开店的馊点子,本来想早点成亲,如今却自作孽还要等那么久。
    *
    年关将近,大地被冰雪笼罩。
    好不容易雪停了两日,毛八斗等人又上门了。
    是的,他们还记着去年卖春联的事,打算今年再来找招儿卖春联。当然来看薛庭儴也是一个。
    也是薛庭儴之前太忙,跟着招儿四处奔走,根本没来得及和几人照面。除了抽空去了林家一趟,脚就没沾地过。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又下雪了,只能闷在屋里。
    其实卖春联的事,招儿早就在跟薛庭儴说了。这不正说着,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不同于去年,今年有着了这一道铺遍了整个夏县的网,招儿决定大干一场。
    光指着毛八斗几个人可不行,几人商量之后,便回清远学馆了。张罗着把学馆的学生都叫回来,让他们都帮着写春联。
    招儿早就准备好了红纸和笔墨,运了几车来到学馆。
    早就散了馆正在家里猫冬的学生们,都是满脸茫然,十分不解学馆又叫他们回来做甚。
    不过有着薛庭儴这个小三元的案首在,又有毛八斗这几个秀才号召,他们可是极为甘愿与这几个前辈多待上一会儿的,哪怕是沾沾贵气,说不定明年下场也能拿个案首。
    一众学生们,小的才十来岁,大的都娶媳妇了,聚在学馆中最大的那处讲堂,每人拿着裁剪好的红纸写着大字。
    案首说了,若想下场应试,首先得有一手好字,好字是练出来的,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在此,一定要好生珍惜。
    大家苦哈哈地写着春联,春联的模板早就有人给好了,他们只管照着抄就是。抄上几次,自己就能墨背在心,也就省了不少事了。
    中午有人管饭,期间还有热茶点心供应,讲堂里烧着炭盆,一点都不冷。有些家中贫困的学生还苦中作乐心想,这待遇倒是不差,浑当是练字了。
    一直到临近傍晚,住在镇上的学生该回家了,招儿拿着一包铜板走进来,说是给大伙儿发钱。
    这些学生不知,实则他们每写完一副春联,就有人给他们记数。根据所写数量的不等,每人得了不少钱。少则百十文,多则几百文。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是付给他们的工钱,不是白做工的。
    拿着这份工钱,大家俱是喜笑颜开,纷纷问道明天还写不写,若是写还来。招儿自然说还写的。
    徐浩是徐县令的儿子,作为县令家的公子,实则就是个小萝卜头。
    徐县令有感林邈人品出众,学识渊博,特意将儿子送来了清远。
    其实他本身也是想锻炼一下幼子,这孩子是他和徐夫人近了中年才得的,徐浩懂事的时候,徐县令已经做了官。虽这官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可到底是个官,所以徐浩并没有吃过前头兄姐吃过的苦,虽不至于顽劣不堪,也是颇为调皮。
    为了锻炼儿子,徐县令让他宿读在清远学馆,只逢了休沐日才能回家。
    这次散了馆,徐浩就回了家,此次前来也是来给先生送年礼的,哪知逢上了薛庭儴抓壮丁。
    之前说那十来岁的小童就是他,旁人写,他也跟着写,还得了百十个铜板。
    拿着钱,徐浩乐滋滋的回了家,徐夫人好奇问他怎么了,他把钱掏给了徐夫人看,还说自己赚的。
    徐夫人可不信儿子能挣钱,忙让人把徐县令叫了回来。夫妻二人细细盘问之后,才知道儿子被人当了童工给使唤了。
    “这个薛庭儴啊,估计这点子又是他那未婚妻出的。”
    “此女倒是脑子活泛。”徐夫人是见过招儿的,之前招儿特意来县衙送吃干红的契书,这契书就是送到了徐夫人的手里。
    毕竟官员不能经商乃是规制,可没有说官员的夫人不能做点儿小生意挣点脂粉银子的。这主意就是薛庭儴给招儿出的,结交徐夫人自是由她出头露面,所以两人也算熟识。
    “此女堪称奇女子,就是可惜了女儿身。”徐县令感叹道。
    “爹,我明天还要去。”徐浩插嘴说。
    “去哪儿?”
    “写春联挣银子啊。”
    徐县令失笑:“家里可不用你挣银子。”
    徐浩振振有词:“薛案首说了,不能死读书,要知时务,以后做了官才能懂得民生疾苦。他还说了,书生乃是世上最尴尬的存在,若是能考取功名还好,若是考不上,就百无一用是书生。所以是不能光读死书的,还要懂得时务养家糊口,这样可进可退,心无顾虑,才能考中功名。”
    “这是什么道理啊。”见儿子还要痴缠,徐县令忙说:“好好好,你要去便去,我让人送你去。”
    这孩子真是中了薛案首的毒!
    就这样,待到最终结束,清远学馆的学生们每人都赚了一笔银子。或是用来过个好年,或是用来明年赶考,都足够了。也让他们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学以致用,什么叫做识时务。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个年大家都过得挺不错。
    包括薛老爷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光凭薛庭儴考中的这个秀才,就足够薛老爷子做梦都笑醒了。
    唯独不美的是,临近除夕的前一天,薛青山突然上门了。
    没人知道他来做什么,不过他还没迈进门,就被人挡出去了。之后赵氏挽着篮子出去了一趟,都知道她去做什么的。
    其他人都没有在意这件事,倒是大房的母子三人被坏了心情,以至于之后过年的那些日子中,大房人的笑容似乎都透露着勉强。
    *
    二月初八,黄历上写着宜嫁娶。
    招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是昨儿高婶晚上特意来找她,与她说了一些不可言说之事。她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外面鸡都叫了才睡着。
    高婶见她睡得沉,也没叫她,反正离傍晚还早,只要在中午之前起了就行。
    招儿起来后吃了早饭,高婶已经烧好热水了,彻头彻尾洗了一遍,晾干了头发,招儿才穿上嫁衣。
    嫁衣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
    样式虽是简单了些,但民间嫁娶也就穿这个了,倒是布料是招儿专门挑的,又是亲手做的,做了一个冬天。
    全福人也来了,热热闹闹说了贺喜的话,就开始给招儿开脸梳头。
    开脸也就是所谓的绞面,需得是公婆、父母、子女俱全的全福人行之。用红色的双线,交叉绷直,绞掉待嫁女子脸上细细的绒毛。后,还需修建了鬓角,整个开脸才算结束。
    期间,全福人嘴里还说了些吉祥话,招儿也没细听,只是闭着眼睛像要上刑场似的那么杵着。
    然后便是梳头了,梳头的规矩也多,要唱贺词,梳成妇人头。一旦梳了妇人头,就代表以后就不是姑娘了,自此要开始相夫教子的生活。
    梳完头还要着妆,乡下的妇人哪有什么手艺,大多都是脸上打点脂粉,用炭笔画了眉毛,涂上红嘴唇就算是了。
    招儿像个木偶似的任对方一顿捯饬,待对方说可以了睁开眼,就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有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当即把她吓得叫了一声娘呀。
    也是招儿肤色不白,虽是养了一个冬天,她已经不黑了,却是与白沾不上边。再加上这妆粉太白,简直就像是给她画了个白面具,再加上那红嘴唇,可不是吓着了活人。
    倒是高婶说新娘子都是这样的,招儿信了她的才有鬼,让她这样嫁人,她宁愿死。
    好说歹说,还是给洗了。
    高婶眼见拿她没办法,只能塞了红封给全福人,将人给送走了。
    这一头,招儿想了又想,只在脸上涂了一层从县里买回的润肤膏子。又拿起胭脂轻轻的蘸了一点,在唇上抹匀了。见还是有些太红,她又擦掉了些,这才感觉好了。
    就见镜子里有一红衣美人,生得杏眼朱唇,十分娇艳。她的肤色算不得白,但看起来格外有一种韵味。尤其她身形高挑,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简直减一分则太瘦,增一分则太肥,说是不可方物也不为过。
    高婶走了进来,端详了她一下,夸道:“我也觉着那妆没画好,可我也不懂这些,还是招儿手巧。瞧瞧这,不就是个美娇娘。”
    招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因为招儿也没有娘家人,所以从薛氏族里来了一些妇人陪她。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时候,听着外面响了鞭炮,忙就有人拿来了盖头,盖在她的头上。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招儿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外面很吵,从未有过的吵。她也很紧张,从未有过的紧张。
    有人在说,新郎进来了,招儿下意识就绷紧了身子,直到有一双手握住她的手。
    “新郎背新娘出门子喽,新郎可注意着,在未进新房之前,可千万不能让新娘的脚落地。”
    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声,招儿有些发窘,心想是不是在笑小男人个头不高背不起她。她正想说谁背谁不一样,突然整个人就腾空了。
    薛庭儴竟是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这样也行,咱秀才公的处事就是和人不一样。”
    “新郎抱新娘子出门了。”
    四周很吵,鞭炮声夹杂着各种吵杂声。
    招儿僵着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小声跟她说:“你可抱紧我了,小心我手上没劲将你丢了。”
    闻言,招儿忙伸手紧紧抱住他的颈子。
    有人打趣:“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快松开松开,等进了新房再抱也不迟。”
    鞭炮声和笑声中,招儿被放进一顶花轿。
    花轿整整围着村子走了三圈,只能走前路,不能走回头路,这路线也是事先估算好的。
    就在这时,天边泛起一片橘红色的彩霞,花轿也到了薛家的大门前。
    从大门到正房的地上,铺着一个一个的大红色福袋,也是讲究新娘脚不沾地的习俗。其实庄户人家不太讲究这些,到了婆家新娘就能下地了,可是薛庭儴特别注意这些,方方面面都提前给安排好了。
    拜了堂,又入了新房。
    屋里围满了人,都等着新郎掀盖头。
    盖头掀下来,一阵阵感叹,都说小两口是郎才女貌。还有的后生说这也就是薛庭儴,若换成别人,招儿姐早就被抢了。
    一阵七嘴八舌中,两人喝了交杯酒。薛庭儴被拉出去敬酒,招儿则留在屋里。
    喜宴一直吃到月亮都上了树梢才罢,也多亏薛庭儴有个秀才的身份,敢闹腾他的人极少,大多都是适可而止。
    即是如此,他也喝了不少酒,等被送回房的时候,整个人醉醺醺的。
    招儿嘴里念叨着怎么喝这么多,将他扶去炕上,又从周氏手里接过热水,将门关上后,才转回头给他擦洗。
    她刚给他脱了鞋,正打算拿着布巾给他擦脸,突然手被人拽住了。
    薛庭儴睁开双目,眼睛晶亮晶亮的,里面丝毫没有醉意。
    “你没喝醉啊。”
    “若是不装醉,恐怕今晚什么也干不了了。”
    这话说得可有些意有所指,招儿下意识紧张起来:“你想干啥?”
    “你说我想干啥?”
    他凑近了一些,身上的酒味儿夹杂着一种他身上独有的墨香,朝招儿鼻子里钻来。明明穿得并不厚,却是一阵热意上涌。招儿想退开,被薛庭儴一个使劲,整个人都跌在他身上。
    “你还没洗漱呢,我也还没洗,快让我起来。”
    “洗什么。早上才洗的,都干净着,不信你看。”
    他根本不给招儿反应,就将自己外衫扒了,又去扒招儿的衣裳。速度极快,招儿感觉他像生了无数只手,自己两只手根本挡不过来,身上的衣裳已经去了大半。
    “把蜡烛吹了。”
    “这蜡烛可不能吹,要燃一夜的。”
    “你快丢开。”
    “不丢。”
    “你急什么啊!”
    “你才知道我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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