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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廉也藤工

    阿木是侦察兵出身,对反侦察很有研究,他在门口小道上转悠几圈,就发现这家住宅被人监视了,而且监视者不止一人,都隐藏在对面的贫民窟中。
    肯定不是监视自己的,那就只有小岛沥原了。
    挥挥手,让丁一忠出门盯紧点,顺便让酒店的那名翻译,去找找小巷子中巡视的警察。小心点为上,自己这边只有丁一忠和阿木两人,万一要真的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警察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卢灿没了看货的心思,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思忖着小岛沥原家的事情。
    “维文先生,让您久等了。”
    小岛沥原怀中摆着一摞纸盒,一共六只,如果加上柿右卫门赤绘花瓶,一共有七件。如果再加上那些生活瓷呢?当年他们家来南美,竟然带着如此多容易碎裂的瓷器?
    卢灿站起身来,帮他接过两件,放在茶几上,佯装感慨道,“当年你的祖上,从东瀛带来不少东西啊。”
    “听我父亲说过,当年赤报队来南美的,不只我曾祖母一人,还有不少成员,他们一起登船的。”
    小岛沥原的讲述,让卢灿有了话茬,“那些赤报队的队员来南美后,你们家和他们的后裔,还有联系吗?”
    小岛沥原想了会才说道,“在我父亲一代,还是有联系的,藤工叔叔就是赤报队廉也家的后人,他和我父亲有来往。”
    卢灿打开面前的一直纸板盒子,装作随口问道,“令尊和令堂,怎么故去的?我看他们都挺年轻的。”
    这是一件瓷器糖罐,不大,顶盖直径也不过十二公分,高十五公分,圈足只有八公分,覆盖,瓷盖一体,绘制杜鹃花,底部有款,柿右卫门赤绘瓷。
    揭开盖子,卢灿用两根手指摸摸内壁,内部竟然也封釉了。
    东瀛瓷器做工,确实精致。
    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贵族专用的奢侈品,保存需要密封,因此,在中国瓷器中,盛放霜糖的一定是瓷器——陶罐的气密性不够,霜糖容易板结。这件糖罐,内外封釉,气密性非常好,而且不沾罐壁。卢灿揭开盖子后,依然能问道一丝甜丝丝的味道。
    东西不错。
    等卢灿看完这件杜鹃花赤绘糖罐后,才发现小岛沥原竟然坐在那里发呆,眼眶中泪珠滚动。这是被自己的一句问话,触动伤心事了?
    卢灿心中也不忍,拍拍他的手臂,“小岛君,令堂和令尊,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生活。他们一定想看到你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不说还好,卢灿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他的痛点,小岛沥原双手捂面,嚎啕大哭。
    得,这下彻底看不成货色了,卢灿连忙让温碧璃从手包中掏出一卷纸,抽出一张,递给他。
    等他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后,才陆陆续续的向卢灿讲述家中变故。
    小岛沥原的曾曾祖母,并不是相乐总三的正妻,而是赤报队中的一位女成员,名叫芭代霜,两人在战斗中接下很深的情谊。
    赤报队被剿灭之前,芭代霜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于是被相乐总三送回大版的娘家静养,他承诺等胜利之后,一定回来迎娶芭代霜。
    因此,芭代霜逃过赤报队被剿灭的劫难。
    芭代霜的娘家是大阪当地的粮商,很富有,在得知未来的女婿被斩首,赤报队许多成员被抓,她的父母慌神了。刚好此时南美各国来东瀛招工,她家为了避祸,将女儿以及那些被相乐总三安排保护女儿的队员,都送上一艘开往南美的船上。
    出于愧疚,芭代霜的娘家按照女儿出嫁的装置,给她配备了不少物件,这也是小岛沥原家这些柿右卫门瓷器的来历。
    抵达秘鲁之后,此时的芭代霜已经在船上完成生产,是个男孩,也就是小岛沥原的曾祖父小岛康健。
    同船抵达的还有六名赤报队成员,芭代霜带着孩子,嫁给其中一位名叫盛冈直智的队友。两人结婚,并没有生育,出于对相乐总三的尊敬,盛冈直智也没有要求继子小岛康健改姓,将他悉心抚养长大。
    小岛家的家境不错,在距离利马一百多公里的帕纳蒙加,有一块一百英亩的棉花种植场,作为家族产业,一直传到小岛沥原的祖父手中。
    小岛一家的运气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在秘鲁的日裔侨民也成了东瀛侵略者的牺牲品。秘鲁人纷纷抵制/日货,政府还查抄了许多日裔开的商店。每户东瀛移民还必须向秘鲁政府交纳五百美元的保证金,以保证不会离开秘鲁。小岛家的棉花种植农场,也被秘鲁政府查抄,小岛沥原的祖父更是在这一场风波中去世。
    小岛家的生活变得异常拮据,战后,小岛沥原的父亲也动过心思想要回国,可最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成行。
    小岛的父亲直元和母亲苏珊娜,今年三月死于一场车祸。
    利马警察局的定性是一场偶然交通事故。一辆运送马铃薯的货车,刹车失灵,从山坡上直接冲下来,将路旁的贩卖工艺品的小岛直元夫妇当场撞死。
    这场事故中,一共有四人死亡,包括肇事司机,还有一名路人,另有六人受伤。
    卢灿听到现在,也没觉得小岛家族有什么蹊跷,他们家有什么值得人盯防的?除了这些瓷器,他们家甚至都没有家当只得别人觊觎的啊。
    这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说为了这些瓷器……小岛很明显不识货,根本不用花费心思的。
    想不明白,卢灿拍拍他的胳膊,只能说一声节哀顺变。
    实在是下不了刀啊!卢灿主动为这七件瓷器,支付了一万美元。
    除了插花梅瓶、糖罐,剩下的五件中,竟然还有一件精美的九谷烧银彩梳妆方盒。
    整件方盒烧制过程非常有特色,它首先以黑色为底,然后彩绘以淡青、淡樱等纹样,在纹样的中间填银色,二次复烧后,釉面下发出闪闪的银箔光彩。
    整件方盒,在几何形图案上,柔和的银彩中体现出一种寂静感,具有一种深厚的情趣。
    这是东瀛瓷器特有的色彩感。
    这件东西,堪称九谷烧银彩技法的精髓之作。
    没想到啊!
    原本以为只有柿右卫门的赤绘,哪曾想,竟然还能碰见一件九谷烧的银彩精品!
    另外四件则是赤绘温酒壶一只、敞口米酒瓶一只、灯笼瓶一只、棱口兽耳瓶一只。这些瓷器的造型,与中国瓷器的造型区别已经很大。
    譬如灯笼瓶,中原瓷器的器形为直口、短颈、丰肩、筒腹、圈足,口径约等于直径,瓶高约为口径的三倍到四倍,形类直筒灯笼,家庭装饰器,也就是纯粹的赏器。日式灯笼瓶,口径与直径相等,腹部为球形或者八棱形,有些像南瓜灯笼,其作用是用来盛放清水的。
    另外,在彩绘的风格上,东瀛瓷器与中国瓷器的差别更大,他们采用的是东瀛屏障画风格,而中国瓷器的瓷绘风格千变万化,即便是同一窑口风格差别都很大,不同的窑系,那风格更是迥异。
    东西买到手,重新包装好之后,卢灿准备告辞,看着眼前这年轻人,他还是忍不住的提醒了一句,“小岛君,我给你的建议是……去美国,而不是回大阪。”
    卢灿刚才重新梳理了一遍,小岛沥原的讲述中,最值得怀疑的是那位当年赤报队的后人,廉也藤工。
    父母出事时,小岛沥原正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大学读书。等他赶回家,丧事已经在廉也藤工的帮忙下处理完毕,他只看到警察局出具的父母事故鉴定书,还有就是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而劝他回大阪的,恰好也正是这位廉也藤工叔叔。
    虽然卢灿并不清楚,小岛沥原家究竟藏有什么秘密,可直觉告诉他,这位廉也藤工,也许是监视小岛沥原的最大嫌疑人。
    如果猜测准确,那么他劝说小岛沥原回大阪,必定不怀好意。
    “去美国?”小岛沥原不明白为什么卢灿会有这建议。
    卢灿呵呵一笑,“美国毕竟还有你的同学和老师,这要比回东瀛打拼,或许更容易些。”
    见小岛沥原低头不语,卢灿微微叹了口气,端着箱子就要离开。
    “卢少,有人来了。”丁一忠在门口,刚要进来。
    只见门口的巷子站着一位五十来岁的东亚人,竖着背头,衣冠齐整,被阿木挡下。
    “藤工叔叔,您怎么来了?”小岛沥原见到来人,出声喊道。
    原来这就是藤工?卢灿眼神一凝,这位廉也藤工,面色红润,眉毛很长很浓,眉角上挑,这让他站在那里,显得很有气势。
    自己来到小岛沥原家中不过一个小时,他就急匆匆赶来,这,越发让卢灿怀疑。
    “哦,沥原,你回大阪,这房子不是要处理吗?我刚好听到日侨协会中的一位朋友说起,他想要在利马置产,我过来问问你的意见。”眉头抖了抖,廉也藤工这番话说的很自然,然后又将目光落在卢灿和温碧璃身上,扫了一圈,问小岛沥原,“这俩位是?”
    “哦,他们是来购买瓷器的,乌尼昂市场碰见的,香江人。”
    “不是说带回大阪吗?怎么全出手了?”廉也藤工皱了皱眉。
    廉也藤工的一句话,卢灿顿时感觉出,他知道这些瓷器的价值,只不过这些物品应该是捎带的,并不是主要目标。
    看得出来,小岛沥原对这位藤工叔叔颇为尊敬,他搓搓手有些局促的说道,“我寻思,还要到学校拿到毕业证之后才能回大阪,带这么多东西不太方便……”
    廉也藤工没在这些瓷器上纠结,又看了卢灿手中的箱子一眼,其神色虽然自然。可卢灿已经对他起了疑心,感觉完全不同,直觉认为,对方这是在审视自己,是不是从小岛家带走什么秘密?
    “小岛君,有机会,回亚洲见!”卢灿对廉也藤工点点头,再和小岛沥原再见。
    ………………
    “阿木,你感觉这位藤工……会是那位安排监视的人吗?”出了巷口,翻译兼导游去找车,卢灿扭头问那位沉默寡言的安保吴鹏木。
    吴鹏木是武汉人,对越作战第二批部队,驻滇省41军245团的团属侦察连精锐。卢灿对他的那口鄂腔很亲切,在这次环球旅行中,特意挑选他和丁一忠搭配,做自己的安保。
    “八成就是他。”吴鹏木平时话很少,可眼睛犀利的很,刚才见面时,他没放过廉也藤工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如果想要查查,小岛家究竟有什么秘密,你有办法吗?”卢灿挠挠头,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没事找事。
    可是,他确实对小岛沥原起了同情心,另外,对小岛家究竟有什么秘密,也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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