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 14

    “所以我在市又多待了三年，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变得活泼开朗，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也不再想着自杀，我很欣慰。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我，我只能搬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还记得那天我教你打游戏么？当时我已经买好了第二天去d市的飞机票。当时我给你讲了一个关于离别的故事，其实就是在隐晦的表达我的去意，可能你太小了，根本听不懂吧，只是开心地拿着游戏机。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只因为我活了几百年，还从未跟人告别过。
    以往都是随心所欲，直接拎着个包就离开了，从未有过想要告别的人。没想到竟让你伤心了那么久，确实是我的错。至于再次见到你，根本没想到会是你，我离开市时，你还不到十岁，谁知道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想到你会来d市，最主要是你连名字也变了。你说，一般人谁能想到？”
    贺兰骧听了她的话，心中竟然有些温暖，原来她不是不告而别。他转头看向她的眼睛，与她对视，目光纠缠，漆黑的眼眸在星空下，好似坠入人间的银河，璀璨夺目。
    整个人都笼在淡淡的月色中，原本艳丽的面容多了份魅惑，他定定地看着她，嗓音沉沉，“那时候我以为你像妈妈一样抛弃了我，很伤心很难过，但是想着，只要你还活着，终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带着那样的信念，我从未放弃过去找你，坚强地生活着。
    妈妈死的时候，曾经留下过书信，只不过我还小，根本看不懂，一直是外婆保存着的。等到我成年之后，外婆才将书信给我，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小没有爸爸。
    我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贺成斌，曾经在d市待过几年。年轻时候的贺成斌野心勃勃，找了个富家千金，算是个凤凰男，却一直被女方家里看不起，否则也不会刚结婚两年，就被岳父派往d市分公司。
    贺成斌在d市的时候认识了我母亲，被她温婉的气质所吸引，为了得到她，他一直假装是未婚男人。毕竟山高水远，再加上他的刻意隐瞒，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在贺成斌的苦苦追求下，我母亲同意了，估计没有女孩子能够抵挡他的苦苦追求吧，毕竟他年轻又有才，既温柔又懂浪漫。之后我母亲与他同居，不到半年就怀上了我。
    可就在那时，贺成斌在d市金屋藏娇的事情败露了，他被召回了市，留下刚刚怀孕七个多月的我妈妈。就在我妈妈最无助的时候，贺成斌的妻子出现了，将一切告诉了她，无异于雪上加霜。我妈妈是那种知书达理，小意温柔的女孩子，从小到大从未受到过那种屈辱。
    可她除了默默地流泪，又能做什么呢？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成型了，她又哪里舍得拿掉，毕竟是亲生骨肉。我妈妈无权无势，从未想过去争什么，而且她清楚的认识到，这件事虽是贺成斌骗了她，贺成斌的妻子是无辜的，她也不会去破坏一个家庭。
    我妈妈从小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去当个第三者，或者是情妇什么的。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当场就跟贺成斌的妻子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见他一眼，也绝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唯一的请求是，她要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长大。
    贺成斌的妻子也知这件事怪不到我妈妈，是贺成斌从头到尾欺骗了她，我妈妈也算是受害者，所以就答应了她的条件。此后，一直到我妈妈死的那一天，她都未再见贺成斌一眼，就像她当初许下的诺言。可那毕竟是她深爱过的人，她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备受打击，只不过一个人憋在心里而已。
    不到九个月，我妈妈就早产生下了我。产后她一直郁郁寡欢的，不但要辛苦地养育我，还要接受所有人的指责，未婚生子，在那个年代还是很痛苦的。我从刚刚出生，就没有了爸爸，倘若再失去妈妈，就成了真正的孤儿。我妈妈估计就是看我太可怜，否则也不会强撑那么多年。
    我妈妈拖着病体离开的时候，一直看着我哭，我虽然已经记不清她的容貌了，却一直记得她的眼泪。我妈妈的郁郁而终，我从小受到的指责，所有这一切的苦难，都是贺成斌造成的，所以我心里一直记恨他。即使外婆将我妈妈的信给了我，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从未想过要去认祖归宗。
    两年后，外婆去世，我高中毕业，原本打算在d市安静地过一辈子，从未想过要离开，因为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人们不都说落叶归根吗？那时候我以为你肯定会回去的，我要在那里等你。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那时候顾纯熙刚刚出道，你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你还不是金牌经纪人，只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
    我以为我看错了，毕竟都过了十多年，你怎么可能会一点也没变呢？可是我把那段视频看了几十遍，甚至上百遍，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你的容貌早已刻在我心上十多年了，怎么会认错呢？就算不是你，我也要亲自去看一眼。
    抱着那样的心态，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顾纯熙，发现他是市人，那么要想在茫茫人海找到你，我就要先去市。可我不过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即使有钱买机票到了市，找个最简单的工作维持生计，又如何能找到你呢？顾纯熙是上层娱乐圈的人，你肯定也是混迹在那个圈子里，想要接近你们，难上加难。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想到了那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贺成斌。上网搜了一下他的信息，才发现他已经是天下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总了，他的岳父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你知道那时候我怎么想的吗？虽然我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见他，绝对不会认祖归宗，可是相较于永远找不到你的痛苦，我宁愿违背心意去接近他。
    我知道，只有拥有了权势地位和财富，才能进入到你们所在的那个圈子里，而凑巧的是，顾纯熙刚好是在贺成斌所属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只要我能进贺家，让贺成斌认下我这个儿子，我就能想办法进天下一家娱乐公司，就能接近你。
    贺成斌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不起眼的分公司老板了，他如今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估计他也不想爆出什么私生子的话题。他在外界树立的形象是成功的老总，爱家的老公，有着良好形象的好爸爸，他是不会让一个突然出现的私生子毁了这一切的。
    我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软肋，才敢去威胁他，而贺成斌或许当年是真的爱着我妈妈，或者是出于对我们母子的愧疚，又或者是为了维护他的良好形象，他考虑了几天决定认下我。但是他也有条件，毕竟凭空出现一个儿子，任谁都会怀疑的，所以他要把我送出国三年。
    这样一来，等我再回国的时候，就有了国外留学的经历，对外就可以说，我一直是在国外长大的。既维护了他的形象，也给他增加了脸面。那时候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国外的，但却没有其他办法。我想着，倘若我和你真的有缘，即使再过三年，依然会再相见的。
    也许真的是上天赐的缘分，我再回来的时候，你果然还在，而且已经是天下一家娱乐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了。时隔十多年再见到你，我已经从几岁的小孩子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少年，可你依旧和十多年前一样，青春貌美，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还是我记忆中的仙女姐姐。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吗？可又怕是我一直在做梦，或许是认错了人，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先留在你身边。就这样过了这几个月，越是接触，越是觉得熟悉，小时候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颗死寂了十多年的心，又开始重新跳动。
    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一切，可我依然不想离开你，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只有你。不管你是人还是妖，不管你是待在市，还是要继续搬到下一个城市，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忘记过我一次，你不能再做第二次，那样我会死的。
    你一离开就是十多年，我伤心了十多年，苦等了十多年。倘若你再次离开，十多年或是二十多年后，你依旧是二十多岁，可我已经老了，那时候我就更没有勇气跟你在一起了，容颜老去，我更配不上你了。是你在十多年前救下了我，让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我，你就要对我负责，这一生你都要对我负责。”
    说罢，贺兰骧已经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胡小仙，就像是死命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于他而言，她就是他活着的动力，她就是这世间最后的温柔，没有她，他的世界再无任何光彩，离开她，他的生命之泉只会枯竭。
    胡小仙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话强势而透着温柔，他的目光坚定而带着果决，吐息温暖而芳香，却让她异常慌乱，心跳如鼓。她感受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心里前所未有的紧张，虽说活了几百年，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告白，难道这就是爱情？
    见到喜欢的人，会惊喜的心口直跳，爱着一个人，少见一刻都是折磨，看一生都不觉得够。胡小仙突然想到一句感性的话，阳光温热，岁月静好，你还不来，我怎敢老去。或许她一直容颜不老，只是为了等待那么一个人。或许她一直随时光匆匆而过，不曾在世间任何人身上停留，只是因为那个对的人还未出现。
    如今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人出现了，她是否要为他停留呢？是否要陪他走过人生短暂的几十年，还他这一世的苦苦追随与不变的深情？是否要尝一尝这人世间的情与爱？胡小仙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既然爱情来了，就不要在逃避了吧。
    想到这里，胡小仙伸出手臂回抱着他，能被这样一个深情的人爱着，也是人生难得的体验，尤其是漫无边际的生命旅程。她听到他喜极而泣的呜咽声，泪珠也跟着满溢出来，滚烫的，带着一丝丝甜，灼灼的温度化开心里的坚冰，撑开一片春暖花开的天地。
    贺兰骧感受着她的回应，浅浅笑着，眼中却隐隐有泪光闪烁，声音带着低哑魅惑，“对我们人类而言，时间很短，往后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我都希望有你陪在身边，此生再无遗憾。谢谢你，仙女姐姐。”
    他感觉到肩膀温热，似有滚烫的泪水透过衣衫传到肌肤上，却烫到了他的灵魂。贺兰骧将她从身前拉开，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晶莹的泪珠，心脏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有绵密的痛传遍了全身。她离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令他神经紧绷到无以复加的情绪，好似潮水般瞬间席卷他的全身。
    贺兰骧忽然倾身上前，虔诚地捧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去。顺着脸颊轻吻，直到她柔嫩的唇，忍不住轻咬一口。开始时只是浅尝辄止，慢慢地描画她的唇形，逐渐炙热起来，双臂越发紧地环住她，将她的小香舌含入口中，勾缠吮吸。
    胡小仙活了几百年，见过无数人接吻，自己却从来没体验过。突然被贺兰骧吻住，她有些呆愣着瞪大了眼睛，慢慢地身子有些软绵绵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几百年来第一个吻上。
    贺兰骧揽住她的后脑，深深吻她，不留一丝余地，直到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见她快喘不过气来，满脸通红，方才放开，薄唇依旧贴在她耳垂处，柔声道：“仙女姐姐，你为什么不换气？”
    换气？胡小仙早已被吻得不知东南西北，好像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呼吸着，心里还在想着，原来接吻是这么痛苦的事，刚才差点窒息而死，为什么人类还总是乐此不疲？
    贺兰骧看到她怪异的眼神，突然轻笑出声，缓缓道：“仙女姐姐，这不会是几百年来，你的初吻吧？”
    胡小仙老脸一红，好似被刷了一层漆，这种丢人的事情怎么可能承认。她直接伸出一只脚，在他身上踢了一下，没想到他竟滚到了地上，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她坐在沙发上笑得合不拢嘴。果然，恶有恶报啊，让你笑话我。
    贺兰骧环顾一周，又想到胡小仙家里连张床都没有，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好似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下去，幽幽说道：“仙女姐姐，你觉得咱们是不是该买张大床了？如今只有这么一张小沙发，还没有我的腿长，以后可怎么住啊，你说是不是？嗯？”
    胡小仙看着他忧愁的脸，忽然无良地笑了，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她用脚戳了戳他，抽空说道：“嗯，没关系的，沙发留给你，我不用睡沙发的，我晚上要吸收月之精华。”
    贺兰骧想了想她所描述的生活画面，眉头紧紧皱起，额头爬满黑线，只觉面前有上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我等了十几年，就等来了一张空沙发，还有一个只爱吸收月之精华不爱亲亲抱抱的无良花妖？
    贺兰骧眼珠子一转，直接顺势抓住她的脚，开始撒娇卖萌，“仙女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这一米八几的个子，睡在这沙发上，腿都没地方放啊，就买一张床，好不好？你躺在床上，不是更好吸收月之精华吗？”
    胡小仙面上表情微变，还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脚底板却一阵痒，她笑得说不出话来。贺兰骧是铁了心了，似乎只要她不答应，他就会一直挠。她眼泪都笑出来了，赶紧投降点了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买一张大床，行了吧，快松开你的爪子。”
    贺兰骧轻笑起来，眉眼上扬，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什么，他顺着她的脚，攀上她的大长腿，又抱住她的腰，终于再次成功地挤上了沙发。他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咬一口，忽而问道：“仙女姐姐，你这么有钱，我似乎怎么挣，都比不上你呢。那以后咱们搬家了，你会养我吗？”
    胡小仙呼吸一窒，心头一跳，定定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好似暗夜的妖精一般，脸颊升起粉色红霞，转过头去，不敢看他，只小声说道：“好啊，我养你啊。”
    贺兰骧唇间闪着盈盈光彩，听到她的话，吧唧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尾音微扬，凑近她耳边诱惑着说道：“其实，仙女姐姐，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方法，助你吸收精华。你要知道这世间除了日月之精华，还有其他的精华同样可以吸收。保证你精神百倍，比吸收一晚上的月之精华还有效果。”
    胡小仙一听，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转头看向他，急急问道：“是什么呀？”
    贺兰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边笑意渐浓，眼角闪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暗光，他越发凑近她，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了几句。
    胡小仙原本激动的小脸，越听越红，最后俨然已经成了刚煮熟的虾，她直接飞起一脚，再次将贺兰骧踢到了地上，红着一张脸说道：“贺兰骧，你个臭不要脸的！”
    贺兰骧倒地之前，依旧牢牢地握住她周正堪怜的小脚，又想故技重施，再次爬上沙发，眼中闪着淡绿的光，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仙女姐姐，你不要害羞嘛。”
    结果话音刚落，手中已空无一物，他反应不及，又砰地一声跌回了地上。贺兰骧眨巴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沙发，突然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低声笑了起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径直走到那一簇开得正盛的仙客来处，嘴角勾起，眼睛微微眯着，“仙女姐姐，不要以为你变成了花，我就对你没办法。”
    话音一落，原本静静开放的花，忽而左右摇摆了一下，好似随风舞动一般。贺兰骧嘴角笑意更浓，忽而低下头，将艳色的红唇凑近花朵，磁性的声音带着暗哑，“现在开始，我要开始一朵一朵地吻下去，直到你现出原身。”
    他的话刚刚说完，那一簇仙客来又轻轻地摇摆起来，淡淡香气婉转扑面而来，熏得人浑身软酥，空气中回响着中气十足的吼声，“贺兰骧，你个臭不要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