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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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不愿搭理那位二小姐,只笑着说了句“你好”,再没了旁的。
傅氏拿捏不准沈家人过来是做什么的,见状也只依着礼数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就带着玲珑信步往里走。
沈芝雪脸上温和的微笑有些挂不住。等到她们离开,她看着二人的背影,目光渐渐转冷。
厅堂里已经聚了不少太太小姐们。一圈儿行礼下来,玲珑收到了好多长辈们的见面礼,交由锦绣和冬菱拿着。
太太们一直赞玲珑乖巧懂事又漂亮。
这话越听越多,玲珑羞赧,小脸通红。
邓氏指了她和太太们说:“我这女儿啊,害羞得很。若是有不合礼数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
太太们笑道:“玲珑这么听话,哪里有半点儿不合礼数了?你啊,就算是自家孩子,也得说话公正着些。”
“就是。”傅氏在旁道:“玲珑多乖。我怎么看她都好着呢。”
都是相熟人家的太太们,闻言笑着打趣。
这时帘子撩开,有两名少年郎走了进来。两人相貌有三四分相似,只不过年长那个身材略矮些,十六七岁的年纪,笑容非常和善,正是傅家大少爷傅清行。年少那个相貌更为出众,温润如玉,便是傅家二少爷傅清言。
两人行到跟前,给长辈们揖礼请安。
傅清行和长辈们说着话的功夫。傅清言看到玲珑也在,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声。”
玲珑笑着说:“才刚到。姐姐呢?”说的是傅茂山和邓氏的女儿傅清盈。
“她啊,”傅清言道,“应当在帮母亲准备招待客人的东西。你且等会儿,得闲了让她过来陪你。”
傅清言知道玲珑不认识这儿的人,怕她紧张,就在旁和她温声说着话。
没多久,丫鬟们来禀:“太太,姑太太,瑞王妃来了。”
屋内的太太们闻言都起了身。
瑞王乃是今上的亲叔父。瑞王爷和瑞王妃年纪大了,等闲不会出门。如今肯来傅家宴席,当真难得。
“老王妃来了?”邓氏惊喜且意外,“快快有请。”说着拉了傅氏一起亲自去迎接。
其他太太们也有很多跟着出了门去迎。
出门前,邓氏和傅氏叮嘱傅清言兄弟俩:“你们陪着玲珑一会儿。”
傅清行、傅清言就和玲珑一起跟了过去。
人不算少。虽然彼此间都隔了不少距离,傅清言依然怕人多会碰到玲珑,从头到尾都护在她的旁边。
瑞王妃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院子里。主人和宾客凑在一起,虽算不上人山人海,搭眼看过去也有些拥挤。
许多小姐们也看屋里人多,索性在里玩,有的凑一起看锦鲤,有的欣赏府里花草。
看这情形,屋里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会消停下来。傅清言就和玲珑、傅清行商量:“不如在园子里玩会儿吧。”等到太太们在瑞王妃跟前依次露过脸后就好了。
玲珑和傅清行都没意见。
傅清言找了个离待客的厅堂不算太远的僻静院子,摆了棋盘。
三人轮番对弈,输了的下场换人。
因为玲珑年纪小,兄弟俩都让着她,以至于她一直坐在棋盘前,对手由兄弟俩轮番上任。
三盘下来,傅清言和玲珑对战的时候,傅清行遣了丫鬟去看看厅堂那边有没有。谁知厅堂那边还没好,丫鬟却给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怀宁侯府二房的几位小姐来了。
“太太和姑太太在瑞王妃跟前,婢子们不好去通禀,只好来跟少爷和小姐说声。”丫鬟道。
玲珑问:“你说穆家小姐们到了,那送小姐们来的袁老姨娘呢?”
丫鬟茫然,“什么袁老姨娘?侯府的人把小姐们送来后就都走了。只三位小姐在。”
傅清言往前探了探身,与玲珑道:“那个老姨娘八成想着她走了后,把小姐们单独丢下,我们就不能不管她们。”
玲珑十分赞同他的猜测,“就是这样。”
“越是逼着,我越不爱搭理。”傅清言说:“咱们不理她们。”
玲珑就笑,“听四哥的。”
傅家两房加起来一同序齿,傅清言行四。玲珑便喊他一声四哥。
看俩人也不继续下棋了,反而凑一起嘀嘀咕咕,傅清行在旁问:“不如我们去迎一下她们吧。”
“她们来了便来了。”傅清言已经重新端正坐好,听了这话后头也不抬,凝视着棋盘,“姑母一早不就交代了?等她们到后直接带去院子‘休息’。照着做就好。”
傅清行踌躇着说:“毕竟过来是客。总不好冷待她们。”
“对她们还用这么客气?”傅清言啪地把手中棋子拍在了棋盘上。
他虽然性子温和,却不是对谁都和善,遇到不喜的事情,便锋芒毕露,“母亲不是说了吗,二房的人镇日里和姑母过不去。她们不让姑母好过,我们自然也不用对她们好声好气。”
傅清行叹了口气,“你们不去便罢。我跟去瞧瞧。”
玲珑捏着棋子抬头看他,“大哥,你真不用管。”
傅清行素来是个老好人,看不得旁人被冷待,并不听弟弟妹妹说的,自顾自出了院子去找人。
·
穆少媛和双胞胎姐妹俩正由丫鬟领着往花园去。因为厅堂里都满着,没法把人往里带,就打算依着姑太太傅氏之前的吩咐,把她们领去那个打扫好的院子。
傅氏和邓氏都不是刻薄的性子。虽说要把人拘在那儿,倒也不会亏待她们。院落干净整洁,一切吃的用的都置备妥当,别说在那里待几个时辰了,就是待个几天不出来都没问题。
一路往那边走着,眼看着道路有点偏了,穆少媛当先止了步子。
双胞胎姐妹俩一直在叽叽喳喳谈论着今天穿的新衣裳,压根没留心在去什么地方。前面穆少媛停住了,她们才意识到这路有点荒凉,问丫鬟:“这是去哪儿?”
丫鬟低头说:“太太和姑太太给小姐们准备了果子点心。婢子带您们过去用一些。”
袁老姨娘在路上和三人提起过傅氏的打算。
穆少娟顿时闹起来,“凭什么别人好吃好喝的玩着,我们就要去那种地方?不干!”说着就要往别处跑。
穆少如随后跟上。
穆少媛低着头快步走在了她们旁边,而且越走越快,眼看着就要越过她们去。
邓氏和傅氏都是掌管过一府家务事的,自然有些手段。俩人早就有了准备,三人一闹起来,立刻有六名粗壮婆子拦住了她们的去处。
眼看着三人就要被婆子们擒住强硬带走了,傅清行小跑着过来,满头大汗地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往来都是客。断然不能这样亏待了客人。”
看到是府中大少爷,婆子们无奈停下手解释:“是太太和姑太太吩咐了的。”
穆少如和穆少娟轮番高声喊傅清行:“大舅爷你可得帮帮我们!”
穆少媛的眼睛里已经有泪水滚动。
傅清行看三位小姐的手腕上都被握出了红痕,摆手制止了丫鬟婆子,“我来带她们走走。”
为首的大丫鬟急道:“可是姑太太……”
“姑母那边我来解释。”傅清行好声好气地说:“往来都是客。更何况是侯府的小姐。我带她们走一走,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力承担。”
话说到这个份上,丫鬟也不好坚持,只能听他的,低头退了下去。
穆少如喊了句“大舅爷你可真好”,拉着穆少娟嘻嘻哈哈地跑着离开。
穆少媛朝傅清行福了福身,跟着她们离去。
傅清行想要叫住她们,眼看着小姐们都走远了,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去看傅清盈那儿在忙什么。
·
傅清言和玲珑对弈完那一局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同回待客的院子。因为不想一路过来不停和人打招呼,两人特意抄小道过来。
谁知刚从院子后门绕到院中,就远远地看到穆少如她们三人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恰好身边是一大丛青竹林。傅清言不愿玲珑和那几个人对上,抬手虚虚地拦了她一下。两人止步,把身形隐在竹林中,打算等那姐妹几个走远了再出来。
谁知另一侧也有人声传来。有两人说着话带了几个丫鬟往前去,方向恰好冲着穆家三位小姐跑来的方向。
院内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悠悠然地坐在躺椅上,随意地拿着柳枝拍打地上尘土,口中还咬着一根草。
看到玲珑,他吐出草茎,抬手笑着和她打招呼:“哟,醒了啊!”
玲珑脚步顿了顿,朝他福身,“谢谢穆少爷和各位先生。”
昨晚来到这个院子后,穆少宁和一位姓齐的大叔带她来了屋子,把她安顿好。从两人的对话里,她知道,是他们赶夜路时听到有厮杀声,过去一趟顺手救人。
玲珑年岁虽小,行礼时却礼仪端正毫不出错。
她这样认真,穆少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不用客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哎呀,你快起来。别这么客气。”说着就上前扶她。
玲珑慢慢站直身子,低头看着地面,轻声问:“不知他们现在哪里?我能看看他们吗。”
“能。能。都带回来了。就在前院。”穆少宁说:“你多穿些衣服我带你过去。外头冷。”
两人行出院子七八步远,穆少宁想了想,那位爷是个寡言少语的,一定没和小姑娘解释什么。
他少不得又多说了几句:“昨天七爷倒也不是故意拦着你。你年纪小,那种血腥场面少看为好。所以把你一路带过来。这不早晨的时候,七爷特意和我说,收拾妥当后带你过去见见。嗯,反正,你别多想。”
玲珑勉强挤出一个笑,“不会多想的。”
她说的是实话,真不会多想。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目的。
穆少宁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看她那漂亮小脸上满是哀戚之色,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前院,十几个木板做成的临时担架上,各有一具盖了白布的尸身。
玲珑给所有人依次磕头。工工整整,毫不犹豫。眼泪一滴滴顺着她稚嫩的脸颊滑下,落到地面,润湿出点点深色。
穆少宁沉默地看着她,双手抱胸,斜斜地倚靠着院中大树。
齐天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叹了口气,寻了穆少宁说:“活捉的那个没撑过去,死了。查了下,好像都是前面山头流窜的流寇。可能是为了劫茶干了这一票。”
扫一眼那盖了白布的十几具尸身,继续望着闷声哭泣的小姑娘,穆少宁冷哼,年轻的面容上不复之前的吊儿郎当,透出几分阴鸷的邪气,“也是他命好,死得快。不然的话,有的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齐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他已经年过三旬,家有儿女,看着那孩子用力磕头的样子,心疼得紧,偷偷和穆少宁说:“这孩子是个懂事的。”
穆少宁望了玲珑好一会儿,问:“七爷怎么说?”
“孩子骑的是牦牛。那些藏人为了咱们汉人的孩子失了性命,着实可敬。七爷给了我银票,让我即刻带人启程去藏中寻他们的亲人,把遗体送回去,认真和亲人们道谢。无论对方怎么怨咱们,都不能反驳。一定好好地道谢。”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银票来。厚厚一叠,晃得人眼花。
“那她呢?”穆少宁朝玲珑扬了扬下巴。
“七爷连夜让人查了。这孩子爹娘是做茶生意的,今年八岁过半。跟着爹娘过来,应当是打算回川西老家。谁知——”
谁知路上遇到凶徒。
“川西?”穆少宁抿了抿唇,“离这儿并不远。那要不,咱们把她送回去。”
齐天摇头,“她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去晋中做生意。只偶尔回川西老家看看。”
穆少宁心中一动,低声说:“或许可以把她带回京城……”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成。”齐天道:“七爷说了,孩子无依无靠,送去抚育堂。”
这抚育堂是专门收留孤儿的地方。先帝于大荒年间在各地设立,在那儿孩子们能得到妥善的照顾,健康成长。
巧的是,这里十年前受过灾,也设了个抚育堂。
穆少宁遥遥地看着那个小姑娘,有点舍不得把她送去那鱼龙混杂之处。如果别人这么说,他肯定要反驳一下,争取一下。
可发话的是七爷,那就大不相同了。
这位是他们飞翎卫的北镇抚使。不仅如此,还是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儿、定国公府老国公爷的幺子。
年岁倒是不大,可辈分高得很。因在家中行七,所以京中上下俱皆恭敬地唤一声“七爷”。
七爷的意思,穆少宁半个字儿都不敢反驳。只能颔首应下来。半晌后,抬手朝着旁边高树猛砸一拳,低吼了句:“那些狗杂种。”
玲珑磕头磕得头发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穆少宁把她硬拉起来,给她打了水擦脸擦手。又命令她不准再哭。她这才一抽一抽地没有继续落泪。
穆少宁带她去屋里,给她上药。
药膏是宫里贵人们专用的,只太后和皇上皇后那儿有。再就是七爷那里有个,便是眼前的这一瓶。七爷今早走之前特意把它留了下来,没多说什么,只丢下一句“晚些用得着”。
当时穆少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才晓得,爷这简直是神机妙算啊!
动作轻缓地给小丫头上了药,穆少宁不忘告诉她:“这东西很厉害的。再大的伤口,抹了它,都能不留疤。”
玲珑点点头,认真说:“谢谢。”打算起身行礼。
穆少宁一把按住她,“可别这么多礼。我不喜欢。”
玲珑沉默了会,最终很轻地点了下头。
穆少宁这便笑了。笑后吸吸鼻子,“咦?什么这么香?”凑到玲珑身边,“感觉是你这儿。”
玲珑悄悄使劲捏着裙摆下挂着的刚问他要来的两个茶包。
那阵香气突然变得有些缥缈。穆少宁不疑有他,只当自己弄错了,遂没多管,也没再提。
齐天带来的酒楼的食物泛着油花。玲珑吃不下饭,穆少宁去给她煮了碗清汤面。
其实他基本上不下厨做饭。怀宁侯府的少爷,哪需要进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只有几次被父亲罚得很了,他饿着肚子没办法,偷偷摸摸弄吃的,才学会的这个。
家里人都没吃过他煮的东西。也就为了玲珑,他愿意再跑一趟厨里。
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姑娘。
说她娇吧,偏偏硬气得很。才那么点儿大,行事却很有分寸,不卑不亢,还不愿麻烦别人。
说她不娇吧,小身板又弱得很,好像风一吹就能没了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护着她。
……而且还很漂亮。可爱又美丽的那种漂亮。粉嘟嘟的脸颊,白白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满京城里都找不出比她更可爱的小姑娘。
穆少宁守了她一整天。
七爷说把人送去抚育堂,那就只能送过去。穆少宁磨磨蹭蹭,傍晚时分,估摸着七爷回来的时间,直到不能再拖下去了,方才寻了辆马车,亲自驾车,慢吞吞把人送走。
深秋的风萧瑟寒凉,一阵阵掠过,卷起枯叶,托着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
抚育堂在镇子北边,离住宿的院子不过三条街远。却因车子驶得慢,半个时辰过去还没到。
玲珑在车里小声问:“他们,会怎么样?”
知道她问的是谁,穆少宁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慢慢地说:“齐天负责把藏民们的遗体送回去,已经启程,你放心。至于你爹娘。后天我们就走了。七爷已经让人买了棺材,应当是今晚或者明天,寻到适当的地方,把人掩埋。”
他语气歉然。觉得时间仓促,不够妥当。
玲珑却松了口气,感激地说:“多谢你们。”
萍水相逢而已,他们又是有差事在身的人,能够做到有棺有墓地,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他们,她孤身一人怕是还无法料理后事。
离得近,她以后会经常去拜祭。
下车后穆少宁想到了什么,拿出药瓶给玲珑。
玲珑后退一步不肯收。
“拿着。”穆少宁拧眉看着她额上的伤,“你少不得还要再涂个十几天。带着它,每天擦一擦。”
“不用。”玲珑摇头推拒。
长那么大,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药膏能够完全去除疤痕的。这东西肯定很名贵,她不能留下。
“让你拿你就拿着!”穆少宁语气严厉地说着,硬是把东西塞到她的手里,“东西是七爷留给你的,不是我给你的。你要还,就还给他去!丢给我算什么。”
玲珑沉默了。好半晌,把东西认真收起来。不顾穆少宁的反对,她再次道了谢,而后盯着他腰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