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招生办。
    温情与江辰辰并排走入,她去柜台领了《查分登记表》，才郑重其事地递给江辰辰,同时低声道，“答应老师好吗？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不要闹事，否则吃亏的人是你。”
    这一路,她都忧心忡忡的，如果闹出事情，她该怎么处理。
    江辰辰麻利地填表,而后给了工作人员,“老师,我有分寸的。”
    工作人员接过表,瞧见江辰辰三字,眉头紧蹙，“这学生的成绩,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说来也可惜,如果不被发现，这学生本可以上重本。
    温情连忙道，“你误会了,我是江辰辰的班主任，先前她的成绩是我来查的,现在学生还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才来再查查。”
    说着,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恳求之色。
    工作人员余光打量江辰辰,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又说不出她是谁，只公事公办道，“查分的内容只包括核分和漏评，至于评卷老师掌控宽严等问题不在查分之列，知道了吗？”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轻敲，可当视线触及屏幕上的结果时，她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这怎么可能？”
    温情见工作人员吃惊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她的成绩不对吗？”
    江辰辰手疾眼快地拿出手机，把屏幕上的页面拍照，待看清了数字后，她的心顿时落回了平地，“温老师，看来的确是招生办的系统出了问题，你看，我的成绩还是一样的。”
    工作人员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她指着江辰辰道，“这儿不允许拍照，你快把照片删了。”
    也不等江辰辰回答，她又急急忙忙给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
    要知道，学生先后三次得到的成绩，都截然不同，如果这样劲/爆的消息传给媒体，一定会卷起滔天大浪。
    待挂断电话后，工作人员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删照片。”
    江辰辰压根没有搭理工作人员，她偏头看向温情，“老师，麻烦你给校长打电话吧，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现在真相大白了。”
    温情瞧着江辰辰不显山不漏水的模样，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坚持查成绩了，恐怕辰辰的心里，对这一结果心知肚明。
    自己的学生好，她自然开心，温情眉眼皆是喜意，“我马上打。”
    她拿出手机，径直走向角落处，压低声音给校长汇报结果。
    而那工作人员，她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厅内，“这位同学，我已经和你重复很多次了，这里不允许拍照，你把照片删了，别让我难办。”
    江辰辰嘴角噙着笑意，她寻了休息的椅子坐下，佯装为难道，“我要是把照片删了，难办的人就是我。要知道，高考成绩对学生来说，比命还重要。而且我非常有理由怀疑，通知学校成绩弄错了，是别有居心。”
    大庭广众下，工作人员又不能强逼着江辰辰把照片删了，正左右为难之际，办公室主任来了。
    那工作人员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连忙道，“她不肯删照片，还说我们招生办别有居心，主任，你看怎么办？”
    侯启晨给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
    随后又客客气气地对着江辰辰道，“是这样的，因为高考结束，所以我们整个系统都处于升级维护中，所以刚刚显示出来的成绩，是更改前的。”
    与不讲理的家长周旋多了，侯启晨倒是非常耐心，“我知道成绩的落差会让你难以接受，但我们都是一心为同学服务，请相信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
    江辰辰见能说得上话的人来了，也不多做解释，“那你再查一次成绩给我看看。”
    侯启晨并不觉得意外，他带着江辰辰回了方才工作人员的柜台边上，“你再查查她的成绩。”
    后台的成绩已经更改过，所以，他的脸色很坦然，“这位同学，不管查到了什么成绩，你都别激动。”
    江辰辰挑眉，示意他看结果。
    工作人员又复查了江辰辰的成绩，待看到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成绩，结结巴巴道，“主任，成绩还是一样的。”
    在招生办呆久了，她自然懂一点猫腻，眼下，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事情波及到她的身上。
    侯启晨的脸色有些许的僵硬。
    一时间，他心里骂娘。
    江辰辰手肘撑着柜台，一字一顿道，“刚才你说系统维护，我信任你，愿意再查一遍，可现在结果依旧是我原来的分数，所以，解释呢？”
    “因为你们的失误，所以学校校长通知了我报考的大学商量解决方法，现在，我很有可能上不了大学，你们不应该想办法解决吗？”
    侯启晨对这一原因心知肚明，他虽然没有底气，但仍咬着牙坚持，“系统维护有间断性，你要相信我们。”
    江辰辰正欲说话，却被温情拽住了胳膊。
    温情的脸色极差，“辰辰，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江辰辰对于温情的变化心知肚明，眼下，她对校长的观感更差了，“行。”说着，她抬头直视侯启晨，“主任，那你好好想想，该怎么替我解决。”
    温情带着江辰辰去了角落。
    江辰辰方一抬头，就瞧见她眼里的怒火如同熊熊的火焰般，明知故问，道，“校长怎么说？”
    温情握着江辰辰的手，嘴唇嗫嚅，许久后才回答，“辰辰，咱们回去吧，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这是有人在打压你，今天，不管你做什么，那成绩都不是属于你的。”
    江辰辰深吸了一口气，固执地问道，“校长怎么说？温老师，我是当时人，我有资格知道。”
    温情眼眶有些红，“校长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让我带你回家，让你不要闹事，否则，结果你承受不了。”
    她握着江辰辰的手骤然缩紧，仿佛是在提醒江辰辰似的。
    江辰辰的脸庞露出一抹讥诮，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冷冽，“所以，考试成绩被剥夺，上大学的资格被剥夺，这样的结果我就能承受得了吗？每一个高中生都知道，为了能通过高考那座独木桥，得花费多大的心血与气力，几乎承载着家庭所有的希望，而且，温老师，我的家庭条件你再清楚不过，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温情哑口无言。
    事实上，她比谁都希望能帮助江辰辰，可事实，她不可能为了江辰辰丢了自己的工作，毕竟，她也要生活。
    最后，她无力地松开了江辰辰的手，“老师对不起你。”
    江辰辰一点儿也不怪温情，她是个感恩的人，温情为她做了太多，她已经知足了，露出了一抹笑靥，她伸手拥住温情，“老师，你先离开吧。”
    松开温情，江辰辰的眸色再度泛起冷冽，精致妍丽的脸庞带着说不出的肃杀之意，她转身向着大厅内走去。
    与此同时，虚空中的弹幕不绝如缕。
    “围观了那么久，终于看明白了，辰辰这是被欺负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了辰辰那么久《西游记》，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受到欺负！”
    “！！！辰辰是我罩着的，哪里能让她受欺负。”
    “好气啊！！大家想想办法，欺负辰辰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收到！不会让辰辰受委屈！”
    江辰辰酝酿了许久才营造出的肃杀之意顿时破功，她噗嗤一声笑出声，冲着虚空眨眼，“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的辰辰是不会受欺负的。”
    此时此刻，因为众仙的声援，她的心里暖意无限。
    同时，江辰辰更是庆幸自己绑定了直播系统，否则，她依旧毫无招架之力。
    雷公正一丝不苟地盯着手机屏幕，这段时间，他早就已经刷完了《西游记》，现如今刷的是《封神榜》。
    虽然觉得《封神榜》的剧情一言难尽，但他还是有滋有味地看了下去。
    自从有了江辰辰后，他的物质生活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眼下，手机内正播放着《封神榜》的片尾曲，雷公分了一丝心神给了直播，瞧着铺天盖地的弹幕，又瞧着手机，他忍不住也发送了一条弹幕。
    “尽管搞事情，出事我负责。”
    加粗、高亮的弹幕一经发送后，弹幕的数量更是丧心病狂！！
    要知道，加粗、高亮是上仙所有的权利！！
    江辰辰刚走入大厅，侯启晨就把她招呼到了电脑前，“现在系统维护结束了，这位同学，这才是你的真实成绩。如果没什么疑义的话，你就签字离开吧。”
    江辰辰被气笑了。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各种各样的结果，却没想到，对方会那么心平气和地瞎扯淡。
    但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
    “怎么可能没有疑义，你们招生办这是把我们师生当傻子看呐，高考成绩出来时，没有发现失误，现在录取通知书都到学生手里了，才通知学生弄错了，你说这荒不荒唐？统共查了四次成绩，总不能次次赶上系统维护吧？按照你的说法，别人的成绩也有可能是假的咯？”
    温情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到底不忍心江辰辰一人面对，脑子一热，就冲了进来，“连个说法都没有，就想打发我们，可能吗？”
    江辰辰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不知为何，觉得眼睛有些酸。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把温情护在了身后，“或者我们把这件事情公布到网络上，让大家评评理？”
    这话说出来后，性质就变了样。
    侯启晨面色变了又变，但他仍无奈道，“我已经和你们解释的很清楚了，真的是系统维护的原因。”顿了顿，他又对着江辰辰道，“还有，把刚刚那张照片删了，这里是不允许拍照的。”
    江辰辰又提出中肯的建议，“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就爽快点，查高考卷怎么样？我相信，看到试卷，就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谎了。”
    侯启晨眉头紧蹙，显然是觉得江辰辰太难搞，但基于上层的压力，他又不得不应付，“高考卷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查的。”
    温情连忙打断对方，“辰辰在校三年期间，她的学习成绩就没有跌出年级前三，虽然我们的高中并不是知名的名校，可要保持这样的水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说她考砸了我信，考的那么砸……”
    最后，她直接冷笑了一声。
    侯启晨有些不耐烦了，连声音都掺着些许的不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招生办故意更改江辰辰的高考成绩么？这种违反制度的蠢事没人会做，而且，我们和江辰辰又无怨无恨，改她的成绩，图惹是非吗？”
    江辰辰不愿意与他争论。
    因为没有必要。
    她拉着温情的手，转身欲走出招生办。
    侯启晨又怎会放江辰辰走，他三步并作两步堵住大门，“要走可以，你先把照片删了。”
    否则照片传到网络上，浑身长满了嘴，都解释不清楚。
    江辰辰瞥了他一眼，“心虚了？要照片也行，你帮我去查高考试卷，纸质版的，如果有，分数和你给我看得一样，那我就认。否则，免谈。”
    温情附和，“既然你们那么为学生考虑，就更应该查清楚，我说的对不对？”
    侯启晨被堵的没话说。
    江辰辰与温情油盐不进的态度更让他心里烦躁，大庭广众下，他又不好做什么，最后，只压低声音道，“江辰辰你得罪了人，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我劝你赶紧把照片删了，大家相安无事，否则有你受的。”
    江辰辰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侯启晨的脸上，直至把对方盯得避开眼，她才缓缓开口，“不好意思，这玩意我还真没有。照片，我今天真就不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既然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公道，我又没身份没地位没人脉，只好求助万能的网友了。”
    得了侯启晨的确切话，她没了再呆下去的耐性，带着温情绕过侯启晨，径直向门外跑。
    侯启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可还没碰到江辰辰的衣角，就听见了她嘲讽的声音，“你敢动一下试试。”
    她的姿态高高在上，目光仿佛是在看蝼蚁似的，侯启晨下意识地收回手，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时，又恼羞成怒道，“你把照片给我删了，别逼我动粗。”
    说完，他连忙叫保安。
    因着录取工作已经结束，眼下大厅内并没有办事的外人，侯启晨心里稍稍安定，“别伤人，把她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就行。”
    虚空中，弹幕又炸了。
    “！！！”
    “！！！”
    “这也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他们的错，竟然还那么理直气壮，人间的百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无耻了？”
    “欺负江辰辰身后没有人是吧。”
    “呵，把我们都当成死的。”
    就像大人喜欢乖孩子，神仙也不例外，从直播的第一天起，江辰辰就塑造了良好的形象，眼下，众仙见辰辰要受欺负，直接炸了。
    晴朗的天空，倏然乌云密布，一道响雷狠狠劈下，办公大楼的报警器叫个不停，随后，又一道响雷狠狠劈下，这回，整个办公大楼直接断电。
    工作人员&侯启晨：“……”
    还不等他们弄明白这骤变的天气，一旁还来不及抓住江辰辰的保安，觉得全身疼痛，一个个嘶哑咧嘴的，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保安也发现了，一旦他们起了对江辰辰不好的心思，疼痛就会加剧。
    江辰辰：“……”
    她只有一个想法，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真好。
    温情同样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她忍不住拽了拽江辰辰的袖子，“这你弄得啊？”问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什么傻话，呸了一声，才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江辰辰摸着鼻子，含糊道，“可能是他们说话做事太过分了吧，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温老师，咱们走吧。”
    眼下，她心里觉得，十台手机根本就不够那么多钱神仙分的，等她再多挣点钱，一定要让仙界人手一台。
    温情傻愣愣地点头，跟在江辰辰的身后。
    侯启晨心里有些发憷，但他见江辰辰离开，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可谁想，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响雷，吓得他浑身哆嗦，只耽误了片刻的功夫，江辰辰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侯启晨心里咯噔一下，匆匆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事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他解决不了。
    要让能解决的人出面才行。
    还不等他走到办公室，先前替江辰辰查成绩的工作人员呀了一声，“我终于知道江辰辰为什么那么眼熟了，她是《王者出击》新英雄的代言人啊。”
    侯启晨脚步一顿，阴沉的眼神看向工作人员，“你说什么？”
    工作人员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她在网络上人气很高，因为长得好看，是很多人的女神。”
    刚刚她一直紧张着，没有注意到江辰辰的容貌，现在回想起来，她也觉得江辰辰真的好看。
    正要唏嘘一句，就瞧见侯主任脸色黑如锅底，她噤若寒蝉。
    等侯启晨的身影消失在眼底，她才呼出一口气。
    门外，温情瞧着光打雷不下雨的天空，有些疑惑，“今天出门前我特意查过天气预报了，是个好天啊。”
    不等她感慨完，天边密布的乌云逐渐散去，露出明亮的太阳。
    温情：？？？！！
    江辰辰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我也不知道。”
    就算她说出真相了，也没人会相信啊。
    温情哦了一声，注意力逐渐从天气转移到江辰辰的遭遇上，“虽然你拍了你成绩的照片，但你也听到了，他们找的理由非常充分，就算你上传到了网络，可能也没人会买账。”
    眼下，她倒是充分地理解了社会小人物的悲哀。
    维护自己的权利非常困难。
    江辰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录音笔，轻按录音按钮，闪烁的蓝光顿时消失，“老师，刚刚事情的经过都已经录下来了，我相信网友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而且，我是真的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温情看着小巧的录音笔，脸上的紧张逐渐散去，她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这样老师就放心了。”
    江辰辰真心实意地道谢，“老师，刚刚……很谢谢你能站出来替我说话。”
    连她都没有想到。
    温情苦笑，逞能的感觉的确很爽，可结果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
    但瞧着懵懵懂懂、不懂内里的江辰辰，她又说不出话来，“我也只是做了我想做的而已。”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的面色又变了，“他们连高考成绩都能改，到时候这些东西能上传到网络吗？”
    如果翻不出一丝风浪，江辰辰手里的东西，等同于没有。
    “我记得前些年发生了虐/童事件，可一天过去，所有的消息都被封的严严实实，等我再去找新闻，哪里还有痕迹。”
    这才是令她最寒心的，因为普通百姓看见的，都是那些上位者愿意给他们看得。
    江辰辰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太阳，宽慰温情，“老师你曾经和我说过，这个世界除了黑与白，还有灰，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她伸手触碰太阳，“因为，还有光啊。”
    那么暖，那么亮。
    “所以，老师，你放心好了。”
    温情神色复杂，许久后，她才道，“但愿如此。”停顿片刻，她又开口问道，“锅盔饼吃吗？”
    她知道江辰辰在老家呆不了多久，下午还要赶高铁，要趁早把她送到高铁站去。
    江辰辰欣然点头，“走吧。”
    吃饱了才好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