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魏绍远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白俊奇跟在他身边，还在喋喋不休讲刚才讨论的议题有多么不可行。他哥大毕业，英文溜口才好，习惯了跟美国人开电话会议，讲起来简直没完。
    魏绍远在办公桌后面坐定，按了按额角，把秘书Lily叫进来：“麻烦帮我冲杯黑咖啡。”
    “好的。”Lily很快出去又进来，“魏总您订的电脑刚才送过来了，技术支持部的同事已经照你的意思预装好了程序和备份。”
    白俊奇终于停下刚才的话题，问：“什么电脑，给谁的？”
    那么纤薄小巧，一点也不像他们这种专业人士的风格。
    魏绍远已经接过电脑打开，看着屏幕说：“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给你的。”
    白俊奇就不吭声了，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得只听得见魏绍远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再抬起头，就看到白俊奇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双狐狸眼只剩两条缝。
    “干什么，笑得这么恶心巴拉的。”
    “没，我就是想起来，你跟那个江小姐好像还有点后续进展我没来得及问呢。滴酒不沾的魏总居然喝醉了，还睡到人家家里去了，没发生点儿什么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群众演员啊？”
    如果记忆是有味道的，那么那天晚上应该是甜。魏绍远想起她给他煮的那碗酒酿圆子，嘴里仍然会泛起甜味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来掩饰脸上忍不住浮上来的笑意。
    但他才不会跟人分享这些，瞥了白俊奇一眼：“我没给群众演员发工资吗？你还不去干活？”
    “走了走了，你继续当痴汉吧，我去机场接钟允。”
    “他是今天回来？”
    “是啊，周四嘛，我跟你说过的。放心，我亲自围追堵截，一定把人带到这儿来。”白俊奇话锋一转，“你找他来也是为了江小姐吧？做了这么多，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你在追她啊？”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在她面前乱说。”魏绍远盯着那部新电脑的屏幕说，“再说我叫钟允来也是因为他很久没回家了，我奶奶很想他。”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把人带来就行。你先去吃饭，午饭过后我们应该就回来了。”
    魏绍远点头，等他走了又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阵，确定都弄好了，才满意地合上电脑出去吃饭。
    他的午饭很简单，通常都是楼下沙拉吧点一份当日推荐，一周有一到两天会到对面牛排馆点一份牛排，主厨也已经了解他的要求，少油煎到半熟，只撒黑胡椒，什么酱汁都不加。
    有时开会忙过来，也会让秘书订餐送过来，都是蛋白质配果蔬组合，几乎从不吃米饭和面食。他也很少陪人应酬，大家都知道他的习性，酒桌上的事还有公司其他两位副总顶着。白俊奇说的没错，酒他是不碰的，不能让身体习惯从酒精里汲取糖分，但真要喝酒，一般人的酒量是放不倒他的。
    这个大概算天赋异禀，是以白俊奇听说他喝醉了，还是在校庆那样的场合，才会一脸揶揄。
    如果江迟迟知道了，会怪他吗？明明千杯不醉，还装作喝醉了，赖在她家里过了一夜。
    午饭回来，他从秘书的座位旁路过，看到她放在桌子旁边的电脑内胆包，不由多看了两眼。
    Lily察言观色，很机警地说：“魏总，你订的那个同款今天应该到了，我看快递在配送呢，我等会儿再打个电话催一催。要不你先拿我这个去，我拿到也没几天，还是新的。等你那个到了，我用那个也是一样的。”
    “没关系，既然今天能送到就等一等吧，不着急。”
    “魏总……”
    她能感觉他心里想着其他事，有点心不在焉，没等她把话没说完，就已经转过办公室的玻璃墙走过去了。
    然后他就发现江迟迟坐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见他回来，连忙站了起来。
    他料到她会来，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你怎么来了？”
    “我……我是来还这些东西的。”她举高手里拎着的纸袋，“上次你们公司借给我的衣裙，还有包包，我干洗好了送回来。还有你的风衣，那天落在我家里了，我也一起送过来给你。”
    她本来是想交给白俊奇的，可前台说他出去了，还说他交代了如果有姓江的小姐过来就直接带到魏总办公室去，她就进来了。
    魏绍远怔了一下，说了句稍等就转头又走了回去。
    他走到Lily的座位旁边，轻咳了一声：“电脑包。”
    Lily会意，立刻微笑递上去。
    粉色HelloKitty的电脑包，美则美矣，怎么都不可能是IT技术宅的首选。但魏绍远那天早上一到公司就让她下单买一台私人电脑，首选轻薄性能稳定的，同时看中了她这个包，要她再帮忙买一个同款用来配新电脑，怎么看都是为了送给女孩子吧？
    谁说钢铁直男不懂浪漫？据说魏总智商147，智商147的钢铁直男要追女生也有捷径，从其他品味不错的女性这里依样画葫芦总是不会错。
    魏绍远拿着包走到办公室门口，对江迟迟说：“进来吧。”
    江迟迟忐忑不安，压根没看清他手里拿的什么，一进办公室就先道歉：“实在对不起，那天借来穿的衣服在吃饭的时候被溅到了果汁，干洗店的人说已经尽力了，但还是能看出点印记。”
    “噢，是吗？”魏绍远淡淡的，“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赔是赔不起的，可是不赔又确实是在她身上弄脏的，说不过去。
    她有点后悔了，那天就不该为了面子息事宁人，应该当场揪住苏倩，让她这个罪魁祸首来承担责任。
    魏绍远见她一脸为难又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住笑，问：“你的电脑呢，怎么样了，还能用吗？”
    快别提了，提起来又是一桩伤心事。她垮下嘴角：“那天你走了以后，本来是好了的，我想备份一下，就黑屏了，再也启动不了了。”
    “送修了吗？”
    “保修期早就过了，维修的人检测说修好可能也要千把块，建议我直接换台新的。”
    她也想换，可她没钱啊，现在妈妈吃的一些药和做的理疗康复疗程都不在医保范围，每次去医院花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再加上生活费，她没有新文收入的时候，家里的财政状况就是入不敷出的。
    “嗯，看来是我太盲目自信，把你的电脑给弄坏了。酒果然是碰不得的，喝酒误事。”
    他眼睛看着她，好像在问她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江迟迟有点惊讶：“不不不，不是你的错。检测的人也说是电脑硬件的问题……总之就是寿命到了，不是人为造成的。”
    “那这样正好，你弄脏的裙子和我经手过的电脑，正好抵消了。”
    咦，账不是这么算的吧？迟迟张了张嘴，魏绍远打断道：“那你裙子上的果汁应该也不是你造成的吧？既然不是你造成的，为什么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道歉？”
    原来那天的经过他果然全看见了。迟迟说：“饮料虽然是我同学打翻的，但衣服确实是你们借给我的呀，所以应该对这条裙子负责的人是我。至于苏倩……我当时没揪住她算账，现在马后炮也来不及了。”
    “嗯，下次不要怂。”
    江迟迟噎了口气——大哥你也不用这么耿直吧？
    “恶人自有恶人磨，总会付出代价的。”实际上已经付了，不过没必要让她知道，“但就像江小姐你说的，你多少也有点责任，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她忙不迭点头：“如果有任何我可以做的事……”
    话没说完，门口响起敲门声，白峻奇推门进来：“钟允到了……咦，江小姐，你也在这里？”
    魏绍远和江迟迟一起看向他。
    他身后还跟着个人，牛仔裤、运动鞋，短发很精神，耳朵上却打了耳钉，走到门边才拿掉脸上的墨镜，眉目隽秀，跟魏绍远有几分相似。
    他也看了一眼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自顾自在旁边沙发坐下，又抬头看白峻奇一眼，示意他也可以撤了。
    迟迟不知道这人是谁，看魏绍远好像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还默许了他的嚣张，就猜想这俩人大概很熟。
    她脸红，声音低下去几分：“那个，刚才说我可以做的补偿，是什么？”
    魏绍远把手边那台新电脑装进那个粉色的内胆包里递给她：“这台电脑你拿去用，有什么好和不好的感受，下次你来告诉我。”
    “是你们公司研发的产品吗？”
    “嗯。”
    迟迟把包打开看了看：“这不是苹果电脑吗？”
    旁边沙发上的人似乎笑了一声。
    魏绍远顿了一下，清了清喉咙：“里面的软件，有我们的产品。”
    噢，迟迟表示明白了：“是要看软件跟硬件是不是合用对吧？但这种不是都有专门的评测员吗，为什么……”
    “日常使用能看出评测看不到的问题。”但求速战速决的人被问得有点恼，“你到底要不要？你现在不是没电脑用么，这个足够满足你日常的需要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迟迟向来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她运气并不是太好，突然之间要什么来什么了，就忍不住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