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六月十七
求看在作者天天熬夜以命写文的份上支持正版,感谢谅解!譬如桌上仍旧摊开的账册,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标注,年深日久的烂摊子,家中不知如何解决的局面与危机,对于此时的俞菱心而言,也都没有那么难处理了。
然而就在俞菱心这边满心皆是晴空万里的时候,俞家的其他地方却是愁云惨淡。
最主要的原因,是六部的考评有了些新的消息出来。工部先完成了考评考绩的重审,俞伯晟最终落得了个上等的评定,然而却也欢喜不起来。
因为今上宣帝原本有意要在皇城中新建宫殿楼阁之事暂停了,拨出的银子一半退回尚务司,另一半则转拨去修缮皇陵。俞伯晟作为工部此番仅有考绩上等的三人之一,就被点去监理此事。
皇陵的工程要从十月开始,从那时候开始俞伯晟大约就要常常到京北的承天陵去监督工程,连朝会也只要每旬参与一次就够了。
俞菱心听到这个,简直是松了一口大气,恨不得谢天谢地。
她这个时候最希望的就是父亲能远离即将开始的夺嫡党争,因为祖父俞老尚书过世数年,俞家早已只剩下了一个书香清流的虚名而已。
二皇子吴王多年来都在今上宣帝面前做出一副贤良恭顺,礼贤下士的模样。若是为了这样的表面名声,拉拢俞家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今父亲要去修缮皇陵,这样的工程至少也要一年半载,过程之中对朝政上那些变化争端的参与程度必然是低到不能再低了。
可俞伯晟自己显然对此很是不高兴,身为俞家长子,他当然也是有野心和抱负的。哪怕同样是监理工程,为皇上和宠妃建造一座精美的宫殿楼阁,总比维修皇陵来得更有些功劳和成绩。
前者一旦得到了皇上喜欢,仕途必然再进一步。这皇陵的维修还能修出什么花样来,不出纰漏本就是应当的,最多能算上一二分的苦劳。且涉及到皇家陵寝之事,万一有个什么细微错处,那说不得就容易沾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差事。
而就在俞伯晟为此心烦不已的时候,二姑娘俞芸心和年幼的俞正桦又双双生病了,这两个孩子自小养在苏氏身边,『性』格都有些随母亲,不是很激烈的『性』子,虽然想亲娘却也不敢如何叫闹,只是整日里恹恹的饭也吃不下多少。
喜爱诗书的俞芸心倒是写了不少句子,七岁的俞正桦则只是哭,加上夏日暑气重,一来二去两个孩子就都有些病怏怏的。
俞老太太为此心焦不已,俞菱心看着更是难受。既然迟早是要让苏氏重新出来掌管家务的,那也不必这样干耗到两败俱伤了。
索『性』就亲自去跟祖母和父亲提了提,苏氏的这个被静养也有大半个月了,已经可以了,再耗下去两个孩子只怕生病不说,更怕是累着俞老太太,就太不值得了。
俞伯晟还有些犹豫,毕竟苏氏当初的做法,已经算是想要断送俞菱心的前程了。
不管扯出什么成全母女亲情天理人伦之类的鬼话,只要顺着想一想都知道,俞菱心一个十三岁的大姑娘跟着继父一家子到江州去,那议亲还能在京城议么?还算俞家女么?
从好好的尚书府嫡长女,变成江州寇家太太的原配拖油瓶,俞菱心这辈子就算毁了。这样的事情只是让苏氏闭门禁足个大半月,好像还是有些轻了。
但俞菱心却非常坚持:“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太有万般的不是,还有弟弟妹妹。最要紧的是不能累坏了老太太,讲难听些,父亲若是没有休妻再娶的打算,那还是让太太出来理事罢。”
话说到这个地步,俞伯晟也只好答应了。老太太又打发了温嬷嬷去跟苏氏说话,就是特地要告诉苏氏,原本按着老太太与俞伯晟商定的意思,是要让她静养几个月的,如今是因着俞菱心求情,才提前结束了。
苏氏其实是个很能稳得住的『性』子,要不然也不至于十来年里只有这样一次失手。听了温嬷嬷的话只是满面愧疚地连连自责,又说要感谢大姑娘,至于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却也不好说。
但俞芸心与俞正桦重新回到母亲身边,自然是欢喜非常的,吃饭睡觉也都安稳了许多。调养了三四日之后,两个孩子重新又生龙活虎。俞伯晟那边却不怎么进正房,仍旧不是卸载姨娘通房处,就是住在书房,算是以再冷落苏氏一阵子,作为对女儿的弥补。
苏氏倒是稳得住,这次的变故也确实将她吓到了,一时间越发行事谨慎小心,每日里专心照看孩子打点庶务。俞家上下从表面上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和睦相处,唯一的分别就是苏氏彻底不敢对莲意居『插』手任何事情,俞菱心也落得个自在。
转眼就到了七月底,先前有关文华书院与闺塾的消息渐渐又热传起来。几乎所有四五品以上的京官家族都在开始准备着给自家儿女预备推荐的文书,以及诗词文章上的预备,一时间几大家族的家学私塾,甚至讲评诗文的夫子都变得抢手起来。
俞菱心听着这些消息其实全无所动,她知道苏氏最初会想要配合齐氏将她弄出京城,也不是有如何的仇恨想要弄死她,而是满心以为着这个文华书院的闺塾,能够成为俞芸心前程上的青云梯。
就像很多其他四五品的中层官员家眷一样,因着自身家族地位的不上不下,既无法像一二品大员一样,很自然的就有无数出入宫廷、结交公卿宗亲的机会,又往往很难像那些六七品的小官员家族一样,安心认命地与同级同僚来往。
尤其已故的俞老太爷生前曾经官至从一品工部尚书,入阁辅政,到现在人家提起俞家,还是能客气地称一句尚书府,苏氏就更满心想着要让俞芸心飞上枝头做凤凰。
这一点,在几日后的苏家人上门拜访之中,体现得更为清晰。
再等到下一刻她认出了面前的人,那真是连耳朵后面都红起来了。
“不要紧。”
年轻的文安侯世子穿着一袭沉水缎天青长衫,金银双线织就的暗纹在夏日炽烈的阳光下隐隐折映着熠丽的流辉。斜飞入鬓的长眉下眼眸温润,薄薄的唇边扬起极轻的笑意,俊美至极的面孔上明明是最为浅淡不过的神气,却莫名地令人心旌动摇。
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落在耳中,俞菱心一时竟有些鼻子发酸。她还完全没有想清楚要如何重新面对荀澈,更没有想到会这样重见。
不过幸好借着这样一撞的尴尬,她红着脸低了头,也算是正常至极的反应了。
这时便听荀澈身后另一个年轻男子笑道:“慎之,你也有这样不看路的时候。”
俞菱心这才定了定神,注意到荀澈身后还有一个高大英气的锦衣男子,眉目刚毅俊朗,身姿十分挺拔,似乎有两三分眼熟。
又想了想,才记起这是晋国公府的大公子,明锦城,也是荀澈的表兄兼好友,难怪以表字称呼荀澈。
上辈子俞菱心也是见过许多回明锦城的,只是那时的明锦城面上多了一条深深的疤痕,连左眼都扯的变了形,与如今的英俊模样大不相同。
荀澈并没有理会明锦城,只是向旁退了一步,礼貌侧身:“俞家表妹,请。”
俞菱心不由有些不自在,荀家和俞家的确有些转折的亲眷关系。譬如,荀澈的大姑姑荀纯,就是昌德伯夫人,也是她的舅母。还有,荀澈的小姑姑荀绣,嫁到了郴州谢家,那是俞老夫人的娘家。
只是这些转折亲戚实在是很转折,俞家自从官至礼部尚书的老太爷过世之后,与文安侯府来往就很少了。上辈子俞菱心在出阁前只在幼时见过一回荀家人,礼貌上称呼一声大公子大姑娘的也就罢了,这句“表妹”着实有些突兀。
可此时并不好分辨什么,俞菱心甚至也不敢再看他一眼,只能微微颔首,便带着寇玉萝过去了。
很快便到了芍『药』居,少女们的茶会摆在了院子中,繁盛的花树下设了四桌铃兰席,绫罗鲜妍,花团锦簇。往来说话的贵戚少女们或娇俏活泼,或温柔甜美,满是朝气与欢笑,犹胜花景十分。
寇玉萝显然还是怕生,乍然再次见到这许多人,握着俞菱心的小手就更紧了几分,脚步也有些慢。
俞菱心原本也无意与眼前这些少女们深交太过,只是牵着寇玉萝慢慢走,与这茶会的小主人,昌德伯府二姑娘齐佩打了个招呼便寻了个边上的座位坐下,随手拿了块荷花酥哄寇玉萝。
稍微扫了几眼周围的人,大部分人都还是认识的。一方面是作为齐家的亲眷,每年节庆之间总会有那么一两次走动,再一件,便是前世里她作为文安侯夫人的那些年,来往说话的大部分也是平辈的公卿女眷,自然有不少是眼前的这些贵戚少女未来出阁成婚之后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