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破碎

    “晓磊，晓磊，你妈在给你说话呢！”程英在一旁捅了捅了一直处在游离状态的程晓磊。
    “啊？什么？——”程晓磊是真的走神了，以至于后面程宏和伊利的争执她也没注意到。
    程英还以为是她为难，便拉着她的手，“晓磊，说说你的决定吧。放心，姑姑会支持你的。”
    程英说出这话的时候程宏有些不满，不过他虽然是兄长却对这个妹妹不是太有办法，似乎这个妹妹的脾气也很倔。程英属于那种小事一般不说什么，但是很有原则的那种人，她不和你争也不和你吵，但是她认的理谁也改变不了。
    不过好在事前程宏做了大量的工作，这后来两位准女婿的表现谁好谁坏也是一目了然，程宏想程英在这个问题上决计不会和他唱反调。
    程晓磊却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姑父，我有个事想问你。”
    张杰也是一愣，他这个姑父虽然也是长辈，但似乎这种家庭议事发言权第一个还轮不到他，但既然程晓磊先征求他意见了，他自然也得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晓磊，你说。”张杰正了正身子，表现出重视的态度。
    程晓磊这才说道，“姑父，泰和东路那边是不是有一个什么，嗯，什么单位在那里？”
    张杰也没想到程晓磊居然问的是一个和眼下局面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但他也没多想，随口答道，“那里就一个看守所，也没有别的什么单位，当初，本来市政府想把综合办公楼的建在那里的，但是后来中央出台了了不能超标准修建办公用房的政策，这个计划不得不搁浅了。不过，这地方对政策的执行也太左了点，你看咱们C市的那个政府大院破成什么样子了，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呢，地盘太小，去办个事都找不到地方停车——”
    张杰侃侃而谈丝毫没注意程晓磊的表情变化，而这时候程晓磊又问出一个问题，却是向伊利问出的，“你当初撞上我的时候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没有？”
    伊利回忆道，“你背着一个米黄色的包，手里拿着的是，嗯，等我想想——嗯，是鸭脖，绝味鸭脖——”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快了，以至于在座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程宏立马察觉到大事不妙，忙起来打断道，“还扯那些干什么，不是因为你撞了我的女儿她现在能遭这个罪？”
    “叔叔，我——”伊利更加不知所措，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程晓磊猛地起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去，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米黄色的坤包冲着伊利扬了扬，“是这个包么？”
    伊利点点头忽然看见程宏可以杀人的眼神又改成了摇头。刘娟也马上道，“晓磊，这个包上次我不是给你扔了吗？怎么——”
    程晓磊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刘娟再次把包从她手里拿走，然后从包里翻出一张卡片，这回却是对着程英道，“姑姑，你认识这照片上的男孩么？”
    这下把程宏和刘娟急的只对着程英眨眼，刘娟更是抢先开口道，“这不是晓磊的远房表哥么？”
    程英心领神会，“嗯，是远房表哥。”
    “他叫什么？”程晓磊继续问道。
    “叫程扬。”程宏不假思索的答道。
    “上次你们不是说他是表姑妈的孩子么？怎么他也姓程？”
    “他跟着你表姑妈姓。”程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表姑妈家一家是住在美国吗？”
    “嗯，是美国。”程宏心不在焉地答道。
    “爸，你上次不是说表姑妈家住在法国么？”程晓磊步步紧逼。
    “对对对，是法国。你瞧我这记性，好了，晓磊，不扯这个了，我们——”程宏有些招架不住了。
    “爸——”程晓磊突然嘶声喊了起来。
    “怎么了，晓磊？”程英没想到这个温柔的乖乖侄女居然能冲着她爸大吼大叫。
    “你们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程晓磊哭了起来。
    “晓磊，你听我说——”刘娟也慌了。
    “不听不听，我不听——”程晓磊捂住了耳朵，“这个人叫周扬，是我的男朋友，我的爱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她忽然转身打开了房门，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晓磊——”
    “晓磊——”
    “晓磊——”
    刘娟第一时间跟着冲了出去，接着是程英，然后是张杰。程宏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猛地灌下一杯白酒，两眼发直。
    李喻彬和伊利两个局外人也被眼前的一幕搞得一头雾水，李喻彬识趣的没说话，而伊利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叔叔，晓磊的表哥是在法国哪一个城市呀？”
    “滚——”程宏怒吼起来。
    第二天——
    程晓磊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里整天都没有出来，刘娟蹲着一晚鸡蛋面走了出来冲着程宏摇了摇头。
    “她还是不吃东西么？”程宏关切地问道。
    “她说她吃不下。”刘娟道，“要不老程你吃吧，你今天中午不是也没吃饭么？”
    程宏说，“放那里吧，我也吃不下。”
    第三天——
    “老程，你今天不上班吗？怎么出去又回来了？”一开门刘娟就看到了手里拎着塑料袋的程宏。
    程宏换了拖鞋，“我今天请假了。”说着他把手中的袋子朝刘娟眼前晃了晃，“我给晓磊买了她最爱吃的汤圆，你去煮煮——哎，算了，还是我去吧。”
    不大一会儿，程宏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圆轻轻敲了敲程晓磊卧室的房门，见里面没有动静，他径直推门进去了。
    “晓磊，你看我给你买什么来了，是汤圆，建设北路宁波那家，你最爱吃的——”
    “爸，你自己吃吧，我不饿。”程晓磊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
    “还有多的呢，来，陪爸吃点。”程宏继续劝道。
    程晓磊干脆不说话了，自顾拿起书又看起来。
    程宏一时也没辙了，换做平时他早大发雷霆了，可这次貌似有错的是他自己，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为了女儿的幸福，错了又怎么样呢？可是他毕竟说了慌，作了欺骗，他从小教育孩子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程宏放下了碗，“好，你不吃我也不吃，我陪着挨饿。”
    程晓磊的眼睛没有离开书本，也没有搭话，程宏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出去了。
    第四天——
    中午刘娟来叫程宏吃饭，程宏说你自己吃，我不吃。
    刘娟说晓磊在外面的，她说要和你谈谈。
    “你怎么不早说？”程宏一咕噜爬了起来。
    客厅里，程晓磊喊了一声“爸。”
    程宏作出责怪的表情，“在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爸’么？”
    程晓磊没有说话，程宏接着道，“你出事的时候我已经见过周扬的父亲了，我们两家都同意退婚了——”
    “是您提出来的？”程晓磊打断道。
    “你甭管是谁提出来的，反正这事儿已经定了，相信周扬也知道了，你现在再去找他不是当面打我的脸么，这以后叫我怎么有脸去见人家？再说了，那个周扬有了这么一档事，今后还有什么前途，我能看着你跟着他受苦么？”话既然说开了，程宏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
    “那周扬怎么说？”程晓磊似乎更为关心的是周扬的态度。
    “他能怎么说？当然是同意了。”程宏道。
    “他当着你的面同意的？”
    “嗯。”程宏思前想后决定再说一次谎，其实他并没有当面得知这个事情，而是周扬的父亲转告的。
    程晓磊眼神里满是失望，她原以为她和周扬之间无论是什么外力都无法阻止的，可是周扬却在父亲这么一番说辞下就放弃了，原来分手的原因那么简单，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唯一的原因就是——不够爱。
    程宏似乎察觉出女儿脸上细微的变化，他决定再加一把火，既然说了慌自然要有更进一步的谎言去圆这个谎。“我当时给他说你出了车祸，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也不想再拖累他，他想了想就同意了。”
    程宏的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程晓磊的心脏，她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她此时已经没有足够清晰的思维去判断父亲这句话的可信度，但是她已经知道，原来“一见钟情”的爱情真的那么轻易的就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