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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悲剧了

    这是周扬进入看守所的第十三天,提审室内,王铁如释重负地说:“好了,你的案子总算理完了。现在我们可以通知看守所,你能正常接见了。”
    “谢谢,我想问问是谁替我交了那笔钱。”
    “哦,是你一个叫做肖然的朋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不,没什么要问的了。”
    “那好吧,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王铁说着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纸来。
    周扬签完后又看了看纸上“批准逮捕”的字样,这就是《刑事诉讼法》所说的批捕了。
    “我可以打个电话吗?”周扬问道。
    “可以。”王铁很爽快地拿出了自己手机并递给周扬。
    周扬拨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听筒传来音乐彩铃,却是江美琪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喂”
    “喂,请问你找谁?”
    “磊,是我。”周扬声音低沉。
    “扬,真的是你吗?你在哪里,你出来了吗,我想死你了,我现在来找你——”话筒那边是程晓磊一连串的声音。
    “磊,你听我说,我现在在看守所,你要是想来看我必须要每周三、周六来。”
    “呜呜呜,不要,我现在就要来看你。”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磊,听话,这里面有规定的。”周扬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扬,你的事情严重吗?我知道你在里面之后,来看你几次都说不准接见。”
    “没事的,现在已经弄好了,你只要周三周六来就可以了。”
    “我就知道你没事,你在里面可要乖乖的,我和周叔叔陈阿姨他们都在给你想办法呢,你很快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去看电影,去吃肯德基···”程晓磊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
    “好了好了,我会保重自己的,别哭了,乖,听话。”
    “嗯,我来的时候给你带你最爱吃的鸭脖。”
    “好吧,先挂了哈。”
    “嗯。”电话那头忙音传来,周扬很想对程晓磊说鸭脖是带不进来的,但是他没有说,他只是把手机递还给王铁后,紧紧地咬了咬嘴唇。
    周扬走出提审室的时候,向东飞速地递了一件东西给他,周扬想都没想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那是一整条“红塔山”。
    天气已入冬,南方的天气热得快也凉的快,只要是阴雨绵绵的日子,号室里就显得格外的冷。有人家里逐渐送来了毛衣还有棉衣棉裤。最为流行的是一双胶底的棉鞋,这种棉鞋没有鞋带,所里不担心会发生被绳子缢死的事件,而且外观设计颇为简朴,实在是每个在押人员的居家必备之物。
    这天,外面依然下着绵绵细雨,9号监室依然和平常一样,今天只是昨天的重复,而明天只是今天的继续。吃完中饭,午休时间,周扬都照例会到床上去进行午睡。其实,以前在外面工作时,午休基本上属于奢侈之物,不是加班就是应酬,反而在这里面,才感到养成良好的午睡习惯是一件多么令人身心健康的事。
    不过,9号除了周扬,其他人都没有这个习惯,他们更喜欢是围在一起玩扑克,然后用胶底棉鞋打着输家的屁股。有时候牌运不好兼之牌技不行的人,半天牌玩下来,就连坐板凳都坐不了。周扬本来一直反对这种低级趣味的游戏,但是众口难辨,而且你要真的连这唯一的娱乐也剥夺了,还让不让人活了?于是乎,也只好任其发展了。
    今天李大友真是倒霉透了,小滑溜和王大志老是抓着一对王四个二,就算自己偶尔抓到一对王的时候,对方也是拿着至少两个炸弹,不一会儿,臀部就传来huo辣辣的感觉。可他就不信这个邪,看着王大志一脸的坏笑,心想等老子赢一局,一定让你的屁股开花。可是理想很美好,往往现实总是很残酷,李大友不幸又抓了地主,而且还被对方炸了两炸,那就意味着这次要被打二十下。
    王大志用鞋底在手心上“啪啪”的搧着,“李大友,对不住了,这回我又要···”
    李大友心有余悸地摸摸huo辣的tun部,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别打了,我不玩了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就算不玩也得打过这一次才行。”王大志淫笑着一步步逼近。
    “李大友,你怎么这么不耿直,玩得起就要输得起,你他妈的是怎么在云南当毒枭的,是不是也玩空手捉鸡啊。”小滑溜也在一旁打帮腔。
    旁边也有人跟着起哄,“打,打,打他个屁股开花,哈哈哈哈···”
    李大友无奈地苦着一张脸:“能少打几下么?”
    王大志越看李大友害怕的样子,心里就越得到最大的满zu,“少打几下也行,我看就打十下吧,不过——”
    “不过什么?”李大友怯怯地问了一句。
    “不过要脱了裤子打!”
    “啊?”李大友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自己选吧,这隔着裤子呢就打二十下,脱了裤子嘛,才打十下。”
    “算了,你还是打二十吧。”李大友见躲不过一咬牙道。
    可就在这时,从王大志的袖子里掉下来一些东西,李大友定睛一看,靠,这不是纸牌吗?顿时,李大友什么都明白了,“好个王大志,我说怎么老是输呢,原来你在出老千。”
    “我哪有出老千?你哪只眼看见了?”王大志不甘示弱。
    “你他妈还想抵赖,你袖子里藏的牌就是证据!”李大友恨得咬牙切齿。
    王大志讪笑道:“嘿嘿,我就是出老千了又怎么样?谁叫你蠢呢?”
    旁边的人完全不以为意,只是看着热闹,有的还巴不得闹出更大些的事来,自从新领导上任之后,真是太无趣了,就连“擂台比武”都取消了,这坐牢不就是图个乐子吗,整天就只是吃饭睡觉,还不把人憋出个鸟来。于是有人起哄道:“打呀,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了。”
    这里没有公平,因为这里是地狱,遇到问题大家更相信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就能最有效地解决问题,这个方式一直为我们的祖宗所遵循,我们现代人自认为已经走向文明了,摒弃了野蛮和暴力,但是在这里,它仍然有着其强大的生命力。
    李大友原来在丁家旺在的时候,就是名副其实的苦主,他身材枯干,又是外地人,最可怕的就是当自己的起诉书下来的时候,婆娘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了,他的罪行是贩毒,海洛因590克,这要是在家乡顶多也就是几年的事。但为了追求最大的利益,他铤而走险来到了这个城市,用100克高纯度海洛因兑成了590克,要是他当时知道这只是公安机关地钓鱼行动,他打死也不会这么做,他们不认纯度只管重量,他事后觉得很冤枉,一直抱怨那些抓他的人太不专业了,怎么能这样算呢?
    起诉下了之后,开庭却姗姗来迟,号室里懂法律的人告诉他,贩卖海洛因达到50克就要判死刑,起初他不信,后来有好事者翻着《刑法》哪条哪款给他看,从那之后,他变得极度绝望,他甚至认为婆娘之所以不来是因为他是要快死的人了,而且极大可能性跟人跑了,婆娘小自己十来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她怎么可能捱得住呀···他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有天打开水时不小心烫伤了旺哥的脚,结果可想而知,那天若不是巡岗干部的突然出现,他怀疑还没有开庭就先被判了“死刑”。
    从此,他在号中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永远只能睡在厕所旁边,每天都要弯着身子拿着抹布对着地板来回地跑,直到地板变得光可照人,然后拿着牙刷努力地刷着便池,直到便池上的白瓷没有一丝污迹···
    他一直渴望着调号,可是像他这种身份低微的人怎么能向干部提这种要求呢?于是他每天默默地祈祷着能离开这个号,其实只要远离丁家旺就行,哪怕是作出什么违反监规的事关关禁闭也好。周扬来了之后,虽不说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但是周哥不会欺负人,虽然自己一直地板还是地板,但是不会让自己每天收风之后再被打上几拳踢上几脚,总之,除了案情不可改变,其他的都改变了,他逐渐变得爱说话了,可以和其他犯人一起玩了,那从前在外面的自尊也似乎找回来了。
    在大家的起哄中,李大友脸涨得通红,仿佛眼前的王大志就是整天操着他婆娘的那个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大友终于扬起了他那瘦小枯干的拳头。
    王大志长得膀大腰圆,此时哪会把李大友放在眼里,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捏住了李大友的脖颈,右手拳狠狠地向他砸去。
    李大友好像被打疯了,全然不顾疼痛,死命地纠缠着,尽管他顷刻已经满脸鲜血。
    “周哥,你快起来看呀,李大友和王大志打起来了。”小廖急冲冲叫醒了周扬。
    周扬浑身一激灵,掀开被子,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几步跑到了风场内,连忙隔开了打斗的二人。
    周扬是管号的,是龙干的红人,号里的人都得听他的,这是龙干特别交代的,要是不听,关禁闭不说,就光是戴上38斤重的大铁环也够你受的。新来的还听说他来的第一天就把丁家旺打进了医务室,号室里打架是家常便饭,但是除了众人踩一人时会把那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外,一般单挑很少见会把人打进医务室的。虽然没有亲自看见他动过手,但是余威还在,特别是当他阴沉着一张脸时,眼神都可以杀人,甚至有人传闻他在外面时就是混的黑白两道,如果说丁家旺之流可以比喻成一只凶恶的狗的话,那周哥就是真正的狮子,平时昏昏欲睡,但是一旦发起威来,真是可以吃人的。
    很快,两人分开了,都不说话,只是恨恨地望着对方。
    “你们吃多了是不是?吃多了就关了你们的伙食!”周扬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起何时说话变成了这种风格,“老宋,这是怎么回事?”
    老宋在一旁一个苦瓜脸,“周哥,他们因为斗地主才——”
    李大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王大志则看向了另一边,周扬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要是还有下一次,我会报告龙干,让龙干来处理。”
    说完,周扬不再理二人,转身回去穿鞋。
    然而,悲剧就在这一刹那突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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