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信息链

    陈明宇笑道：“你说的没错，只有那些发奋自强的人，才值得别人帮助。如果自己都把自己给放弃了，那么谁帮他都没用。”
    “嘿，没看出来，咱们的想法还真是差不多呢，这就是有缘啊！”
    “没错，我也觉得咱们挺有缘的！”
    “那……你还是要去西亭船厂喽？”
    “没错。”
    “得，我也不问你去那儿干嘛了，既然你确实想去，那我就拉着你去。你知道我刚才为啥不让你去吗？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地儿挺荒凉的，我要是把你拉到了那儿，你信不信过一会你想回来的时候，连个出租车都打不到！从县城到那儿大约有20里路，虽然也不算是太远，但要是你步行的话，那也够你走上小半夜了！而且，西亭船厂的那些护厂工人也是挺凶的，如果你在他们船厂周围瞎转悠，被他们误认为你是去偷东西的人，那他们真的有可能把你抓起来打一顿！前段时间，西亭船厂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有个小伙子被打成了重伤，据说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是吗？竟然有这种事！”陈明宇惊讶的说道。
    “嗨，我骗你干嘛！所以啊，你到了那儿千万别瞎转悠。”出租车自己说道，“这样吧，我带你去那儿之后，你该办什么事就去办什么事，我在那儿等你一会，还把你拉回来。但是你可别耽误的时间太长了，要不耽误我干活。另外，我看这天气，今晚可能会有大雨，那边的路可不太好走，要是真的下了大雨，咱们可就不好回来了！”
    陈明宇感激的说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出租车司机笑道：“别客气！助人为乐是咱们民族的传统美德嘛，呵呵……”
    有人说，想要了解一个城市，就去了解它的出租车司机。
    一个原因是绝大多数出租车司机都是本地人，可以说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还有一个原因是出租车司机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接触形形*的人，而且出租车司机大都爱聊天也善于聊天，他们能从不同的客人那儿了解到了不同的信息，这些司机们待在一块趴活的时候，也肯定会互相聊天，把各自的信息这么一互相融合，因此出租车司机也就几乎成了一个“本地百事通”。
    陈明宇碰到了这么一个热情且有爱心的出租车司机，自然不会放过跟他交流的机会。
    “老哥，怎么称呼？”陈明宇递给司机一根烟，问道。
    “呵呵，我姓何，在我们家族里排行老五，一般人都喊我‘何五’”，出租车司机接过了烟，瞥了一眼，叫道，“哟呵，中华！有钱人啊！做生意的吧，兄弟？”
    他没有抽烟，而是把烟顺手夹在了耳朵上。
    陈明宇因为今天到周泉报到，想着可能要免不了给人递根烟什么的，所以就在身上放了一盒中华，不过他平时还是比较习惯于抽红塔山。
    陈明宇笑了笑，没有做解释，顺着何五的话问道：“那你觉得周泉的生意好做吗？”
    “那这个得看你做什么生意了，我们周泉靠近大海，渔产丰富，你要是做这方面的生意，比如搞贸易，或者是弄个加工厂什么的，倒是也挺好做，不过竞争也够厉害的，现在改革开放了嘛，大家一股脑的都去做生意了。另外，我们这儿的水果、蔬菜也挺盛产的。尤其是我们的周泉红富士苹果，那可是远近有名啊！不过，虽然品种都是红富士，但要论品质的话，那还是秀园镇的苹果最好！你要是想买苹果的话，最好是直接去秀园镇果园里买，市场上卖的那些苹果很多都是冒充的。总起来说呢，在青江市，我们周泉的经济发展水平还是最好的，其他那些县城根本就比不上我们。你要是想做生意的话，选择我们这儿是没错的！这几年到我们这儿来做生意的外地人可真的是不少，你看光是工厂就开了多少！我开出租车能赚这么多钱，乘客主要是就是这些生意人，还有一些是机关的干部，普通老百姓坐出租车的还是相对少很多。”何五的语气里颇有自豪感。
    “这儿的社会治安怎么样啊？”
    “社会治安……还算可以吧。”
    “还算可以？那你觉得这是好呢？还是不好呢？”陈明宇追问道。
    “怎么说呢，反正这几年要比前几年好了不少。我们这儿的民风其实是挺剽悍的，有时候两个陌生人走在街上，一个不对眼就得干一架！当时我们这儿的几个社会大哥，往往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慢慢的发展成为了几十人，甚至是上百人的群架！比如我们这儿的小公园，簸萁山这几个地方，那都是约架的定点地方，不知道在这两个地方打过多少架，流过多少血。这几年，大家都开始一门心思的赚钱了，那几个社会大哥也都摇身一变，成为了老板。他们还是会打架，但是比以前打的要少多了，而且，他们现在打架，也不再是为了争一口气了，都是为了钱，为了利益了！”
    “你们平时开出租车，没人找你们麻烦吧？”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我们每个月都要给出租车公司交不少份子钱。知道我们出租车司机的老板是谁吗？闵涛！我们每个月给他交这么多钱，他当然要罩着我们，自然就没有别的人敢打我们的主意了。”
    “闵涛？这人是干嘛的？很厉害吗？”
    “哦，忘了你是外地人了，要是咱们本地人的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闵涛呢！闵涛是我们这儿的大老板，也是最牛逼的社会大哥！据说，他还是我们县委书记孟维山的大舅哥。”
    “他是孟书记的大舅哥？”陈明宇问道。
    “呵呵，是有这么传的，不过据我的了解，这就是个谣传。孟书记的老婆姓刘，在市里什么单位上班，闵涛怎么可能是他大舅子呢。不过，孟书记跟闵涛的关系好倒是真的，我觉得他们就是好朋友吧。”何五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闵涛做什么生意？”
    “那可就多了！比如饭店、旅馆，我们县里第一家娱乐厅也是他开的，他名下还有一些厂子，比如服装厂、毛纺厂什么的，另外，他还搞渔业、水果的贸易，具体他名下都有什么产业，谁也说不清。哦，对了，你不是要去西亭造船厂吗？这个西亭造船厂跟闵涛也挺有关系。”
    “什么关系？”
    “西亭造船厂这两年已经经营不下去了，据说县里准备把这个造船厂卖出去，好像就是准备卖给闵涛，不过也有人说造船厂的厂长想自己把船厂买下来。不过，我很奇怪的是，如果厂长自己掏钱把造船厂买了下来，那么这个造船厂也就从国家的企业变成他私人的企业了，是吧？”
    “是这样。”
    “那一个造船厂的厂长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啊，估计也就几百块吧，肯定上不了千。那么你说，他从哪儿弄到钱买下来这么一个船厂啊？我听人家说，他是准备拿这这个船厂去贷款，然后用贷款的钱买下来这个船厂……这我就真是搞不懂了，那船厂贷款的钱来买船厂，这怎么听着就像是把钱从左边兜里掏出来，又塞进了右边的兜里啊？你是做生意的人，肯定见多识广，你来分析分析，这算不算是国有资产的流失啊？”
    “这个……”陈明宇很清楚这种行为的本质，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出租车司机才好。
    “以前都说国家的所有资产是属于全部老百姓的，那么这个西亭造船厂是国有企业，我就是个老百姓，按照这个道理来说，西亭造船厂也应该有我一份啊！但是，我真是不知道西亭造船厂有哪一快是属于我的，就算是我去西亭造船厂拿一颗螺丝钉，估计都会被那些看厂的工人揍一顿！唉，我真是有太多问题想不明白了！”
    陈明宇不禁笑了起来，这还是真是一个挺爱思考，也挺能说的司机师傅啊！
    对于这位司机师傅提出的这些问题，陈明宇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连忙岔开了话题：“哎，师傅，西亭造船厂现在的厂长是谁啊？”
    何五说道：“现在的厂长叫季东园，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他原本是县计经委的副主任，大约五年前吧，他来到了西亭造船厂当了厂长，当时西亭造船厂还是很兴盛的，但是自从他来了之后，西亭造船厂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弄到现在竟然都已经停了工，还要出售给个人了！我真是不明白，就季东园这样的，县里怎么不把他给处理了啊！想当初，西亭造船厂可是我们这儿很有名气的国企啊！那时候，每到早晨上班，或者是傍晚下班的时候，自行车都会汇聚成一条长龙，壮观的很啊！其实，我年轻的时候都想进这个厂子捧个铁饭碗呢。不过，当时这个造船厂太火，咱没有门路，又不是大学生，根本就进不去，所以我就被迫早早的进入了社会，自己找饭吃了。这些年，我在果园里给别人打过零工，在建筑工地上搬过砖，在菜市场卖过菜，还出海捕过鱼，捕鱼的工资虽然高，那是那种辛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我上船之后，连续吐了三天三夜，水米不进，差点没死在船上……后来，我经人指点，学会了开车，又开上了出租车，这才算是改变了命运。所以我现在对我儿子的教育要求的特别严，还资助那些贫困生，就是因为我知道，以后的社会，要是没有文化，那更是不行……”
    陈明宇听着何五喋喋不休的话，简单的在脑海里串了串何五给他说的这些信息，大体的有了一个新的脉络，而这些东西，都是他坐在办公室里翻阅材料所无法了解到的。
    两个人一路聊着天，很快就到了西亭造船厂附近。
    何五停下了车，说道：“看到前面那个厂子了吗？那儿就是西亭造船厂了！”
    “谢了，何师傅，给你钱。”陈明宇递过去五十块钱。
    何五看了看价格表，一共是12块钱，说道：“咱俩聊的这么投机，我给你抹个零头，收你10块钱就行了。”
    “这怎么行？”陈明宇道。
    这个年头，两块钱其实也不算少，现在的普通蔬菜也就一两毛钱一斤，猪肉也就一块多一斤，馒头一块钱能买五六个，对于普通的三口之家来说，两块钱几乎就够一天的生活费了。
    “没事！没事！”何五很大度的说道，“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陈明宇没有接何五递过来的四十块钱，说道：“这样吧，何师傅，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下去转一圈，一会还跟你的车走。这些钱就当是我回去的路费了。”
    “那也行。不过回去也收你十块得了，这三十你收起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难道不收费吗？何师傅，我看你是爽快人，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些钱你就先收起来吧！如果你觉得多了，那就先存你这儿，以后我肯定少不了坐你的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吧，我去去就来！”
    “嗨，我看出来了，你也是个爽快人！不过，兄弟，你到底是去干吗啊？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句，这儿除了这个造船厂什么都没有！”
    “造船厂的宿舍区不在这儿吗？”
    “宿舍区？这个造船厂只有一个宿舍区，那也城里面呢！嗨，我说兄弟，你该不会是想去造船厂的宿舍区吧？你要是真想去那儿，那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啊，我就不用拉你到这儿来了！”
    “呵呵，我也不是想去宿舍区，就是想到这儿来随便看看。”
    “好吧！不过你可真的是要小心点，在周围转转就行了，别靠的太近，更别想着要进厂子，护厂队的人可凶着呢，如果抓住了你，那肯定是一顿好打！”
    “这么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啊？”
    “切！你可别不信，真要是挨了打，那可就麻烦了！兄弟，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要实在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那你就一边向这边跑，一边大喊，我多留意着点，看见了就去救你！”
    “哈哈，行！老哥，那先谢谢你了！”陈明宇笑了起来。
    “你别当我是开玩笑，我可真是的！另外，我看这天也不准头，很可能快要下雨了，你快去快回吧。要是想来的话，找个好天再过来。”何五认真的叮嘱道。
    “知道了，老哥，那我下去了。”
    “嗯，去吧，当心着点。”
    何五目送着陈明宇向前走远之后，才把陈明宇给他的那根中华从耳朵上摘了下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气味，这才叼在嘴上，掏出打火机点燃，美滋滋的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