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九月一过，天气就变得有些凉了。
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媚，但少了炎夏时的灼热，让人更想赖在阳光之下不走了，让太阳帮自己消消毒。
叶辞正在小卖部里拣饮料，进门铃声一响，正想抱怨一声潘然怎么这么慢，抬眼却见到来人是宋晖言，心间一滞，抱怨的话语也咽在半路。
细碎而又明亮的阳光透过透明窗板洒进来，勾勒出男子矜敛清贵的五官，猝不及防间叶辞便与他的视线对上了一瞬。
“潘然有点事来不了了就让我来拿，饮料买完了吗？”说罢宋晖言的目光锁定在叶辞半满的置物篮，长腿一迈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叶辞手中的置物篮，声音沉稳，“麻烦了。”
“不……不麻烦。”手中一空，扣着置物篮的手指缩了缩，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
她明白，宋晖言所说的并不仅是买饮料一事。
官微预热校庆的效果非常好，因此校方还请到了不少大牛在校庆当天回校讲座，不少大牛还说官微的宣传活动做得非常好，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学生年代。
叶辞是功臣，官微众人表扬了叶辞的工作。
进大学以来，叶辞向来低调，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眼神晶晶亮亮的，下唇被咬的殷红，整一张脸贴上了大写的“我不好意思”。
校方非常满意官微的工作，高兴之下还拨了一点经费下来——按着林媛的话就是并不多，刚好够开顿庆功宴。
那就开一顿庆功宴吧。
定了日子，定了庆功的形式，就要分头买食材了。
十月初的小卖部，虽然外界的天气降下来了，但小卖部里还是开着冷气，宋晖言缓着步伐目光扫过一个个货架，挑得差不多了，他回头看见叶辞巴巴跟着的模样，脚步顿了顿。
“你有什么想要喝的吗？”宋晖言侧身看了她一眼，五官映衬着半暖的光色，话语中的冷意也淡了。
叶辞默了几秒，摇了摇头，空落落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间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此时的神情又乖又怂，若有若无地瞟着置物篮，总觉得宋晖言的兀然出现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朋友啊朋友，要不我顶着，你先走？
这种念头呼之欲出，跟在他身后，总有种不自在和世事颠倒的感觉。
“那就柠檬茶吧。”宋晖言看了她一眼后眼睫便垂下了，敛住沉敛的眸光，长睫微微颤动，若有所指，“记得以前的你很喜欢，是吗？”
低低沉沉的一句话，语气却带着若有如无的温柔，像是翩跹的羽毛落在心间，力道正好将命脉拿捏住，心头泛着浅浅的酸意。
以前的她不仅喜欢，还将这种喜好加在他身上，一天一封情书外加一盒柠檬茶，雷打不动。
小卖部里正在放着一首很小众的歌，南瓜妮歌迷俱乐部的《我多么想成为你的鹿》，沉沉的前奏之后，就是一个清亮的男声唱着一句——我多么想成为你的鹿。
周围很安静。
叶辞顿时有些恍惚，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嗯。”
宋晖言不再言语，修长的手指勾出五盒柠檬茶，目光专注而沉敛，那身形与几年前的少女微微重合——
少女还不够高，柠檬茶放在最高的货架上，拼命踮起脚尖才勾出一盒柠檬茶，还重心不稳，勾出来了抓不住，柠檬茶在空中滚了半个圆，随后径直掉在置物篮里。
沉闷而又响亮的一声。
……
“当黑夜无声坠入你的心便变得荒芜”
结账的时候，歌曲正好唱到高潮，男声刻意抬高了调子重复这一句话，宋晖言侧头看了叶辞一眼，欲言又止，随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盒身和玻璃桌面接触毫无悬念起了雾，叶辞正想掏出纸巾擦，却发现已经有人比她还要快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下压着一张纸巾，将桌上的水雾擦干净了。
一如当初。
*
叶辞送第五十封情书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很灿烂，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灿烂。
她跑到宋晖言的班上将他拽去了一侧的阁楼顶，将情书和柠檬茶塞到他的手上之后，便跳到一侧的屋台坐下了，白嫩的小腿在阳光的映衬之下多了些许金灿灿，显得格外迷人。
“我多么想成为你的鹿啊。”少女的声音清铃悦耳，甜甜糯糯的，戾气散去了些，整个人只剩下娇憨。
“什么意思？”宋晖言蹙眉，想离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少女白净又带着些失落的面容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了，心头泛起些许的涟漪，就走不动路了。
“这么明显的意思，宋晖言你还要问？”叶辞的语气微微上扬，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一跃而下，从屋台跳下来，语气拉下来了，“你这么聪明，就没有听出来我在表白吗？”
“没有。”少年的眉眼利落，垂睫敛住情绪。
“没有也没关系，我会经常说的。”叶辞嫣然一笑，三步作两步走了过来，踮起脚尖环住宋晖言的颈圈，稍显温热的气息喷到他的耳侧，“Iwanttobeyourdeer(dear).”
后来呢。
叶辞就不见了。
**
庆功宴后，叶辞回了寝室，打算睡个安稳好觉，最好一睡就是十五个小时那一种。
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小语突然来了一个电话，从声音里听出来了哭腔，叶辞的睡意便消失了一大半，见在电话上说不清楚，赶紧套上套上衣服打车去小语的家。
已是晚上十点了，没了阳光显得几分凉，学校还为了省电将一部分的路灯关了。
叶辞站在黑漆漆的街角，瑟缩着身子等出租车，嘴里不住地diss学校的抠门。
嗯，全然忘记了她也是抠门分子中的一员。
二十分钟之后，叶辞下车了。
小语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一见到叶辞就冲过来抱住了，吸了吸鼻子道：“叶姐姐！那个人被报送了！保到了省重，杀了我也考不上。”
噗。
叶辞失笑。
原来还是情感问题啊。
“在杀了你之前，你能够考上的。”叶辞唇角扬起一抹小小的笑容，见小语穿得有点少，反客为主又说，“我们先进去吧，在这里说比较凉，容易感冒。”
宋家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多少人气，补了几次课，叶辞也知道宋伯父和宋伯母都是从事科研工作的，在S大挂了一个教授的名字，随即两个人到处飞去做调研，并不经常在家。
可以说两兄妹是留守儿童。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小语的叛逆也算是出处的，在这个点上好好开导一下就能解决了，哪儿像是自己当初一样，别说是教导了，放飞了自我都不知道自己这叫做叛逆。
真·不羁放纵。
经过宋晖言房间，叶辞刻意地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问：“你哥呢？”
“应该在忙吧，他基本上一回来就会将门关上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小语眨了眨眼，很是敷衍的回了一句，随即又说，“来来来，叶姐姐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呢。”
“嗯，好。”
叶辞点了点头，那个人忙最好，最好压根不知道她来了。
——总觉得经过小卖部那么一茬，有点尴尬，有些刻意隐藏和掩埋的事情已经憋不住了，悄然无息地浮出水面。
小女生的情绪来的快，消减得也快。
经过一个小时的循循善诱，小语便像是打了鸡血，红着眼说自己一定要考上省重去追汉子，还准备摊开练习本继续学习，不睡觉了。
叶辞自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好不容易又将小女生安抚上床睡觉，再看手机，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
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城市的出租一过十二点就不爱打表，还喜欢中途上客，将这个点坐出租的人当做是水鱼来宰。
嘤，好穷。
捂着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了些许的泪水，朦胧间，宋晖言紧紧闭着的房门打开了，一个清隽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长腿注目。
“我送你回去吧，半夜了不好打车。”
话语虽轻，但是却隐隐噙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叶辞本还想再打一个哈欠，见着突然出现的宋晖言，哈欠也被吓跑了，细细一想，打车回去要二十五块，如果跟着面前的人回去，嗯，不用钱。
“好，谢谢。”叶辞嘴角扬起一抹浅浅又讪讪的笑容，不大好意思，“麻烦了。”
宋晖言只晲了叶辞一眼，眸光清冷，薄唇轻启：“没事，走吧。”
走了两步路，叶辞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落落的，脚步一顿。
再摸另外一侧的口袋，也是空落落的——
又又正好今天和好朋友去旅游了，明天才回来，寝室只有自己一个人，而自己现在出来了，还没有带钥匙，所以这意味着……
“那个……我好像忘记带宿舍的钥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