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明知故问
她叹了一口气,一串白雾从口中呼出,飘飘扬扬的,很快又转瞬不见。
还是不进去了吧,再找一家店也未尝不可……
她一路走着,看着熟悉的街道和银装素裹的行道树,竟觉得有些陌生。
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可是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她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面对对方,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冬日的寒风一刀刀凌迟着她,阳光也渐渐暗淡下来,好像太阳下一秒就要落下。
她拢了拢大衣,顶着寒风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后有车喇叭在响,她困惑地回头,车上的人下了车来,将她拖进了车里。
一路无话,她望着他的侧脸,原来,玉不仅是温润的,也是寒凉的。
陈漾义把车开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道停下,面上有些黯然,一双眼睛死水无波,看着前方,淡淡开口,“这些天为什么不联系我。”
说完又觉得自己明知故问。
叶微尘不知道怎么回答,窗外的雪花又零星地飘起来。
他转过身来,盯着她尖削的侧脸。她面色苍白,透着淡淡的黄,两颊上没有一丝红气,低着头,冻得发红的手指搅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里的空气凝滞一般,让人窒息。
天空中的雪花大片大片飘落,慢慢在车窗上积了一层白,外面的树模糊了,带着暖意的阳光也消失了。
陈漾义握着她的双臂,强迫她面对自己。
“尘尘,到底发生什么了?”
叶微尘跌入他的深眸中,那里的波光不再柔和,而是泛着微微的寒,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汪洋大海上,不知将被起伏的海浪带去何方。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觉得一颗心直直坠入深渊,她就没什么和自己解释的么。这些天,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她就如此不在意自己的感受么?
从最开始失去联络的心焦,再到看见她病倒的担忧,每一天都像把他放在火堆上炙烤一般,他一次又一次地看手机屏幕,却再没有她的消息。
他紧紧盯着她,仿佛想要从她的表情读出她的心绪。
十年的时间,他已不再是从前的少年,而她呢,也不是从前那个少女了吧。
他的手指渐渐收紧。
十年的时间,到底还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寒气似乎从窗缝中钻入,丝丝游走于周身。
一场大梦终于醒了么。
他不甘,为什么总是要输给出身。
总有一天,他要把命运从他身边强行拿走的东西,变本加厉地拿回来!
他将她箍入怀中,唇触到她的唇,一片馥郁芬芳。他热烈地需索着缠绵辗转着,两片柔软上的温度渐渐升高,幽幽的冷香萦绕在他的指尖,他顶开她的牙关,舌翻搅着吮吸着她口中的淡香,霸道地夺走她的呼吸。他沉迷于唇齿间的温软芳香,飘忽于自己制造的梦境中。
呼吸渐渐乱了,一切都乱了。
车内的寒气被渐渐驱散,气息旖旎如初春。
他终于松开了她,却见那人眸中水汽氤氲,面上一抹淡淡的红,唇是露珠打湿的花瓣,微微张开,轻轻喘息着。
他的指尖拂上她的侧脸,缠绵地摩搓着,声线沙哑道,“不要离开我。”
她脑中一片浆糊,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将她抱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手指穿梭在她的黑发中,指尖玩弄着她的发梢,“尘尘,你好香。”
只穿了薄袜的大腿触上一个滚烫而坚硬的物体,她面上一红,整个人僵住不动了。
他轻笑起来,声音低沉好听,又将她紧了紧,车内温暖如春,他身上的青草皂角香气浮在她的鼻尖,那香气让人想起夏日刚修剪过的草坪。
这是她思慕了十几年的少年啊……
她伸出手回抱住他,他的呼吸浮在耳垂上,暖暖的,痒痒的,急促的心跳响在耳边,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像一首欢快悠扬的圆舞曲。这一刻就放任自己溺毙在这思念了十年的温柔中吧。
她的手玩弄着他的短发,“阿义,这些天没联系你……”
他摇了摇头,“不用解释,我懂。”
她气息一滞,原来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
这几天,他的煎熬不会比自己少……
她鼻尖有些发酸,手指缠在他的外套上。“阿义”,她的声音低低的。
“恩?”
她望着窗外的雪花,怔怔的。
叶家,爸爸,穆天勋……
她指尖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心中的灼热也凉了下来。
阳光渐渐被远处的建筑物挡住,只溜出些丝丝缕缕的亮,游魂一样在建筑间穿梭,仿佛下一秒就要消逝。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三个字冻住了指尖,陈漾义的眸光暗了暗,“接吧。”
他的手垂落在她的身侧,渐渐握成一个拳,心头的恨意排山倒海而来,说不清源头,也不说清到底要流向何方。
她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手指缓缓划开那个图标。
“你又跑哪儿去了?”
她能感知到阿义的目光,那种断翅蝴蝶般的忧伤和彷徨。
她如鲠在喉。
“散心。”她吐出两个字。
那里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回来。”
车里的气温渐渐降了下来,及至冰点。
她的手指揪着毛衣的边,绒毛又麻又痒地戳在手心。“我还有点东西要买,先挂了。”她把手机放入口袋,低头盯着脚尖,背依旧维持着方才打电话的姿势,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金乌低垂,雪花却簌簌而下,建筑物的影子斜斜地压了下来。车内寂静无声,耳边只有呼吸和雪落下的声音。
说不清在等待着什么,就如同天边的金色不知到底在坚持着什么。
理智和情感在疯狂撕扯。
陈漾义望着远处的一棵青松,雪压在枝干上,绿色渐渐隐没在雪白之中,那片白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咄咄逼人,好似要将那枝干完全吞噬。他心头的火热也被那白色覆盖起来,一缕青烟上浮,是火苗的灵魂在消散。
阳光彻底消失在楼宇之间,黑色的影子亦步亦趋地逼近,将不知所谓的等待和期冀一点点侵蚀殆尽。
他们都明白,却又都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