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谈谈

    应用统计学的导师叫周舟，是一名三十八岁上下的眼镜男。
    他的教学方法独特，为人又极其严厉，在学生出勤方面更是苛刻至极。
    是以，所有修过他课程的同学们都赠他“魔王周”的称号。
    本来对于顾佳来说，一切与数字挂钩的学科，无论学过多少次，都永远属于神秘的未知领域。
    可偏偏在应用统计学上，她考出了令温情和顾彦国都大跌眼镜的高分。
    只因为——
    顾佳抱着书信步走进教室，在最后一排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坐好。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第一排那熟悉的位置上，曾经如胶似漆的一对背影如梦幻般地浮现在眼前——
    “同学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台上的周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统计学概述，一个女生不知从哪冒出来，弓着腰坐在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一个男生身边。
    男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女生朝着他裹着绷带的右手努了努嘴，露出一个甜美又真诚的微笑：“同学，我来帮你抄笔记吧！”
    男生清澈的黑眸静如古井，淡淡地摇了摇头后继续直视前方的黑板。
    “我写字很好看的，上初中的时候还得过硬笔书法大赛优秀奖，不信你看——”
    女生兴致勃勃地拿起笔记毛遂自荐，台上的周舟突然停止了板书，转过身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这里是教室，不是菜市场！都给我认真听课，少在下面搞小动作！”
    顾佳忙不迭地放下笔记，然后正襟危坐，对着周舟在嘴前比了个拉链的动作。
    见她态度良好，周舟也只是冷哼一声便继续他的讲义。
    女生在他身后吐了口气，然后有惊无险地拍了拍胸口，没有留意身边男生嘴角边轻轻勾起的一抹浅笑。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因为陆承枫的“不便”，顾佳每节课都认真地帮他抄板书，记笔记。以至于到最后，她居然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成绩圆满完成了她最头疼的课程。
    当年他们专属的座位已经被两个金融系的学霸占据，而她也只是有些伤感地坐在离那里最远的位置。
    九点五十五分，“魔王周”夹着厚厚的讲义从正门走进来。
    还穿着那套万年不变的古板西装，还戴着那个厚得看不清双眼的眼镜。
    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
    教室里的学生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只见那男生站在门口先是朝着偌大的阶梯教室巡视了一番，然后抬脚迈上层层阶梯，停在了顾佳的面前。
    顾佳的心几乎都要停止了。
    “魔王周”在最前方的讲台上不咸不淡地说：“快要上课了，请戴帽子同学们把帽子摘掉，也表示一下对老师的尊重！”
    男生紧挨着顾佳坐下，然后伸手摘掉了帽子。
    本来在校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而摘掉帽子后露出的面容更是引得教室里的女生们阵阵低呼。
    说来也确实是如此。
    以陆承枫的相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无数惊艳与探究的目光。再加上此时他身体里是四十岁的灵魂，周身散发出的气质与格调在这群还未接触社会的孩子们面前尤显突出。
    一时间“我靠”之声此起彼伏。
    顾佳冷着脸站起来，哪知陆承枫突然压住了她的手臂。
    “坐下。”他的声音并不大，“不抄笔记？”
    说罢，还晃了晃受伤的右手。
    抄你妹！顾佳瞪他。
    教室前又传来“魔王周”严肃的声音：“这里是教室，不是菜市场！马上就要上课了，这位同学你要去哪？”
    “我……”顾佳张了张嘴，最终迫于“魔王周”的淫威，还是默默地回到了座位。
    九点五十九分，梅婷婷走进了教室。
    她一眼就找到了顾佳，刚要走过去却发现她的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从大一开学的第一天，她就注意到的一个人。
    他们系里，不，应该是H大里最帅的学生，她暗恋的了三年的对象。
    她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她对他的爱慕，哪怕是寝室里的姐妹。
    她听说他的父亲是富甲一方的商业巨鳄，他的母亲是温文尔雅的贵族名媛。
    因为在她眼中，没有任何人可以配得上他。
    他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吸引人，又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可现在，她心心念念的男神正坐在顾佳身边！
    还…还拉着她的手。
    周舟对于今天的课前纪律十分不满。
    也不知道现在的大三生是怎么了，一个个如此散漫，哪有一点儿快要步入社会的样子？！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对有些摇摇欲坠的梅婷婷丢去两枚眼刀：“踩点来上课也就算了，怎么，还等我过去请你落座？”
    梅婷婷吓得一个激灵，霎时间涨红了脸，慌乱地找了个中间的空位坐了下去。
    “好，现在开始讲课。首先，让我们来了解一下什么是统计学…”
    顾佳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梅婷婷。
    她紧张地翻开书和笔记，似乎有些急于进入状态。可她僵直的脊背和发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所有的情绪。
    顾佳挑眉，原来这个时间她就已经喜欢陆承枫了。
    可那又如何？这并不影响她对梅婷婷所怀有的厌恶情绪。
    她从前都是跟着陆承枫坐在第一排，心里眼里都是他，所以一直都没有关注过其他的事情。
    现在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所有的细节都变得清明。
    这也许就是人生。
    当你换个角度去观察同一样事物，往往就会发现许多与之前不同甚至大相径庭的观点与感悟。
    而以后，她也许也该试着用不同的角度去发现所有她当年遗漏过的事和人了。
    顾佳摊开笔记，无视身边的陆承枫，开始静下心来抄写板书。
    陆承枫见她这样不由得低笑一声，言语间不乏戏谑：“怎么，这次想考第一？”
    顾佳白了他一眼，有些气闷。
    她又想起当年陆承枫曾经莫名消失了一周，自己为了能帮他补上落下的课，是有多么刻苦地学习和研究统计学。
    本来以为可以借此邀功，博得他的欢心，没想到这厮居然冷酷地拒绝了她的殷勤，并以极其轻松的姿态在小考中考了全班第一。
    那是一段多么心酸又让人难堪的血泪史啊……
    顾佳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陆承枫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宝贝，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