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波澜又起 三
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谢谢!她不哭闹,大人却能看出来,谢兰因发现女儿衣服小了,就想改自己的衣物给女儿穿。可惜她不通女红,身边伺候的女子都是谢灏特地派人训练出来的女部曲,舞枪弄棒比寻常男子都厉害,女红也就比谢兰因好那么一点。
谢兰因赶紧趁着这次补给停靠,让大兄从岸上招几个女红熟手来给女儿改衣服穿。女工在隔间改衣服,谢兰因在舱里整理自己的衣物,检出自己不穿的给女儿多做几件小衣。
“大兄,等到了长安,一定要给阿菀多备些衣料。”谢兰因闷闷的说,她的阿菀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居然要穿她不穿的衣服。
“好。”谢灏『揉』『揉』谢知的小脑袋,“路上只能先将就些。”
谢知晃着小脑袋,她不是很明白阿娘所说的委屈是什么,用大人不穿的衣服改小给她穿不是挺正常的吗?她正在长身体,以前在宫里的穿的衣服,往往几天就穿不下,她看着就觉揪心,太浪费了。每做一件衣服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就算她是公主也不需要那么奢侈。
谢兰因见女儿对自己摇头晃脑,依依呀呀的似乎在安慰自己,不由笑着说:“大兄,你看阿菀是不是听懂我们说话?”
谢灏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鬼精鬼精的,谁都骗不过你。”还知道家里谁说话最有用,连话都说不全的时候就会腻在大人身上,一口一个阿耶,要大人抱。谢家三个孩子,谢简最看重是谢灏,最疼爱的是谢兰因。
谢兰因有些懵,她小时候有这么聪明?“我怎么觉得阿菀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
“那是因为她是你女儿。”谢灏说,谁家阿娘看自己孩子不是最聪明最漂亮的?
“是这样吗?”谢兰因还是觉得自己女儿最聪明。打小女儿就跟别的孩子不同,她绝少哭闹,就是饿了也顶多哼哼两声,倒是『乳』母忘给她换『尿』布,她会愤怒的叫唤。
平时『乳』母怎么逗她都不笑,唯有她跟阿兄逗她的时候她会笑,他们给她唱曲、读故事,小姑娘都听得津津有味,阿兄说阿菀生来不凡,将来定有大出息,还想给女儿取名萧知,字含章。
含章取自周易,意为含章可贞,而“知”取自易传中对此卦的释意,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萧赜想让女儿将来当个辅国长公主,辅佐阿弟料理国事。
谢兰因却不愿意女儿当辅国长公主,历代参与政事的公主能有几个好下场?她一下否决这名字,让萧赜另想一个。可惜还没等阿兄再想一个好名字,她跟阿菀的天就塌了。
谢兰因出神想到,阿菀当大兄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从此就做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女,将来让大兄给女儿挑个好夫婿,安心的相夫教子、享受荣华,比生在皇家好太多。如阿兄最后所言,唯愿吾儿后身不再生于帝王家。
谢知见阿娘定定的瞧着自己,就知道她又在发呆,她淡定的将身体靠在隐囊上,她现在不能说话、不能走路、没长牙齿,连坐都还没坐稳,能表现有多聪明?大部分还是这世的爹娘脑补出来的。
谢灏见小丫头眯着眼睛似乎要睡觉,伸手将她抱过来轻轻的摇晃,哄她睡觉。谢知下意识的眯起眼睛,昏沉沉的正要入睡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如急雨般的马蹄声。
莫说谢知吓得睡意全无,就是本来懒散躺在船舱里休息的侍卫们都一跃而起,握紧手中的武器戒备着。谢灏眯着眼睛,将谢知交给谢兰因,又吩咐谢洵留在舱内看着谢兰因和三个孩子,他大步走出船舱。谢兰因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母女两人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的情况。
疾驰而来的马队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同时马队也似乎看到他们,开始渐渐的减缓马速,谢灏神『色』微松,来的似乎不是敌人。
秦宗言知道自己兵强马壮,贸然出现在谢家众人面前,难免会让他们误会,所以远远的瞧见船队便放缓速度。待靠近岸边,他干脆翻身下马,扬声喊道:“可是谢家的郎君?在下步六孤宗言。”秦宗言心中偏向秦姓,但对外还是自称为步六孤宗言,毕竟步六孤是皇家赐姓。
步六孤宗言?谢灏一怔,他才跟阿妹说起六镇将领,没想就有一个将军来找他们。谢灏快步下船,拱手行礼道:“在下谢灏,见过步六孤将军。”
秦宗言笑着走到谢灏身前站定,拱手还礼道:“谢小郎君无须多礼,在下受谢中书所托,来接诸位入京。”说着派亲卫奉上一封谢简的亲笔书信。
谢灏的亲卫接过书信,拆开后递给谢灏,谢灏一目十行的扫过一遍,确定是父亲亲笔,他笑着再次说:“谢某谢过将军护送之恩。”
秦宗言忙扶住谢灏道:“论辈分,我是小郎君的阿舅,阿舅护送自家外甥,有什么谢不谢的?”
谢灏很识趣的改口道:“阿舅!”
“凤郎!”秦宗言亲昵的唤着谢灏的小名,一对刚认识、没血缘的舅舅、外甥立刻比亲生的舅甥还亲热。当然秦宗言现在喊外甥喊的开心,不久之后他就恨不得没提过这事。
谢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大舅跟这位步六孤将军学过变脸的吧?感情进展也太快了!
“阿菀可是觉得阿舅跟那人感情太快?”谢兰因轻笑一声,“等阿菀长大就会明白许多人的感情看着花团锦簇,实际都是锦上添花,等哪天我们落魄了,那些人变脸比什么都快。”
谢兰因不管女儿到底是不是早慧,反正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都会耐心的跟女儿讲解,就像阿兄说的,从小你就把她当聪明的孩子看,她长大以后就自然聪明。
“那位伯伯是你公主继祖母的表兄,你阿耶唤一声阿舅也没什么不对的。等我们到长安,阿菀还要学会称呼大父、大母。”谢兰因提起自己父亲和继母,神『色』有些复杂,“你那位公主大母是难得的明白人。”
明白人?谢知听到母亲这个评价,不仅对继祖母有几分好奇,因为父母身份尊贵的缘故,无论是她阿耶还是阿娘都很少点评旁人,更别说夸奖某人。明白人在阿娘口中是极好的评价。
谢兰因却没有跟女儿多说,只对谢洵道:“阿虎,你要不要也出去见下步六孤将军。”
“好。”谢洵点头,步六孤宗言特地来接应他们的,他不去见礼于理不合。
秦纮脸『色』发白的站在父亲身后,他跟着大部队骑了好几天的马,双腿内侧的皮肤磨破了一次又一次,他一开始还感觉钻心似地疼,现在已经完全麻木,身体就跟生锈的铁器一样,动一下都酸疼不已。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像谢灏、谢洵见礼后,才坐到父亲身侧。
谢灏也唤来两位庶子过来给秦宗言见礼,秦宗言分别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份见面礼,听说他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嫡女,忙又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当见面礼。他当初派去打听的人只说谢灏发妻早逝,并不知道他发妻还生有一女。
不过时下幼儿容易夭折,除非是近亲密友,不然很少有外人知道
谢灏心细如发,一眼便看出秦纮的不适,他偏头对侍从吩咐几句,侍从应声退下,谢灏对秦宗言笑道:“我们说话,他们孩子也无聊,不如让三个孩子下去玩?”
秦宗言吩咐儿子:“不要淘气,不要欺负你侄子。”
秦纮乖巧的点头,谢灏的长子大郎主动上前拉秦纮的手:“阿叔,我们下去玩。”论辈分秦纮是谢灏两个儿子的表叔。谢家是个大家族,谢灏的两个儿子早习惯叫比自己小、或是差不多同龄的人阿叔。
下人得了谢灏的吩咐,带着秦纮去船舱休息,侍从们伺候三位小郎君洗脸净手后,又端上三碗热气腾腾的馎饦给三人吃。谢大郎、谢二郎刚吃过午膳,并不是很饿,但为了不让秦纮尴尬,两人还是陪着秦纮一起吃馎饦。
本来这是应该是女眷做的,但是谢兰因身份敏感,不宜出现在人前,只能有侍女和谢大郎、谢二郎两人招待秦纮。秦纮赶了大半天的路早饥肠辘辘,几天他跟着父亲车马劳顿,三顿吃的都是干粮,突然吃到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秦纮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不过他还是恪守餐桌礼仪,慢条斯理的吃着馎饦,举止不敢有丝毫差错。
谢大郎、谢二郎碗里的馎饦并不多,谢大郎安静的陪着秦纮一起用膳,他跟秦纮同龄,他母亲是谢灏元妻的媵妾,生下谢大郎便血崩而亡,他是谢灏元妻养大的。谢灏元妻体弱多病,早绝了生育亲子之念,将谢大郎亲生的抚养长大。
谢灏对长子也多有看重,因此谢大郎跟秦纮一样,都是年幼老成的人。他们或许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跟着大人看久了,他们也会照着大人的言行举止行事。
相较之下,才三岁的谢二郎就稚气许多,他本来不饿,侍女端上来时他因为好奇尝了两口,吃过就觉得腻味,他丢下汤勺对大郎说:“大兄,我去找阿妹玩!”
说罢他咚咚的跑到隔壁船舱,速度快的让谢大郎连叮嘱的时间都没有,谢大郎想反正有侍女照顾阿妹,也不用担心他们,他就放心的继续陪秦纮进膳。
秦纮放下汤勺说:“大郎,你要不要去看看二郎。”
“不用,他不会——”谢大郎的话还没说话,就见谢二郎吃力的抱着一个漂亮的跟画上小仙女一样的小娃娃,一步一步的挪过来。
谢兰因小字梵镜,故亲近之人都唤她阿镜。谢简儿子不多,女儿却不少,可女儿再多,谢兰因在他心中的地位终究不一样。嫡长女,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当年离家时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如今她自己都当娘了。
他看出崔太后的意图,她是想让自己女儿入宫伺候今上。要是没有崔太后,或她已风烛残年,他肯定乐意女儿入宫。今上已立太子,又没有皇后,以女儿的容『色』才华,入宫必得圣宠,保不齐女儿就是第二个崔太后。
可惜崔太后正当盛年,今上心有大志但资质平平,尚及不上萧赜三分,连萧赜都含恨而终,谢简怎么会让女儿嫁给这种庸才?且萧赜喜欢女儿,所以愿意让女儿死遁出宫,拓跋家的皇帝么——要真喜欢上女儿,临死前肯定『逼』着女儿真殉葬。
他连庶女都不忍心送入宫中,更别说是自己最疼爱的嫡长女,只是他也不好当着崔太后的面嫌弃今上。今上不是崔太后亲子,也是崔太后养大的,她可以打骂今上、别人可不行,所以谢简找个借口推脱。这借口也不是随意找的,重点不是她跟萧赜感情好,而是她的启蒙恩师是文靖公和谢岚。
“文靖公?你叔父?”崔太后微惊,“你怎么请到顾太傅和谢公给她启蒙的?”文靖公是梁国名臣顾翰、三朝老臣,懿惠太子和建元帝的太傅。谢简的叔父谢岚虽不是太傅,却也是江左名士,文采风流。这两人怎么可能做小女郎的启蒙恩师?
谢简道:“阿镜出生就被成祖定为太子妃,三岁便随建元帝在书房读书。文靖公和我叔父都是建元帝的蒙师,所以也是她的蒙师。她素来贪玩,不肯用心读书,也亏的是两人教,不然她连四书都读不下,更别说史传。”
当今魏帝是崔太后的养子,他和萧赜一样都是冲龄登基,他被崔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早有亲政之心,只碍于太后势大,只能暂时安于现状,作出一副沉溺女『色』的模样。而崔太后巴不得皇帝能假戏真做,每年都会给他找不少美人入宫。
不过送美人是一回事,送有才华、得帝师启蒙的美人又是另一回事。崔太后可不想在宫里出现第二个自己。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谢简:“都说谢郎『性』狡,我今日方信了。”崔太后临朝摄政多年,要看不出谢简的心思,早成为朝臣的傀儡了。
谢简轻笑着说:“送我女儿入宫,还不如让崔家的女儿陪太子,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才深厚。”
崔太后微微颔首,她也想让崔氏女当太子妃,只是还在挑合适的人选,“合适的人选不好找。”
谢简奇道:“崔家还少美人?”崔太后出生不低,她出自清河崔氏,梁国八王之『乱』时崔氏并未随梁帝南渡,而是留在北地,魏国建立后崔氏成为魏国大族。可惜崔太后父亲后来受大案株连被杀,崔太后从世家女沦为宫奴。
她身为汉女,又是罪臣之女,能在宫中获得先帝宠爱,立她为皇后,其心计、手段自不容小觑。崔家有崔太后撑腰,才又渐渐兴起。谢简不信,偌大的崔家连几个美人胚子都挑不出来。
崔太后喟叹道:“美人易寻,有才华的美人不好找。”
谢简失笑:“你不会还想养出第二个你吧?”她不会想让崔家代代相传下去吧?他似笑似讽道:“莫非你想当吕后,想让崔家同皇室世代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