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六十五

    阮西北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冗长又沉重,仿佛把自己拉进了无法脱离出来的漩涡,那漩涡已经吞噬了她的大半儿截的身子,很快就要将自己所有的身体以及思维,全部吞噬掉。
    那夜阮零不在她的身边,那夜雷雨交加,那夜,那个男人看着她,眸中露出邪魅而危险的光……
    她被他压倒在床上,双手束缚着举过头顶。她不停的求饶,然而那个男人魔鬼一般的笑着:“北北,我爱你啊。”
    那个男人的舌头在她的唇上逗留许久,她死死的咬着牙,怎么都不张口。男人也不生气,低声笑了笑,然后将唇舌移到她的颈间……
    最后是怎么让那人停下的?
    病床上的人开始发抖,浑身发抖,抖得厉害了,开始不安的移动自己的双手。魏凌宇面色微白,上前用自己的手将阮西北的手控制住。喻飞站在一旁,面上挂了彩。男人被魏凌宇的同事带回了警局,呵,但大抵早已经出来了,魏凌宇这样嘲讽的想。
    代若涔正在赶过来的途中,魏凌宇看着病床上面色白得透出一丝灰败的人,心头忽然有些疼。那个记忆之中上一秒还在自己面前孩子一般向他解释又关心他的人,此刻悄无声息的躺在他的面前,像是随时就会没有生命迹象的模样。
    与代若涔一同过来的,还有阮沐年。然而他只是冷着脸面无表情的问了医生阮西北的状况,然后一言不发的冷着脸离开了。魏凌宇看着那位平日里待人亲和的阮家四少冷着脸,像是极力掩下将要到来的狂风骤雨,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个时常冷着一张脸,几乎从不曾笑过的阮家三女婿沐云修……
    代若涔白着一张脸过来,魏凌宇起身将位置让给他,然后带着喻飞出了病房,只留夫妻两人在病房里面。魏凌宇将口袋里面的手表拿出来还给了喻飞,这个时候也没精力再问他跟京城喻家有什么关系。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道:“喻飞,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喻飞紧锁着眉头,最后点头道:“我先回去了。”之后离开了医院。
    魏凌宇走到楼梯间,这个点儿医院里边儿静悄悄的,楼道更是没有人。他烦躁的点了一支烟,心中的猜想似乎是对的,可又让人觉得不可置信。他觉胸口沉闷,燃了一支烟送到唇边,狠狠吸了两口,之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同事的电话。
    沐云修果然已经走了,确切来说,他只到了警局门口,然后换乘了一辆下属开过来的车,警局都没有进去就离开了那里。
    魏凌宇在这头冷笑,同事有些疑惑的问他笑什么,他想了想:“没什么,不过是笑这世间禽兽太多……许多面皮儿上光鲜亮丽的主,其实都是内里肮脏不堪的猪。”说完后他又狠狠吸了两口烟,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在楼道里边儿一刻不停歇的抽了半包烟,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瞧见代若涔握着阮西北的手,坐在那里没有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没有再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医院。
    阮西北昏睡了一天,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悠悠的醒了过来。代若涔面上还是带着柔和的笑,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阮西北呆愣愣的看着他,又好像并没有在看他,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代若涔松开她的手,自己的手有些不适,又麻又痛,然而他只是笑着安抚她:“西子,没事儿了。”
    阮西北的眼珠一动不动,仿若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还是没有半点儿回应,代若涔想了想,问她:“饿不饿?”
    阮西北一直没有说话,代若涔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想,她同上一次一样,缩回自己的领域去了。不同的是,上一次她退了回去,也只是将心里的那扇门死死的合上了,而这一次……代若涔看了眼她手腕儿上的伤口,只觉得她心门外如今该是已经布满了千军万马,再不肯放任何一个人轻易的接近。
    代若涔微微愣神,然而下一秒阮西北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抖着声音道:“我想自己待着,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代若涔愣了愣,最终还是柔声道:“我得看着你吃了饭,换了药,才能放你一个人待着。西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害怕,也知道你现在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但是我很担心你,你知道的,你也会听我的话,对么?”
    阮西北抽噎了几声,她死死的咬着牙强忍着自己的情绪,顿了许久还是妥协:“先静一个小时……”
    代若涔叹了口气,双方各自退了一步:“好,我就在外面,你要是想见我,就叫我一声,要是有什么需要,但又不想见到我,就按铃。”代若涔起身,脚麻了,有些刺痛。他停了半分钟,然后迈步出去了。
    走廊里边儿没什么人,代若涔疲惫的伸手捏了捏眉心,几步走到座椅边上坐下。他缓了缓,摸出一支烟点上。然而还没有吸完,便已经有人劈头夺过了他的烟,他看都没看来人一眼,只是笑:“我忽然希望这世上杀人不犯法。”
    韩仪在他身边坐下,也笑:“这话儿可不能让老四听到,否则到了晚上,他得巴巴的把人给你送过来,让你想砍几刀砍几刀。”
    代若涔闭眼靠在椅背上,唇角还是勾着笑:“我头一次觉得自个儿没有用。”
    韩仪跟着靠上椅背,双眼看着白花花的顶板,想了想问:“因为弟妹出事儿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代若涔没有说话,他又问,“还是因为弟妹没有把那通求救电话儿打给你,你心里不舒服了?”
    代若涔终于有了回应,他依旧是笑着,看起来没有半点儿的郁闷和烦躁:“哪里会就因为这个而不舒服?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开始的时候她担心那些人是要借她来找我的麻烦,她只知道我是个商人,但不知道我的身边还能有‘打手’,她怕我贸然过来,会吃亏。”
    代若涔叹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眉宇之间带了些心疼。
    “后来知道了那群人是冲她自个儿去的,她可以给我打电话,却没有打,那个时候,她大抵更加不想打我的电话了……”他叹了一口气,虽不想承认,却还是只能无奈道,“她有一些过往,不想让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知道……”
    “不想让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知道……”是很可笑的一句话,却也是事实。
    代若涔知道,自己在阮西北的心里与他人是不同的,可是这个不同,还没有达到那种可以分享跟分担她的全部过去的地步。他是她现在以及未来可以全身心信任依赖的人,但他不是可以参与她过去的人……对于这样的认知,代若涔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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