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日期:2018-01-2622:27:38
    2002年的第一场雪,那天我轮值班。
    推开办公室的窗子,即使已经后半夜了,眼睛还是被满世界的银色晃得难受。站在15楼极目而望,我发起呆,那种什么想法都没有的呆。
    “干吗呢”
    耳边的声音让我一激灵。我摸着胸口转过身,“你小人家吓我一跳”对小于说,她是美术编辑。
    “想什么美事呢吧”小于歪着头问。
    “没,没”
    “那想什么呢”她把大样放我桌上,坐我对面,伸出右手,屈指“A升官,B发财,C想媳妇,D其他,请回答”。
    我说,“请去掉一个正确答案”
    “C想媳妇”
    “确定吗?”我说,“恭喜你答错了”
    “那…”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我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大样。
    “李主任…”美编小何推门进来,说半截看到了小于说“小于没走哪,咱一起走吧。”
    此时,小于背对着小何,我能看见她满脸的阴沉。“好啊”
    我迅速浏览了小于版上的标题等,“好,发(排)吧”
    小于起身,小何坐下。站在小何身后的小于做了个飞吻,“李主任,没别的事我走了”。我此时与小何对面,所以,不动声色说“好”
    看完小何的版,她也告别“李主任,没事我们走了阿”
    我抬起头说,“我送你们吧”
    小何跳了起来,“谢谢李主任”
    “那你们一起走吧,我自己走回去,长这么大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雪,我要看看雪景。”小于转头对我说。
    “那,那我也走回去,和你一起赏雪”小何说,“那,谢谢了李主任”
    看着两人出了门,这是今天最后的两块版,我关上电脑,关上窗子,起身换上皮鞋从衣架上拿下外套。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我骂了一句,大半夜的发短信,不是“有黑车”就是“招男女公关:————我手机来了短信用门铃声提示。掏出手机一看,果然陌生号码。
    “祝你38岁生日快乐!”
    我一愣,早在一个月前,大报社工会在电视给我点了歌,我们这子报社给我送了蛋糕,我们中层以上的在燕春花园酒店吃了次西餐。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我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等离子万年历。0:3712月29日农历十一月二十九
    我的农历生日!因为高考时填表生日写的是农历,所以我的生日一直是被误认为阳历12月29日。问题是,包括我老婆在内,人们都以为12月29日是我的生日,知道我农历生日的,只有老家的家里人们。老爸老妈都快60多了,不会发短信。三个妹妹也不会大半夜的发。
    是谁呢?
    我想不出来。但肯定是极亲近的人,于是我回信,“同乐同乐,还没睡呀?”
    “这不等着送你生日礼物呢吗”
    “谢谢,怎么送呀”我在套他(她)
    “你来拿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在哪儿”
    “客厅,看电视呢”
    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了,用这种方式说话,肯定和我特熟,但我的熟人里绝对没有知道我农历生日的。
    我只好硬着头皮“哪儿的客厅”
    “我家的”
    “你哪个家”
    “总后休干所”
    ”万寿路?丰台?”我想可能是同学或战友,在北京的。
    “北新街休干所”
    我真懵了,北新街休干所是我们S市的。
    这人在S市!
    “不好意思,我忘了,是多少号楼几单元几号来着”
    “你没忘,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46号楼,2单元301”
    “我马上就到”
    不管是谁,但肯定是熟人。
    我不再发短信了,而是给妻子解军发了短信,“下雪了,今天就在办公室对付一下,不回去了”。然后到车库开上我的伊兰特。
    “到了你找谁呀”在车上那人来了短信。
    下着雪开车,我没敢回短信,反正到了就知道是谁了。
    从裕华路向西走中华大街拐上和平路,一路右转弯,大雪天又是大半夜,路上没车没人,一会儿,我就到了总后休干所。
    把车停在门口,我下车去哨兵那里登记。
    刚下车,就从传达室出来一人,一个老太太。
    我还暗想呢,老太太怎么大半夜的出去呀。
    “兵兵”老太太冲我招手。
    我一看这个叫我“兵兵”的老太太,套用一句特俗的说法,我全身的血液凝固了。
    我的下身,瞬时硬*勃*起来。
    “王教员!”
    我跑过去拥抱她。
    王教员推开我,“没想到吧,是我”
    “咋会呢。”我知道了谜底,多意外也心里有了底。
    “祝王教员,嗯,生日快乐”我敬了个军礼。
    “是58岁生日快乐”王教员说。我和她农历一天的生日,同一个属相,差两轮。
    王教员坐在了副司机位置。
    王教员从后视镜里瞪了我一眼,“我老了,是吧”
    此时,我正从后视镜看她。“我都快40了!”
    “那就说明,我老得不能要了,是吧”
    我实在说不出奉承的话“黄教授好吗”,黄教授是她的丈夫。
    “不知道,联系不上了”她说。
    “怎么?”我莫名其妙了。
    “去年,是他的享年,83,坎”
    到了她家。
    一开门,是一个6~7平的门厅,显然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房子,正对着门挂着一张巨幅照片。
    我被下了一跳,因为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我”。
    从长相到神态,简直就就是20年前的我
    只是,他穿着97式作训服,我没赶上这套军服。
    看到我愣神,王教员没说什么,打开一个卧室的门。
    我大马洋刀地坐在床上。王教员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这是我儿子”她说,“81年生的”她莫名其妙地盯我看了一会儿,“埋怨我,说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咱们国防K大,在K大医院出生,在附小、附中上学。”
    “你自己跑S市来了?”我有些纳闷。
    “这不,他考上了J大。”她向北一指,休干所的北邻是解放军J大。
    “学什么的?”
    “数字仿真。”
    “巧了,刘小刚,我们队的,就是仿真教研室。”
    “我们投奔你来了”她狠剜了我一眼,“都当大社长了,可别不管我们呀”
    “总编,总编,一个子报的总编,离社长还远呢”我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他一南方人能适应这里吗?”我总觉得她儿子考军J大有些唐突。
    “我的主意”她说,“他不是老说自己阅历少吗,我就找了这儿的张所长,是老黄的一学生,退这来了。”
    “太好了”我应付着说。
    “那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她指着客厅的照片说。
    我一头雾水。
    “你毕业时想送给你,可那时还不是特别的象你;你30岁时他和你就像一个模子刻的,可你有自己的家庭。”王教员说,“这是你的儿子”
    “我的”我说,我简直蒙了,“就那一次”
    “要不说你牛呢,要不做个DNA”王教员瞪了我一眼。
    这个礼物,确实太惊奇了:现在38岁的我,21年前,和现在58岁的王教员王岚,唯一的一次,有了现在读研究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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