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丁一说道:“肯定是剧组拍电影或者电视剧留下的。没听说吗?世界上有三害:艾滋病、蝗虫、摄制组。摄制组到处布景,甚至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这里保准是摄制组遗弃的,所以有人就把它废物利用,当成了饭店。”
江帆笑笑了,说道:“很具有中文系学生的想象水准。这里的确是拍过电视剧里的几个镜头,但不是剧组留下的废物,而且主人有意建造的,是后来吸引的摄制组。”
彭长宜一听,笑了:“看来是个有钱有闲的大老板,花钱玩怀旧。”
江帆笑了,说道:“你说对了。我是前两天来这里的水利协调办事处,中良县的同志在这里招待的我们。这里不但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环境独一无二,食物绿色环保,有点像世外桃源,而且沿途的田园风光很好,所以今天就领你们来了。”
彭长宜凑近丁一身边,接着江帆的话茬,小声跟丁一说道:“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这里饭菜肯定便宜,今天是市长私人请客。”
没想到江帆听到了,他笑着说:“这里的饭菜没有价格,完全按顾客的感觉给钱,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今天为了陪你们我连樊书记和王部长让我陪人我都推了。要知道我是第一次推书记大人的饭局的。所以你们谁不来都对不起我。”
彭长宜故意看了丁一一眼,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
彭长宜说道:“其实,您也可以不和我们玩,继续陪书记和部长,只是我们会感到很无奈。因为市长装的是亢州的黎民百姓,我们也只能默默的望其项背了。”
“长宜,你够阴的,你也不想想,这冷不丁的被权力馅饼砸中了脑袋,知道的是天下掉下来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不定在背后怎么活动着呢?有抢了别人饭碗的嫌疑啊!所以同样的工作,我就要比别人多做出一倍的功课多付出一倍的努力。想想我容易吗?唯恐因为自己忙冷落了弟兄们,今天斗胆辞了樊书记,赶紧和弟兄们套套近乎,你还冷嘲热讽。丁一,我算明白了,这阴人年年有,就今年多,你说对吗?”
丁一夹在两个领导之间,不好表明自己的立场,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是嗤嗤地笑。
彭长宜何尝不知道江帆的难处?
尽管幸运之神垂青了他,但是有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一人意外升迁了,各种猜测和嫉妒也就纷至沓来。
原来没有权力竞争的时候大家一团和气,一旦有了权力竞争,这种和谐局面就会被打破,往往就会出现明争暗斗。
人,也许都有这个弱点,眼睛盯着的就周围那么几个人,尤其是掉“馅饼”这种机会,谁都认为应该砸在自己的头上,没砸中自己的往往不服砸中的那个人,认为那是幸运,不是因为个人能力,难免在工作中搞些小把戏,把这种怨气和不服找补回来。
据说,常务副市长张怀,就是典型的这种人,在背后经常有这些小动作。
就拿这个水利办事处来说吧。每年市里都会给这里拨一些专用资金,用于协调周边关系。往年这笔钱早就到了,但是主管财务的常务副市长张怀却迟迟没有动作,让水利办事处工作的两位同志打了好几次报告,江帆亲自过问了一次,张怀仍然没有报到他这里来。
作为主管财政一支笔的江帆来说,也不好干预副市长的正常工作程序,但是一市之长的尊严也要彰显一下,所以,才有他那次公开视察水利办事处的行动。
这个水利办事处的全称是中良水里协调办事处。是由北京的中良县、京州的亢州、督城,还有阆诸市的丰顺县共同出资创建的官办民间机构。
因为这些地区的农田灌溉用水都是来自万马河。万马河在中良县拐了一个胳膊肘弯后,又回到了京州境内。
在这个胳膊肘拐弯处,中良县建了一个大水闸,只要他们一落闸,水就被截留,下游的督城、亢州和丰顺就没水了,等于扼住了万马河的咽喉。所以历史上因为争夺水源,两地四县经常发生暴力抢水事件。
为了协调用水,两地在中良大闸旁边,共同成立了一个水利协调办事处,负责协调四地农田用水问题。每当到了春末夏初,四地的县领导都要到这个办事处走一圈转一遭,巡查用水情况,可见这个办事处被重视的程度。
但作为一地政府一把手到这个水利办事处视察工作还是很少见的,顶多就是水利部门或者主管农业副市长到这个地方看看。
江帆这一去不但显示出亢州对这个办事处重视的程度,也惊动了中良的县长,后来其他地方的长官也都相继效仿。对这个办事处重视的程度上升了一定高度。
其实,只有江帆自己清楚,他是做给一个人看的,那个人就是常务副市长张怀。
尽管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小的甚至不值一提,但是作为刚刚主政的代市长江帆来讲,任何小事都要用心对待。
办事处其他三地的资金都到位了,就差亢州了,一来让亢州的同志说话不硬气,二来给外界造成新市长上任工作拖沓的印象,一笔小钱却迟迟不拨,势必会影响个人形象,更主要的是,他说话不能不算数,更不能拖沓不办。
江帆既不能逼着副市长办这事,又不能看着不管,平稳过渡是他代理市长期间的主要工作思路。在他视察完水利办事处后的第二天,张怀就将报告递了上来。
在等上菜的功夫,江帆说道:“墙外面还有个小鱼塘,要不要出去转转?”
“好啊。”丁一非常感兴趣。
江帆起身,就领着彭长宜和丁一走出这个篱笆小院,推开西墙上的一道小门,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个大鱼塘,被一圈垂柳包裹着,四周是麦田,远处是散落着的村庄。鱼塘边的一颗垂柳树下,一位顶着草帽的老大爷,坐在那里正在钓鱼,旁边和他并排坐着的还有一个小孩子,估计是老人家的小孙子。
两人全神贯注地坐着,根本没发现有人走了过来。看到这一老一小,丁一想起了胡令能的《小儿垂钓》:
“蓬头稚子学垂纶,
侧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
怕得鱼惊不应人。”
此情此景可谓如出一辙,真是别有一番韵味。风轻轻地吹,拨开了水面秀人的裙漪,一圈连着一圈,绵绵絮絮。
回到土坯房里,江帆和彭长宜早就盘腿坐在了颇具农家特色的土炕上。夸张的印花棉布单上,有几个手工拼接的棉垫,很有艺术气息。
江帆和彭长宜的旁边各空着一个棉坐垫,看来是给司机小许和丁一准备的。丁一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在了彭长宜的旁边。
这时,小许从外面进来,说道:“江市长,喝什么酒?”
江帆说道:“酒要好点的吧,今天难得组织部的同志们赏光。”
丁一知道江帆话里有话,就扭头看着旁边的彭长宜,彭长宜说道:“别看我,市长说你哪。”
司机小许拿着一瓶酒从外面进来,给市长和彭长宜倒满后,就要给丁一倒酒,丁一赶紧说道:“谢谢许师傅,我喝不了酒的。”
小许举着瓶子,看着江帆。
江帆看着彭长宜。
彭长宜看着丁一手里的酒杯。
丁一笑着把杯子收起来了。
江帆就仰起头不说话了。
小许见状,就说道:“我去催菜,有事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