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冯俊飞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下眼睛,说道:“从记事起,我就经常被同伴们骂,他们骂我‘没有教养’,骂我是‘野孩子’,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可,可他们骂我是‘杂种’、骂我‘有野老子’,这我不能忍受,我不能让他们侮辱我妈。”讲到这里的时候,冯俊飞紧*咬了牙齿,“所以,我一看到那些父母双全、家庭其乐融融的孩子,我就忌妒,也更憎恶。于是,我就想破坏,就想让他们比我更惨。我就会用恶毒的语言、狠辣的手段来惩罚他、羞辱他。”
    “孩子,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责任,都是因为我。”冯志国哽咽着道。
    “够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高官得坐、耀武扬威,可想过乡下还有一个为你生了儿子的女人?在我的印象中,你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吧?她到县城时,你也是躲着不见。还有,我小的时候,妈妈那么辛苦,你给过一分钱,送过一口饭吗?现在轻飘飘的一句‘无奈之举’就算了吗?”
    “孩子,不是你说的这样。在你不记事的时候,我去找过她,也说要把她接出来,养着。可她,怕对你影响不好,就坚决不让我去,而且也不接受我的任何资助。有一次,我偷偷的去了,她见到我时,让我立刻离开。我想要再做一做她的工作,没想到她直接就要割腕自杀,我只好灰溜溜的走了。后来,我就不敢再去找她了,可我一直以其他方式在尽力帮助她。当时只要是村里有救济粮、救济款,总保有你们娘俩的,这都是我托相关领导或同事关照的。”此时,冯志国已经老泪纵横。
    冯志国说到救济的事,冯俊飞倒也有些印象。记得有一次因为家里领的救济款多,同伴还说他妈胡小琴肯定和乡干部好,他当时还和那个孩子干了一仗。
    “你以为,用公家的钱、粮做人情就能弥补你的罪恶吗?我妈为了你,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这次她喝农药,你敢说她不是因为你吗?你敢说吗?”冯俊飞圆瞪着双眼说道。
    “孩子,她是为了咱俩呀,当然也包括我。”冯志国极力辩解着。
    “为了咱俩?没错。可是,给我们娘俩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又是谁?不是你这个冯大书记吗?啊?”冯俊飞的声音已经近乎歇嘶底里了,“还有,为了你能当上县长,我给你做了多少工作。可你呢?你不但不知感恩,还说我瞎胡闹、添乱。那好啊,你现在把我交出去吧,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冯大书记是如何大义灭亲的。”
    冯志国急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记住,以后我连‘大伯’都不叫你了。可是,我们娘俩儿的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因为你欠我们的。冯大书记。”冯俊飞喊完这句话后,哭着跑出了三号别墅。
    冯俊飞边跑边擦眼泪,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个人身上。
    这人正边走路边想心事,冷不防被人撞到,不禁心头火起。正要张嘴喝斥,忽然看清了冯俊飞模样,一时楞在那里,待冯俊飞走远了。才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冯书记在家吗?找我什么事?”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此人感觉冯俊飞的样子反常,便自问着。他收住前行的脚步,远远的望着三号别墅,心中犹豫起来:现在该不该进去?
    当地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站在原地的他不得不转起圈来,以缓解因为寒冷而痛得生疼的脚掌。
    随着“侄子”的离去,冯志国的心抽的更紧了。
    在冯俊飞说出那番伤人的话时,冯志国着实气得不轻。可仔细一想,“侄子”说的并不错,都是由于自己的错误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冯俊飞自私、忌妒、狠辣的性格,完全是由于缺乏父爱,而且遭受社会和人们的“白眼”、嫌弃,而形成的。他这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只不过由于没有得到正确、及时的引导,才形成了这种孤僻,甚至冷血的性格。
    他虽然守着“亲爹”却不得不叫“大伯”,大娘虽待他如己出,但毕竟不是己出。在他心中份量最重的亲娘,差点因喝农药而撒手人寰,他能不跟自己急吗?再说了,他做的这件事确实是为了自己,而且也确实达到了搞下竞争对手的目的,只不过不巧的是,自己也陷入了对方攻击的圈套。
    现在对方肯定是无力回天了,纪委已经掌握了证据、并取得相关口供,对方还能和自己争吗?不可能了,只能在梦中**吧。
    而自己在这次事件中,也弄了个灰头土脸,名声扫地。老伴虽然什么也不问自己,而且还为自己找了上面,可自己心里明镜一样:她知道了,而且早就知道了。老伴越是无限理解和宽容,自己就越是对不起她。其实和自己最亲的人,自己都对不起。自己不光抛弃了初恋,让弟弟背了黑锅,自己儿子也不能相认,而且还伤了老伴的心,想想自己真不是人。
    可木已成舟,只能向前看了。
    争位子肯定不是不可能了。但那件事还在调查中,总不能再把自己最亲的人带进去吧。
    “哎,只能采取‘偷梁换柱’的办法了。”冯志国经过一番自责和自省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办吧,只不过这个人情欠得有些大了。”
    此时的冯志国已经冷静下来,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也该来了呀”。他不由得走到窗户前,只见远处正有一人在来回走动,而且不时向这里张望着,“原来他早就来了。”
    冯志国打开屋门,冲着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对方看到了,已经在向三号别墅走来。
    楚天齐停下了敲击电脑键盘的双手,身子向后一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坐的时间久了,腰酸背疼,简直比练功还累,可有什么办法呢?马上就元旦了,一些数据和资料必须汇总、核对出来,县里、乡里肯定会要这些东西的。
    身子还没舒展够,传来敲门声,楚天齐急忙坐正身子,说了一声“请进”。
    屋门推开,棉门帘一挑,刘文韬从外面走了进来。刘文韬已经很久没来了,至于从哪天开始,记不清楚了,最起码从这次分工后,他就没有来过。
    “刘乡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楚天齐站起身,急忙上前打招呼。
    刘文韬似笑非笑的说:“楚乡长,怎么?来你这儿还得预约?”
    “不是,不是,哪能呢?”楚天齐连忙摆手说道,“你还是叫我小楚吧,你这样叫我我不习惯,也生份不是?”
    “你呀,还没变。”刘文韬哈哈笑着说道。
    楚天齐没说什么,而是把一杯沏好的茶水放到了桌子上,示意刘文韬坐下。
    刘文韬坐在椅子上,有些神秘的说道:“哎,小楚,大字报的事,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是常务副县长安排人贴的吗?”楚天齐可是听雷鹏说过这事的。
    刘文韬吧咂了一下嘴,说道:“哎呀,冯副书记的大字报当然是他弄的了。我是说常务副县长自己的大字报是谁贴的,知道吗?”
    “哦……不知道。”楚天齐摇了摇头。
    “温斌,是温斌干的,他安排人贴的大字报。”刘文韬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吗?”楚天齐惊讶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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