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节

    黄婉婷知道，还是不可避免地到了正面交锋的时刻了，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更早，黄婉婷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跟杨姐面对面地看着彼此，然后平静地开口：“杨姐，这个事情，我确实没有得到半点的消息，因为之前，不，就在昨天，我遇到周董事，他问我的规划，说是希望能听到我更多的歌曲。我告诉他马上我要抽时间做歌曲，到时候需要小武他们协助，顺便也是把乐队推出来。周董事也很赞成，所以我不明白，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立刻会被推翻。而且我这边也都已经在做准备了，这时候如果把小武他们抽走，那我就算能找到别的人来替代，也是需要花时间和精力的。所以这个事情，我想我可能要去跟周董事再争取一下。”
    杨姐脸顿时白了，她没有想到黄婉婷直接把公司老板都搬出来了。她的确是看信仰乐队火起来了，而且和黄婉婷走的这么近，所以生怕黄婉婷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控制——事实上现在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所以她跟公司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以给信仰乐队提供发展机会的名义，准备利诱小武他们几个，把他们从黄婉婷的阵营中分化出来。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黄婉婷居然比她更早一步，已经做了准备了。杨姐一直也都是被捧惯了的，是非常高傲的，忍到现在其实也已经是一肚子火气了，还在硬压着，都是已经十分的不客气：“好吧，可能周董平时太忙，没有时间去安排这些事情，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也是出于对小武他们的考虑，所以做了这样的安排。但是青青，你既然是想要成全年轻人的梦想，这样让他们做你的背景板，做你的绿叶去衬托你，你觉得这样对他们的发展真的好吗？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他们考虑，为他们创造机会，就请让他们去抓住这个机会。”
    “杨姐，请注意，我说的是他们的音乐梦想。少了音乐这两个字，梦想都是不成立的。他们的梦想是让更多的人去听到去喜欢自己的歌，而不是成为赚钱的工具。”黄婉婷也转身就走，“杨姐你如果觉得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机会，最好先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脱离于我的配合，去你那边，那我不会有任何的反对。”
    这一点黄婉婷还是非常笃定的，毕竟小武他们几个是她硬争取才留下来的，杨姐当时是个什么态度什么眼色，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因为一开始进来的方式就很委屈，所以看多了娱乐圈的冷眼，之所以还能坚持下来，就是因为黄婉婷一直的支持和信任，已经他们心中对于音乐的梦想和执着。所以黄婉婷知道，如果去问小武他们，也是没有用的。
    黄婉婷说完话，已经走出了休息间。虽然面色还是一如往常，但还是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拜高踩低，一向都是娱乐圈的规则，黄婉婷自己早都习惯了，可以做到荣辱不惊。都是看到小武他们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想到当初的自己。她真的很替他们愤怒：当初籍籍无名的时候，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却没有一个人肯理会；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点成就，就立马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从他们身上去压榨利润。黄婉婷本能地就想保护他们。
    小曼一路小跑着跟在黄婉婷后面，说话都带上哭腔了：“青青姐，我都进去催你了，你就别说那么多了啊。杨姐她就算真的要撬墙角从你这边挖人，你大可以先随便答应，回头再去找其他领导想办法，这样直接冲突，对你没有好处的。就算你现在是大牌，杨姐也不敢得罪，可是她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知道怎么把一个人捧红，就知道怎么把一个人抹黑。青青姐你这样真的是太冲动了。”
    小曼也是一片好心，她跟着黄婉婷这么久了，知道黄婉婷跟其他明星不一样，看着冷淡，但是对于身边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她也为黄婉婷担心着。
    “这不是撬墙角，如果她真的是为了小武他们好，去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最好的训练和机会，我绝对不会反对。可是现在这是拔苗助长，去利用去摧毁小武他们。”黄婉婷脚步不停地说着。
    “青青姐，我知道你是为大家好，为小武他们考虑。可是这样子很容易给你自己惹上麻烦啊。”小曼说着，忽然间眼泪都忍不住落下来了，“青青姐，我最近老是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平时这种事情，都不会让我知道，可是现在不一样……我老是担心，怕杨姐她真的会对你不利。我是一步步陪着你走过来的，我知道你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不想你被他们给……”小曼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黄婉婷也顿时停下来脚步，眼角已经一下子潮湿起来，不为别的，就为小曼那一句，我知道你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事实上，从生命的第一步开始，她不记得自己的人生有哪一步是容易的，贫寒的童年，从来没有得到过半点重视，老早就要做各种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是早早辍学来到上海，本来以为可以从此享受大城市的美好生活，可是现实给予她的却是更沉重的击打。她怀揣着梦想，可是现实却是偌大的上海，她连一个容身之地都很难找到。即使是现在她还记得端盘子洗碗的那些日子，记得那个得了病惨死的姐姐，还有背着吉他整夜地在各个夜场周旋的时光，从来没有一个晚上是躺在床上睡觉的，还要面临各种不怀好意的骚扰，以及吸血鬼一样的原生家庭对她理所当然的盘剥。进了公司以后，就是无休止的训练、演出，光环背后没有人看到她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的疲惫，更不会理解那种随便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的小心翼翼。生活好像从来没有给过她停下来喘一口气的机会。
    唯一一点开心的时光，也就只有那时候，两个人一起去卖唱，去菜市场帮他摆摊的时候，可是因为当时有太多太好的女孩子在他身旁，显得她那么卑微，连发生的勇气都不曾有，所以那样的开心，也其实带着淡淡的遗憾和不能言说的伤痛。
    如果她甘于平凡也就罢了，问题是她始终还揣着自己的梦想，还坚持着自我不肯去改变去随波逐流，这样只会让她更加的累。
    这样的生活，要么就是爆发，要么就是被吞噬。
    眼泪也只有一瞬间，黄婉婷很快抬起手，不动声色地擦去，随即轻声问道：“小曼，不会的，我会保护好自己。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谢谢你。”
    “如果，当初没有进这个圈子，没有做我的助理，你会去做什么？或者最想做什么？”黄婉婷忽然开口，静静地问着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