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节

    方志强也是红了眼睛，眼看着王霞去端起酒杯，他劈手多了过来，直接仰头一饮而尽。顿时胃里火辣辣的，像是辣椒被点着了火，直接从心里一直烧到喉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调出来的，刚才王霞又是怎么喝下去的。
    然而方志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随即就端起了下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又是一杯。
    就这样，方志强一口气不停歇地，把桌上十几杯酒喝完了。桌上直接一堆空杯子。王霞愣住了：“强子，你干什么？你疯了？这么多酒一口气喝下去，会难受死的。”
    其实方志强的确已经很难受了，一连十几杯，正常人谁受得了。虽然还没有醉，但是为里头也是火燎燎地作痛。
    “我喝下去就是疯了，你喝下去就正常吗？”方志强一晚上陪着小心哄了王霞一晚上，没有半点效果，最后反而把这个姑奶奶得罪到要借酒消愁的地步，他自己也是实在无语了，干脆又恢复到和王霞一贯的针锋相对的本色。
    “你要我怎么说你啊，你一个女人家大晚上的跑来这种地方，点这么多酒。你想干什么啊？你自己看看这里都是些什么人？你看看那边那几个男人看你的眼神，像不像饿狼盯着块肉？如果我不进来我不管你，让你一个人把这些酒喝完，你猜每天醒来你会在哪，会发生什么事？”方志强冷冷地说道。
    “王霞，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自己看看自己这样子，这还是平时的你吗？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有哪些解决方案，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一起探讨下出路。我没有说不管你不帮你，可是你这样跟森美死磕，跟王明达死磕，跟你自己死磕，你告诉我，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能帮你把森美夺回来吗？能让一切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根本什么都不能。王霞，你爱惜自己一点，就当是保存实力，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实在不行就把森美当做你的一个耻辱，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等你真正强大起来了，你去超越它啊！这是你喝酒能够解决的问题吗？”方志强看着王霞，他是实实在在地感到痛心疾首：“王霞，在我心里你真的是很强大的一个人，但你还不够强大，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被一次失败打倒的。输掉森美并不意味着你输掉了全世界……”
    “你懂个屁啊！”王霞直接站了起来，激烈地对着方志强怒吼道，“我什么都可以输，全世界都可以失去，我都不能失去森美！”
    王霞呆呆地看着面前摆满的空杯子，忽然间就流下泪来：“你不懂，强子，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对你来说，森美只是一个商场，只是你曾经呆过的一个地方……可是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全世界……”
    王霞靠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我懂你的感受，你为森美付出那么多，你太在乎它了……但是人真的要学会面对很多事情。”方志强看着一阵心痛，轻轻拍拍王霞的肩膀。“失败和失去，真的是大家都要学会的事情。”
    “这不是简单的失去和失败。”王霞流着泪，木然地摇摇头，“强子，我想喝酒，陪我喝一会酒吧。我知道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除了喝酒，没有哪怕一种办法能让我稍微不那么痛苦。”
    方志强无语，他刚刚已经十几杯下肚了，可是这个疯婆娘还是不肯消停，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好咬着牙点点头：“好，我陪你喝。”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胃里还一阵抽搐，于是赶紧加上：“不要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就陪你喝啤酒。”
    很快，两打啤酒端了上来，王霞连杯子都不用，直接拿着瓶子仰头灌下去大半瓶，然后才放下来，擦了下嘴角的泡沫，还有眼角的泪，轻轻地说了一句：“森美，其实是我妈建立起来的。”
    “是我妈半辈子的心血。甚至明达……如果不是为了森美、明达，我妈也许不会那么早死。”
    方志强呆住了，他隐约明白了一些，为什么王霞会把森美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失去森美会这样失控崩溃。
    但是此刻，他知道他只能做一个听众。王霞已经完完全全沉浸到回忆中，那些对她来说，十分痛苦却又无论如何不愿意放弃的回忆。
    “那时候我妈跟王明达结婚还没有多久，是我妈爱上我爸的，因为觉得他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王霞苦笑着，仰头又是一大口酒灌下去，“我妈一辈子，做生意眼光特别毒，很多男人都不如她……你看森美看明达的今天就知道了。事实上我妈如果还在的话，明达的规模绝不仅仅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她看人也从来没有走眼过。这是她一辈子的骄傲。可是我不知道，如果她现在能够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在当年的我妈看来，她最大的骄傲就是选择了王明达。当时其实我外公外婆所有人都是反对的，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我外公家很有钱，她一个大小姐，非要挑我爸一个穷光蛋。可我妈就认准了他，为此不惜跟家里翻脸，甚至于王明达当时穷到连一场婚礼都没有钱给她办，她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拎了几件行李就搬过去了。一直到后来有了我……外公外婆无奈，才接受了这门婚事。”
    王霞说起妈妈的时候，眼睛里满是骄傲。也恢复了一些身材，方志强呆呆地看着她，心想也许王霞的脾气，她的泼辣、固执、不服输的劲头，正是来源于她的妈妈吧。
    “外公外婆看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外孙女受苦，就拿出钱来给我妈，让她跟王明达做事情。那时候王明达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他也的确算得上是个有能力的人，拿这笔钱开始做装修，做设计，赚到第一桶金以后，他本来想着只是多招几个人，这样可以多揽点活。是我妈跟他说，不要这么做。我妈说，再苦再累，我跟你一起，哪怕我亲自上阵去刷墙涂粉都行。但是这个钱，你听我的。”
    “那时候根本还没有房地产这个概念，上海的房价低的连现在的小县城都比不了。而且私人买地皮也非常容易，不像现在各种政策限制加上层层审批。但是我妈就有这个信念，她觉得房子总有一天会很贵，地皮更是千金难求。所以她当时拿着一百万，再加上找我外公借的钱，还有贷款，直接一口气买下了如今森美那块地皮，还有三套房子。”王霞一脸骄傲地问着方志强：“怎么样？我妈厉害吗？那是将近三十年钱啊，换成是你方志强，你有这个眼光这个胆量吗？你敢买下那么大一块地皮还有三套房子吗？”
    方志强的确是不敢，甚至于这个阶段他做几家店的投资都还要谨慎地思索很久，衡量好一切得失后果才敢这样做。而王霞的妈妈，早在将近三十年前，就敢下这么大的手笔，王霞说的的确没错，如果不是她妈妈，绝对不会有森美和明达的今天。
    而同时方志强也彻底明白了，王霞为什么这么看重森美，因为那是她妈妈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