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老郭老脸一红，假装没听见。
    这时，一阵吹唢呐的声音，从山下飘来，越来越近。
    小马惊道：“这是干啥，迎亲？”
    叶少阳白了他一眼道：“你家大晚上的迎亲，除非是配阴婚。”
    老郭道：“这是送葬的，在石城，唢呐是哀乐，只有送葬才吹唢呐。”
    正说话间，一行人从山下上来，果然都扎着白腰带，叶少阳扫了一眼，一共十几个人，最后的四个人，抬着一口红木棺材。一个中年汉子扶着棺材，神情悲痛，肩膀上扎着一条麻绳。
    老郭惊道：“没一个戴孝的，说明死者是年轻人，无后。扶棺材的应该是死者父亲，肩带麻绳，按照这一带的规矩，说明死者是暴毙横死。”
    一行人拐过弯的时候，后面出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人，留着一圈大胡子，看上去像是粘的，手里拿着招魂铃，一边摇，一边向周围撒着纸钱。
    “果然是凶死啊，连道士都请来了。”老郭喃喃自语。
    小马忙问：“是哪一派的道友？”
    叶少阳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送葬的人群，来到叶少阳等人所在的路边，看到他们，都愣了一下，这个地方很少见到外人，尤其是这个时间段，一般人不会往这山里来。
    老郭指了指给汽车打起的小马：“我们是路过这里，车轮没气了，在这呆一会，你们接着忙，节哀啊。”
    那个扶着棺材的汉子，叫来一个后生，交代了几句，后生走过来，很客气的对老郭道：“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老郭道了谢，表示没事。然后叫住他，说道：“小伙子，请教一下，今天入土的，是个年轻人？”
    后生叹了口气，“是我表妹。才十八岁就溺水死了。”
    老郭递了根烟给他，问道：“这不是你们村的祖茔吧，为什么要把人埋到这个地方？”
    “咱村的规矩，没成家的暴毙死亡的，都不能进祖茔，不能火化，要埋到这半山腰来，我去忙了啊。”挥了挥手，跑回到送葬队伍里。
    叶少阳紧紧盯着四个抬棺匠，左边两个人似乎很吃力，用力扛着扁担，棺材还是往他们这边斜。
    老郭也发现异常，沉声道：“左边沉，迎妖神。这尸体……有问题啊。”
    送葬队沿着小路往前走，来到一片开阔地上，那道士叫一声：“停！”
    众人停下，放下棺材。
    道士拿出个罗盘，迈着方步，在方圆二十米内来回走动，最后选中了一个地方，也不解释，用脚踏了踏，道：“挖吧。”
    几个后生手拿铁锹上前，不大工夫，一个墓穴便挖好了。在道士的指挥下，两个抬棺匠上前，把那红木棺材放进去，就要钉钉。
    叶少阳这时走了上去，道：“这棺材不能下葬。”
    一时间，所有人都转过来，诧异的看着这个陌生人，有人的眼神里，已经涌现了愤怒。
    小马赶紧追上去，拽了拽他的衣服，提醒道：“别乱说啊，小心挨揍。”
    那道士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战，望着叶少阳，恶狠狠的道：“为什么不能埋？”
    “死者身上有妖气，埋不下去。”叶少阳很平静的说道，但这句话，在送葬的队伍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乡下人迷信，送葬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听到尸变一类的话，尤其棺主还是暴毙横死的，就更忌讳了。
    尤其那个道士，埋人是他要埋的，叶少阳说埋不了，等于是打了他的脸，当场指着叶少阳说道：“你是谁，在这妖言惑众，再胡说八道，道爷我给你下道烂舌咒！”
    叶少阳好奇的道：“第一次听说这个咒，怎么用的，请教了。”
    “混蛋，快滚快滚，别耽误我们正事！”老道士脾气还不小。
    小马一听就恼了，卷起袖管，骂道：“你个老牛鼻子……”
    老郭瞪了他一眼：“你骂谁？”
    小马一愣，这才想起，老郭和叶少阳都是道士，自己一句“牛鼻子”本是想骂对方，不想自己人也中招了，心里那个郁闷。
    老郭上前一步，对那道士拱了拱手，道：“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敢问道友宝山名讳？”
    老道士一下愣住，摆摆手，“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爷我是茅山天师，没事滚一边去。”
    “茅山天师……”小马瞥了叶少阳一眼，对那老道士竖起大拇指，“行，哥们，我佩服你，嘿嘿，你今天可是吹牛吹到姥姥家了。”
    老道士看这几人说话怪异，似乎是道门中人，不太想纠缠，转身对几个抬棺匠说道：“吉时已到，落钉！”
    叶少阳还想阻拦，老郭低声说道：“小师弟，先别动，不然真得挨揍，反正这棺材埋不下去，到时候他们知道厉害，你再出手。”
    叶少阳一想也是，不再作声，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两个抬棺匠，拿着一把七寸长钉，围着棺材笃笃的钉了下去，老道士盘膝坐在一旁，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作法。
    长钉钉到第七根的时候，突然咔嚓一声，断了。这在葬礼上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老道士眼皮一翻，斥道：“怎么搞的！”
    那抬棺匠又拿起一根，按在棺材盖上，另一个用锤子敲下去，结果钉子又是拦腰折断。
    这一幕，在送葬的人群里也是引起了不满，纷纷呵斥他们不用心。
    那两个抬棺匠很委屈，一个看着老道士，说道：“先生，真不赖我，我锤子没偏，它钉子也没偏，谁知道怎么就……”
    “没用的东西，我来！”老道士从他手中捏过锤子，亲自跳下墓坑，让一人扶钉，自己看准了，一锤子下去：
    “咔嚓！”
    钉子又断了！
    老道士登时傻眼，没等他回过神来，棺材里面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敲打声。
    老道士吓得脚下一滑，当场顺着棺材滚下去，手脚并用，狼狈之际的爬上来，一张脸吓得煞白，定了定神，想要作法，一摸身上，发现桃木剑不见了。
    “我的剑呢？我的桃木剑？”
    一低头，看到桃木剑掉在墓坑里，刚想伸手去够，棺材里再次发出一声闷响，比之前声音还大，带动整个棺材都晃了起来。
    老道士吓的连连后退，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想再去够桃木剑，又不敢去碰那口棺材，一时间进退不得，突然，一支桃木剑飞来，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借给你一把，作法吧。”叶少阳朝他努了努嘴，“让我看看你这茅山天师的本事。”
    老道士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转过身，对着早就吓呆了的众人说道：“这是诈尸了，快去弄些柴火来，烧死她！”
    他话音刚落，棺材里再度传出敲击声，这次连绵不绝，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闷闷的声音：“阿爹啊，让我出去啊，我没死，我闷得慌，让我出去……”
    这句话说完，场面维持了有十秒钟的死寂，接着人群怪叫着向后退去，死者父亲，那个汉子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哭叫起来：“开棺开棺，我女儿还没死！”
    “阿叔，你冷静一点，她已经死了。”一个后生哆哆嗦嗦的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