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晚上回到住处，我打开离婚协议书看了起来。主要内容就是夫妻双方当事人的基本资料以及财产孩子抚养问题的处理等等。孩子是晓彤的孩子，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财产方面晓彤却填写了双方无争议。其实我们是有争议的，而且并没有达成一致我就出来打工了。我心里真的是很不服气，她拿走了我们全部财产的一大半，而我还要承担所有的债务，再加上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我遭遇抢劫被抢走了汽车，这么计算下来，我几乎分文未得。我想了好几天，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算了，男子汉何必如此计较，反正我现在能够自食其力，既然我们的婚姻没什么指望了，那就痛痛快快同意离婚吧，不要再为财产的争执撕破脸了，夫妻一场，给自己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吧。我没有再仔细看看离婚协议书的其他要求，就在几天以后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寄给了晓彤。
    日期：2009-8-2111:23:00
    我在美国送外卖第六章第四部分
    寄出去以后，我的心情又变得伤感起来。离婚协议书发出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不久我将成为一个光棍，一个真正在美国无依无靠单枪匹马打工的人了。每天晚上回到住处我都觉得比以前更加孤单，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如何，但是我明白我不会再有美国梦，在美国争取拿到绿卡的希望将随着我和晓彤的离婚而破灭，我终将有一天要踏上回国的路途。夜里我常常失眠，望着漆黑的房顶，和晓彤一起生活的一幕幕一直在眼前闪现，直到慢慢睡着。
    几天以后，我收到晓彤的email，说我在离婚协议书上只签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找公证机关盖章证实我的签名真实有效。她将把离婚协议书再寄给我，让我去办理公证手续。她还警告我，不要耍花招故意拖延，否则她将花600美元找律师办理离婚手续。我感到气愤，我并不知道我要找公证机关去盖章，她原来也没有告诉我有这个程序。现在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我将再次收到的离婚协议书扔到住处的衣橱里，既然说我故意拖延，那我就拖延！她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又过了没几天，我又收到来自德克萨斯州的一封信，从信封上看是一个律师事务所寄来的。难道才过了几天，晓彤就不等我寄回离婚协议书而直接委托律师办理了？我不等晚上下班就在餐馆里打开信封。信的确是一个德州的律师写给我本人的，内容大意是：
    “我们事务所知悉你的妻子晓彤已经在德州某法院申请和你离婚，并且你尚未签署离婚协议书。我们作为德州的一家处理婚姻案件很有经验的律师事务所，很清楚为数不少的离婚案件中双方对财产分配有不同的意见，甚至有的一方当事人会因为处理不当遭受财产损失。所以，如果你对财产分配有不同意见，我们愿意充当你的代理人，和你的妻子交涉财产分配问题。如果不能达成一致，我们将代理你通过诉讼手段由法院判决你们的财产分配。”
    由此可见，事情绝非像晓彤说的那么简单，如果我对协议书内容中的财产分配有不同意见，我完全可以不签署协议书，并且委托律师代我和晓彤打官司，由法院判决财产如何分配甚至是否准予离婚，根本不是晓彤单方面找一个律师花掉600美元就可以在我还不同意离婚的条件下判决我们离婚那样简单！看来我还有希望通过打官司争取自己应得的财产。
    这天的晚上我彻夜未眠。我反复思考我是不是应该和晓彤打这个争财产的官司。打官司本身很耗费精力和时间，再说我们的财产实际上也没多少，虽说根据我目前的状况哪怕争取回来几千美元也算不少，但是对于一个官司来说，就那么一两万美元的争议，能有多大的意思？也许，还不够支付给律师的费用？如果这样，与其是我们在争财产，还不如说我们是在翻脸不认人。毕竟有几年的夫妻情份，即使现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又何必成为仇人呢？我现在一个月大概能收入3000美元左右，我背负的债务是6000美元，最多三个月就能还清，女儿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均背起来每个月支付不到200美元就可以了，我又何必一定要和晓彤闹翻打个头破血流呢？算了吧，看在和晓彤这几年的情份上，我不打官司了，也不去争财产了，我的驾驶执照到2008年1月才到期，我还可以在美国干将近三年送外卖这个活儿，如果每个月存1500美元，我能积攒50000美元呢，那时候再回国继续我的网上店铺生意，这辈子没什么发愁的。晓彤现在的工资我在离开芝加哥前就知道，每个月不过是2200美元，租房子、抚养她的女儿、养一辆汽车并且还贷款，还要支付医疗保险等费用。每个月至少要花掉差不多1800美元，不会有什么积蓄。到2006年初以后，也就是再过一年，晓彤还要缴纳个人所得税，每个月更需要额外支出几百美元，就她那点工资基本上剩不下什么。也许，到时候我还能帮晓彤，那时候晓彤可能会意识到我的作用，会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会愿意和我复婚，也说不定呢？于是，我决定不理睬这封律师来信，仍然办理离婚协议书的公证手续。我要让晓彤明白，即使我同意了离婚，也是在尽量为她着想的。
    一天早晨，我提前驾车离开住处前往我的开户银行。到了以后，我问一位平时爱说爱笑的男性黑人营业员，他们银行里哪位有公证员资格可以为我办理公证手续。他嘻嘻哈哈笑着说，他就有公证员资格。然后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柜台让我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我每个月都会来这家银行至少一次，把我的工资存入账户。银行很小，就那么几个营业员，所以他们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们。这位黑人营业员很喜欢说笑，每次我来银行，只要他在上班，都会看到他和顾客们大声说笑，我也知道作为一位残疾人，他有和正常人一样工作的权利，一个雇用单位必须按照法律雇用某个比例以上的不同人种或者残疾的工作人员。
    我拿出离婚协议书，并且出示了我在该银行的银行卡和我的驾照。这位黑人并不看是什么文件，而是直接翻到离婚协议书的最后一页，看到我已经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印章盖在上面并签了自己的名字，便交还给我。然后还笑着对我说：
    “怎么样，很简单吧？嘿嘿嘿…”
    我也笑着说：
    “真的是很简单呀。你连内容也不看的么？”
    “我不需要看。我的公证只是证明你在这上面的签名真实有效，至于这是一份什么文件，就不是我的公证范围了。如果要证明这份文件本身的效力，我是无权公证的。”他一反常态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了，俨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好的，那就谢谢你啦。”我收起离婚协议书，向他握手告别。
    “祝你好运，先生！”他又咧开嘴笑起来，送我到银行的门边转身离去。
    走出银行，我又驾车到附近一家shoppingmall内的邮局，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了晓彤，然后便回到餐馆上班。
    日期：2009-8-259:57:00
    我在美国送外卖第六章第五部分
    离婚的手续办完了，虽然我感到坦然，但是内心深处对晓彤无情无义的作法还是感到很难过，可是我实在恨她不起来，几乎每天我在送外卖的时候都会沉浸在回忆之中，我们一起生活的情景就像一部没有片尾的电影，每天在车里和在夜里在我的眼前放映着，重复着。虽然我身在餐馆，在王彼得的家，可是我总是在无意识中参与在过去我们的共同生活中。连续十几天我都会在夜里惊醒，梦到伤心处我还会哭出声音来。我常常夜里坐起来，心在强烈跳动，有时难过，有时愤怒，望着卧室窗外的微弱灯光，很久才能恢复平静。
    我决定去一趟芝加哥。我要去看看我和晓彤曾经共同生活了一年半的地方，我想要旧地重游亲身感受一下过去的时光。我也该去芝加哥的中国总领事馆补办护照了。于是，我想王彼得请了假，在一天晚上下班以后，在茫茫夜色中驾车沿着80号高速公路向芝加哥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