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

    别看这老家伙平常时候纵论江湖目无余子的样子，真说起霍泽来，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怂样。李牧野来此地已有三天，在靠近九层珐琅塔的地方，选了一间木屋作为居所安顿下来。
    现在，李牧野的身份是九层珐琅塔的专供主厨。平日里，除了打理一日三餐时间外，其他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于整座城市之中，不夜城的范围很大，短短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逛遍了。连着找了几天，也没发现皮日修言之凿凿的那头猰貐兽的踪迹。却无意中碰到了一个熟人——那个差点要了小野哥老命的霍静珊。
    当时她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袍子，正坐在一座小湖旁钓鱼。再次见面，李牧野易容改扮，她已经认不出他来。那湖水泛着热气，不像是有鱼的样子，这凶女人却十分执着认真的在那里垂钓。
    她的衣领上绣着几个字，左边衣领一个大大泽字，代表她是霍泽的骨肉。右边两行字，第一行是静字第三十九，意思是她在静字辈当中排行十九，另外还有两个字是女一，则表示她在霍家二代女孩子当中排行第一。
    不夜城里风气开放，霍族子弟儿女太多，只是规定穿衣还不够，编了号，清楚明白的标记出父系身份，免得闹出败坏门风伦常的丑事。
    霍老大前面生了三十八个儿子才养出这么一个闺女来，应该会很宝贝吧。
    “哎，那个人。”霍静珊冲着李牧野叫道：“你是九层珐琅塔新来的厨子吧？”
    李牧野本不想跟她交集谈话，但这种情况下，若一走了之只会更容易引起怀疑，只好停下脚步点头道了一声是。
    “你会钓鱼吗？”霍静珊问道。
    李牧野想说不会，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日部虫地师以厨艺立身，浪迹天涯，集宝偷香的同时也在寻找天下间最好的美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吃的，就没有不涉猎的。当年高月龙三碗仙汤钓金鳌，技惊天下，被认为是江湖第一钓客。同为日部虫地师却不会钓鱼，传出去岂非笑话？
    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略懂一二。”
    霍静珊立即欣喜的：“快，快帮帮我，这湖里明明有很多鱼，我却怎么都钓不到。”
    李牧野走过来问道：“你用什么钓鱼？”
    霍静珊打开专门装饵料的箱子，道：“好多种饵料都试过了，活的小虫子也试了，都不管用。”
    李牧野看了一眼，还真是没少准备，道：“钓鱼除了要选对合适的饵料外，合适的时间，鱼钩铅坠浮漂之间的配合，等等因素都有可能决定渔获多少，不同的鱼有不同的食性和进食习惯，稍有偏差便很难有收获，我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一时半刻的恐怕帮不到你什么。”说着抬脚便走。
    “你先别走。”霍静珊赶忙阻拦，咄咄逼人道：“话还没说完呢，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个爱钓鱼的人都明白，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点具体的东西，堂堂日部虫地师该不会就这两下子吧？”
    这话就有点变味道了。
    李牧野从她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不知道她是有所怀疑了还是存心刁难。但话说到这儿，若是就这么走了，便等于露了怯，天知道这位霍族的大小姐会不会跑到霍森面前编排自己一番。只好调头回来，走到小湖边用手试探了一下水温，三十多度的样子，只是看上去雾霭弥漫给人的感觉很热。
    霍静珊提醒道：“你小心些，这里的大红鱼很凶的，鸡鸭丢进去都能吃了。”
    “如果食性凶猛，那就应该以肉饵打窝诱鱼。”李牧野没真正学过日部虫地师捉鱼垂钓的本事，只能凭着自己丰富的常识去碰运气。
    霍静珊道：“这湖里的鱼多得很，哪里需要打窝诱鱼。”
    李牧野道：“既然多得很，你又何必一定要用钓鱼的方式来捉鱼，随便买个网回来撒几网不就行了？”
    “这就不要你来管了，我就喜欢钓鱼行吗？”
    “那就把饵料换成肉吧，什么肉都行。”
    “你等着，我回去拿肉。”
    李牧野目送她走远了，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把小野哥认出来。手在随身的百宝囊里摸了摸，麻痹戒指和手表纽扣之类的小装备都在里边。幸亏来之前想的周全，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了，否则被那凶女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随即想到身上还有一件飞天夜甲马甲也是入过她的眼的，这时候脱掉也来不及了，只能是注意些别露出来让她看到。
    过了不大会儿，霍静珊提着新鲜的半只羊回来了，往地上一丢，道：“喏，交给你了，我就看看你仙汤钓金鳌的本事。”
    李牧野不想跟她多话，悄然弄了一点点紫龙木血粉在手心，切羊肉的时候混了点血水涂在表面上。过了不大会儿，这羊肉便有香气出来，把剩下的连骨头带肉提起来丢进湖中，然后将切下来小块羊肉挂到鱼钩上丢进水里。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我们这一行是厨子，不是专业钓鱼的，无论如何，钓鱼的手段也高不过那些玩职业钓……”话刚说到这里，湖水里忽然起了巨大变化，就好像开锅似的，从四面八方游来多不胜数的大红鱼，每一条都有小孩儿大腿那么粗，哗啦啦跟开会似的聚拢在前面的水域里。
    忽然感到手上一沉，有鱼上钩了！
    随口问了一句：“你钓鱼是准备吃的吗？”
    “这种鱼血腥的要命，怎么能吃呢？我养了一只猫叫魁斗，这是给那个馋嘴的家伙吃的。”霍静珊惊奇的看着，道：“你神了，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传之秘吧。”
    养了一只猫？李牧野心念一动，又问：“为了防范有人往外界传递消息，这里不是不允许任何人养动物吗？”
    霍静珊道：“我这只是呼雷豹的师父从阴山从小捉回来的，因为天生的畸形，好吃懒做毫无灵性，我爸批准才养的。”
    “在哪呢？能让我瞧瞧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只猫长的的确够畸形的。兔眼，牛首，猫身，豹尾，不吼不叫。霍静珊介绍说，这个懒家伙呀，一点用都没有，张嘴便只有一件事——就是吃。闭眼就只知道睡觉。就一件好处，身上特别干净，不但没有虫子，连灰都不招，虽然很少洗澡，却总是干干净净的，偶尔给洗澡，对水也不排斥。
    李牧野看着霍静珊怀里沉睡正香的小野兽，心中暗道，不会错了，就是这个小东西，跟皮日修说的一模一样。身上干净是因为这是头风虫。天生的毛管中空，体气不走七窍而从毛管出，灰尘之流都被吹走弹开了。
    这种兽体态轻健，最怕腌臜。若是用桐油将全身裹住，便能活活憋死它。皮日修说，想要捉住这东西，就先用桐油裹住它的后腿再蒙上眼睛，否则让它御风奔跑起来，速度奇快无比，开超跑也追不回来。
    霍静珊嘴上把这叫魁斗的小猫说的一钱不值，但实际上却一直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倒似乎怕这小东西逃了，无比珍贵的样子。
    怎么会这么巧？这个念头在李牧野心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