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李牧野摆出了一个五七炮强攻的架势,道:“我就觉着在这边做生意跟在国内有很大区别,国内派系林立边界明确,有多深的根基盖多高的楼,在这个框架里做事,四平八稳,撑不死也饿不坏。而老毛子这边,大乱初定百废待兴,机会多,风险也高,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正适合我这个傻大胆儿。”
    又道:“老毛子民风彪悍,看不起弱者,所以我必须足够强硬才能立足,就比如这个古尔诺夫吧,从一开始跟我接触,就没安了好心,如果不是我足够机智,此刻恐怕根本就没机会跟您在这对弈。”
    楚秦川笑了笑,道:“你不会永远二十二岁的,世界在变,我们周围的环境也在变,你的年纪在增长,心智也要跟上这种变化,该进攻的时候当然要进攻,但如果根基太浅,后续子力不足,就要记得停下来稳固基础,否则就很容易孤军深入,把一盘形势大好的棋局下成臭棋。”
    二人你来我往,棋盘上战况激烈。李牧野全力营造杀机,终于在棋盘的左侧取得了一些优势。道:“楚老师,您说这些都是过来人说的话,正如您说的,我还太年轻,好多事情都没经历过,可也正因为这样才要敢于去冒险去经历,您传授的经验固然可贵,但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跟您学一些具体解决麻烦的手段。”
    一个老人的经验固然丰富,却难免因为经验丰富缺少了年轻人的冲劲。蛮荒之地,野蛮生长的年代,经验远不如手段来的重要。
    楚秦川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李牧野说道:“初生牛犊,孺子可教。”
    李牧野落下最后一步,将军!抬头道:“说了这么多,您该跟我说说怎么能帮提莫夫解决眼前的麻烦了吧?”
    楚秦川笑着反问道:“最重要是怎么能帮你把轮胎帮吞掉吧?”
    “楚老师,聪明人都是心里有数,嘴上糊涂,您这么聪明的人哪哪都好,就是嘴巴太不留情了,我也是要面子的。”李牧野被点破心事,尴尬的笑道。
    楚秦川嘿嘿一笑:“我活了六十年,都没见过吃相比你更难看的主儿,这件事你要真在乎面子,就干脆别办了。”
    李牧野眼睛一亮:“别,面子虽然贵,但没有里子实在,这么说您心里头已经有章程了?”
    “这事儿好办。”楚秦川道:“不过前提是你得舍出这张脸皮去。”
    李牧野微做沉吟,决然抬头道:“怎么办?您说!”
    楚秦川道:“有一出戏叫卧龙吊孝你听过没?”
    周瑜用假途灭虢计被孔明识破,败于荆州城外,怒气填胸,昏绝叹曰"既生瑜,何生亮"而亡,东吴诸将遣怨诸葛。诸葛亮不惧安危,前去吊唁,祭奠中言词殷切,颇为感动。众将相谓曰:人尽道公瑾与孔明不睦,今观其祭奠之情,人皆虚言也。遂消除疑虑,赢得信赖。
    李牧野没听过戏,但三国演义却听过许多遍了,对这段戏的内容并不陌生。楚秦川这么一说,立即心领神会,道:“我现在就联络提莫夫,今晚咱们就去古尔诺夫庄园!”
    “明天吧,让提莫夫有时间做些准备。”楚秦川提醒道。
    楚秦川说,哭是一门技术活儿,有人把这门技术修炼到登峰造极,硬是哭下一座江山来。
    李牧野的泪腺向来不发达,不过在有限的几次伤感别离中也曾有过情到深处泪自流的时刻。
    古尔诺夫庄园的大门敞开着,东正教徒死后三天下葬,不过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葬礼却要进行整整四十天。
    庄园里一派肃然悲戚。客厅改做灵堂,临时搭起的暖棚里布置着宴席。席上有蜜粥、薄饼、大米布丁、鱼子酱、伏特加。灵堂上安放灵位。放着古尔诺夫生前的照片,并供奉着食品、伏特加酒。按照俄罗斯人的风俗,供奉要历时40天。40天后才能撤掉灵牌和供品,然后为死者立碑树传。
    东正教认为,人死后的阴间世界分为天堂和地狱,天堂是极乐世界,地狱是惩治恶人的地方。然而,人死后通往天堂和地狱的路并不简单。一个人是去天堂还是地狱,在死后40天后由其灵魂决定。所以,在葬礼后的40天内,其亲属要不断地为死者祷告,以祈求死者得以升入天堂。
    李牧野在楚秦川的陪同下,身后跟着老崔,安德烈和白鹏,五个人走进灵堂。
    彼得洛维奇已经接到了提莫夫的通知,带着一干轮胎帮的骨干成员等候多时。
    古尔诺夫的家人都跑光了,那无情的女人带走了古尔诺夫名下全部财富,能拿着走的全部拿走,不能拿走的则委托给代理律师去拍卖。包括这座庄园也已被列入拍卖名单。
    这些人为古尔诺夫卖命多年,有的人如家人一般长期住在这里,古尔诺夫这一倒下,直接导致树倒猢狲散,这些人很快就要成为流落街头的孤魂野鬼。李牧野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只见这些彪形大汉们一个个满面悲愤,垂首不语。可以想见,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这帮人一旦走上街头,必然会成为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干爹啊!”安静的灵堂里突然爆发出一身悲壮呼喊,李牧野在众目睽睽下,忽然间爆发出巨大悲声,涕泪横流扑到古尔诺夫的灵位前,嚎啕大哭,边哭边用俄语说道:“我对不起您啊!”说到这,痛苦难以抑制,顿足捶胸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一时疏忽,让您经历了老来丧子的悲痛,您也不会走的这么突然啊!”
    “可这一切都是误会呀,我们合作了一年多,早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那天您来公司,非要收我做干儿子,还要让我代您接管轮胎帮这些弟兄的生计,您还说自己老了,儿子们不成才,只希望百年以后他们能有个人继续照看着,我当时满口应承下来,可就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意外发生了,上帝在上,我发誓那真是个意外,我只是想给亲爱的弟弟一个教训。”
    李牧野哭的肝肠寸断,嘴里碎碎叨叨说个不停:“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如果我能预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哪怕列昂尼德是个混球,我作为他的兄长更应该包容保护慢慢把他带到正确的轨道上,可我却一时冲动……”说到这里,猛然哽咽住,眼睛一翻,竟哭晕了过去。
    楚秦川赶忙一把将李牧野扶住,假意按摩了两下,李牧野才悠悠转醒。稍微恢复了气息,立即转身又扑到灵位前,悲呼嚎啕,顿足捶胸,继续说道:“上帝啊,我有罪呀,请让我来代替义父吧,我实在没有脸面再面对这些忠义的轮胎帮兄弟啊!他们都还这么年轻,把全部的尊敬和爱戴都交给了我敬爱的义父……”
    周围的人,除了楚秦川外,余者全都听懵逼了。情感脆弱者,如老崔这样的已经潸然泪下。安德烈虽然没有流泪,却也在那里黯然神伤的样子。而白鹏完全是看傻了眼,张着大嘴也想跟着哭几嗓子,但怎奈演技不佳,干打雷不下雨。
    李牧野哭诉不休,其声之哀,其情之真,深切地打动了轮胎帮众人。彼得洛维奇多次走上前来劝说,让李牧野进到暖棚里吃点东西喝一杯安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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