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府中有下人把赵妄娘亲的画像搬去里屋，苏聆正好在远处赏花，瞧了个仔细。
是很温柔的长相，笑起来，唇角有两个酒窝。
难怪世子长的那么好看，原来是遗传了他母亲。
苏聆近日总是偷偷摸摸的往朝颜那边跑，从小朝颜就是个话罐子，一旦他开口，苏聆就没有插嘴的余地。
于是只能专心的听他讲，顺便吃他屋里的绿豆糕。
他真的很老了，不再是长公主府里那个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年了。
明明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却比自己苍老这么多。
苏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害怕他也会突然离自己而去。
院门被人推开，咯吱的轻响声传来。
“我今日是来告诉你……”
低沉清冽的男声在看到坐在长廊前的苏聆时，蓦的顿住。
苏聆听到声响回头，来不及吞咽的绿豆糕呛在了喉咙里。
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咳了好久，脸色涨的通红。
朝颜替她拍背顺气:“慢点吃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赵妄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二人分开。
他看着苏聆:“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聆愣了片刻，支支吾吾的开口:“我……”
一句话开了个便卡住了。
赵妄的视线移到那盘她吃了一半的绿豆糕上，低声道:“走吧。”
她应了一声，乖乖跟着他出去。
一路上，赵妄频频低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聆只装着没看到，要是他再问起自己是怎么个朝颜认识的，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沉默的走到自己的院落，苏聆矮身行过礼:“那聆儿便回房了。”
他轻恩一声。
下午的时候，青竹把食盒提过来。
她将里面的食物一盘一盘端出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都是些苏聆喜欢的糕点。
苏聆有些疑惑:“青竹姑娘这是？”
青竹微低了头:“这些都是世子让青竹准备的，世子还说了，若是苏四姑娘馋了，厨房里还有。”
苏聆怔了片刻，匆忙点头:“那麻烦青竹代我谢过世子。”
青竹走后，小离一脸疑惑的看着那满桌的糕点:“世子怎么突然想起送小姐这个？”
苏聆也困惑的很，摇了摇头。
却突然想起，今日赵妄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好是在朝颜的院里吃绿豆糕。
难道他是以为自己嘴馋到和一个老爷爷去抢吃的？
……
怎么突然有点不高兴。
那些日子，赵妄每日都会让青竹送很多糕点过来，并让她时刻守在外面。
似乎是怕她再去找朝颜，苏聆也只好老实本分的待在自己的房中。
京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好不容易放晴了，外面月朗星疏。
苏聆手持画笔，还未将笔下的落叶画完，门外似有在喊叫着世子，您怎么了。
手一抖，墨汁滴落在画纸上，很快就渲染开了。
门外又安静下来了，苏聆刚准备继续画。
青竹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世子，您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如果苏聆没听错的话，这次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大，好像是故意要说给谁听的一般。
赵妄是将军，如今敌军虽然击退了，不用再上疆场，可京城的安危他还得分心去管顾。
受伤简直和家常便饭一样。
苏聆放下画笔，推门出去。
院门口，赵妄站在那里，没有包扎过的伤口有血滴落，白色的袖口也被血染红。
柔和的月光映照在他身上，苏聆好像看到他的唇角动了一下。
她略微皱眉，走过去:“怎么不让大夫包扎一下。”
他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看着她。
她让他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她回房拿来了绷带和白药。
简单帮他包扎了一番。
虽然血流的多，但是好在伤口不是很深。
她低着头，在他伤口上方轻轻吹了几下。
赵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睫毛，浓密卷翘。
喉结微动，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是软的。
苏聆诧异抬眸，后者正好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问他:“有脏东西吗？”
赵妄脸微红，匆忙移开视线，连带着刚包扎好的手臂也跟着滑动了一下。
苏聆皱眉:“你别乱动。”
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好像又裂开了一点，可是赵妄从始至终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苏聆有些困惑，就算他再习惯了疼痛，也不可能无感到这种地步。
“你不痛吗？”她轻声问。
赵妄愣了一瞬，才缓缓摇头:“不痛。”
她是真的很疑惑，先前也是，那么深的刀伤他都不痛。
“怎么会不痛，流了这么多血。”
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她:“如果我说，我感觉不到疼痛，你信吗？”
深邃的瞳孔隐有星光坠进去，他眼里的情绪错综复杂，有希翼，也有害怕。
“我信啊。”
所有情绪像是一面镜子，顷刻间被击了个粉碎。
他有片刻怔住:“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你没有理由骗我啊。”
她现在的身份，赵妄根本不需要骗她。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不会。”
赵妄疑惑:“为什么？”
苏聆用手帕把他手臂旁边的血迹擦拭干净:“温柔的人，就应该温柔的对待呀。”
她歪头冲他笑，眼角微垂，弯如月牙。
像有什么，在心里漾开了。
一圈一圈，撞击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