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的哭闹几分在我
叶怀瑜有心想说公主殿下真是与寻常人大不相同,连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不知还有哪些地方与他人不同,可否挑拣一二告知小生?
但他瞧着程静翕,这么一句挖苦的话便没能说出来。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万不能再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了。
程静翕自榻上起来,似有意又像巧合的躲开了叶怀瑜伸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下,用了十二分的故意问后面跟着的叶怀瑜,“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碧儿!”叶怀瑜扬声叫道。
小丫鬟一直在暗处当着不听不说不看不想的好奴婢,闻声立即随叫随到:“来了!”
“摆饭吧!”
“奴婢这就去!”
丫鬟转身要跑,又被叶怀瑜叫住,“我早晨路过厨房时瞧见他们像是在研究什么新菜式,若是这会研究好了,就都拿些回来。”
“知道啦!”
程静翕在小丫鬟的余音中回头,面无表情的同他相对,眼中暗含挑衅。
本公主就从来不知减食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叶怀瑜明知故问,“殿下还想吃什么?”
吃屁。
“糖糕。”
叶怀瑜笑了笑,“那我着人去……”
“我要你去。”
叶怀瑜一愣。
“去不去?”
叶怀瑜看了她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去。”
待叶怀瑜出门去街上买“屁”一样的糖糕的时候,程静翕便自前厅出去,推开了谢琬琰的门。
谢琬琰礼数周全地向程静翕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程静翕没说话,站的位置离她很近,以便能将她仔仔细细看上一通。
谢琬琰眼珠微转,歪头对身旁的丫鬟说:“你先出去吧。”
佩儿担忧地看着自己服侍的姑娘,心里实在害怕她受欺负,柔儿死的时候恰好是她给收的尸,故而方才打眼一看见程静翕,她的心就咯噔一下。
谢姑娘这样好,万一公主殿下又不由分说寻个理由给处死了怎么办?
丫鬟兀自在这胡思乱想,程静翕的矛头便指向了她,“怎么,本殿下想要给做妾侍的做一番教导,还需经过你这区区一个小丫鬟的同意不成?”
佩儿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忙告罪离开。
“没眼色!”
谢琬琰低眉敛目地站着,对程静翕道:“殿下请坐。”
“不了,”程静翕静静看着她,淡声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在院中住的这几日中,会否有什么不惯之处。”
谢琬琰的眉眼始终都没有抬起来,闻言又福了福身,“谢殿下关心,奴家在这里住着,一切都好。”
“往后就打算一直在这住下了吗?”
谢琬琰闻言微微抬头面露惊讶,柔柔弱弱地反问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家早已是去留不由己,何去何从,该在哪里住下去,还不是全靠着主人家的意愿?怎还可有自己的打算呢?”
程静翕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好些话都攒在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又将她瞧了一会,直到离开,也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油盐不进之人,便是说破了天也是无甚用处。
“殿下。”
程静翕行至门口,手刚搭上门边,谢琬琰的声音再次柔柔地在身后响起,同样的话她也问给了她听,“殿下也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了吗?”
程静翕的手指蓦地收紧,却仍然什么都没说,径自开门离开。
谢琬琰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忽然转头望向窗外,眼中一闪而过些许悲伤,神情一阵恍惚。
“屁”一样的糖糕需要商贩现做,等待的间隙,叶怀瑜忽然想起衣袖中的那本册子,左右还有一段时间,便就将它拿出来,翻开了第一页。
然而才刚刚看到第一句话,就微微一愣。
上面如同其他话本子一般的开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他怔愣的,是其中的字迹。
他曾有幸见过当今圣上程静恒的字。
没有人胆大包天的敢模仿他的字。
只有他自己。
这是皇上写给程静翕的话本子。
叶怀瑜目光微凝,他与程静翕的那间正房里放着什么他都是一清二楚的,而这个话本子他的的确确是头一次见,所以它是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就十分显而易见了。
叶怀瑜默默地读着里头的内容,不愧是出自皇帝之手,倒确是个与外头卖的那些话本子不大一样的故事,程静恒断然不会闲来无事还有时间写写话本子作娱乐之用,所以目的为何,也算是浅显易懂。
短短的故事没一会就看完,虽然中间少不得字迹模糊缺字少段,但总体的大致意思已经极其明了,不过就是有这么个人,原本拥有一副帝王相,却没生得个帝王魂,以致时运不济,甘愿当一辈子草包的故事。
这个人是谁呢?
叶怀瑜默不作声地想着,恰巧这时店家将糖糕做好包完给他送了过来,叶怀瑜抬眼看着那一小包糕点,冲店家微微点头接过,转身离开。
你心中都装着什么样的秘密?独自背负那么多,会不会觉得很累?
你什么都不与我说,任由我对你如此这般生出误会,是心中没有我,还是装了太多的我?
碧儿来回跑了好几趟,总算将该拿的菜式都按个的都拿了一样回来,待摆好程静翕刚刚坐下,叶怀瑜也回来了。
他将糖糕放在程静翕的面前,而后冲她笑了一下,如同先前那次一般献宝似的说:“殿下快尝尝,店家做的是否有所进步?”
程静翕抬手拆开油纸包,里面端端正正的摆着几块连渣子都没掉的糕点,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滚烫,她竟险些没控制住流下泪来。
犹记当时尚且是她嫁进帅府的第二天,他同样也是买了糖糕高高兴兴的拿给她吃,那个时候她心里多高兴啊,且还会在夫君面前顾及一番女子形象。
只是那一次的东施效颦令她羞愧不已,甚至恼羞成怒。
可她到底没有去掀了店家的黑心作坊,她到底还是再一次吃上了黑心作坊里买回来的糖糕。
拿出一块放进口中,仍然那样弹性十足,口感一如当初,却仍然食不知味。
可是吃的人却好像不如当初了。
“如何?”
“挺好吃。”
叶怀瑜的心蓦地钝痛了一下。
他还是喜欢那个喜怒哀乐都形于色的丑公主,哪怕是演出来的也行,但却绝不是现在这个,连演都懒得演的模样。
“那就多吃些罢!”
程静翕摇了摇头,指着桌上摆满的菜色道:“桌上还有这么多没尝过,单吃这一种,如何能叫人尽兴?”
叶怀瑜十分好脾气地道:“那就先将它留存起来,待殿下想吃时再拿出来。”
“菜我也吃不完。”
“那就叫碧儿照看好,等下午肚子饿时还可以再吃一顿。”
“叶怀瑜,”程静翕撂下筷子,脸上不辨喜怒,“你当我是猪吗?”
叶怀瑜不明所以,看了她半晌,搜肠刮肚也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这是一道无解题。
未料他的沉默却让程静翕更加不高兴,“啪”地一拍桌子,碗筷随之一阵叮叮轻响,而后的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去找你的谢姑娘去吧!”
声音远远传到了厢房中,谢琬琰一耳朵听完,神情微微怔住,随后她蓦地往正厅方向看去,呼吸重重起伏,像是在极力压着心中正在汹涌翻腾着的某样东西。
叶怀瑜一把抱住了程静翕的肩膀,温声叫她,“静翕!”
程静翕用力过猛,眼眶微红。
只是力度用完之后,她像是失控了似的,眼泪顺着眼眶就开始哗哗往下淌,不说话,就闭着嘴哭。
委屈极了。
叶怀瑜忙忙地给她胡乱擦眼泪,心里想让她把眼泪都哭出来,嘴上却不忘了给自己开脱,“不哭了好不好,我几时说要去谢姑娘处了?”
“你说了,你就说了,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想去,对我笑的时候也想去,你上午在院子里的时候更想去,你都与她说话了,你就是想去,别狡辩了……”她哭的稀里哗啦,却还是可以做到让自己口齿清晰,嗓门之高,能叫外头的人隔着墙都能听得明白。
叶怀瑜真真是哭笑不得,为证明自己的绝无二心,他只能将她搂进了怀里。
已经许久没有同她这般亲近了。
“我不去,我什么时候都没想过要去,”叶怀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说,“我与你说话与你笑时是真的一心一意,我与她说话时却真的就是在三心两意,我看着她就会想你,听她说话也会想你,你怎能这般冤枉我?在这样的话,我就也要哭了。”
而我心心念念皆你,你的哭闹又有几分是为我?
程静翕瞧不见的地方,叶怀瑜眼神清澈,眼底沉痛一片,而恍惚之间,又仿佛释然。
即便如此又如何?我此生已将你认定。
你要怎样,我便陪你怎样。
搭起戏台子,你也如我一般将戏唱了个荒腔走板,可我不会停止配乐戳穿你,我与你不一样,我要配着你的调子,继续把戏唱完。
“那你叫她走,叫她走!”程静翕得了便宜卖乖,开始无理取闹。
叶怀瑜无奈的话语淡淡传来,“谢姑娘乃皇上所赐,你要叫她去哪里?嗯?”
“我不管!”她颇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叶怀瑜默然半晌,折中了一下,说:“不如你将院中划分两半,我往后再不越界半步,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