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颗小青梅

    裴暻之看着王桂芝，郑重地点点头，“阿姨，您讲。”
    王桂芝神色略是一黯，眼中有凄惶之感，“就是我们家子茵啊，无依无靠的，阿姨要拜托你照顾她。”
    裴暻之心中一酸，眼眶发热，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您放心，王阿姨，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王桂芝点点头，她咽下一句没有说出口也是她最记挂的事：小暻之，如果你没有成亲的话，就娶了子茵，给她一个家。
    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后，王桂芝很实际，只想苏子茵可安稳度一生。
    她现在也很清醒，知道苏子茵独力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很难，需要一个人帮衬一下，爱苏子茵，宠苏子茵。
    但这句话她说不出口，怕裴暻之为难，她明白他们俩之间隔着千沟万壑，而且这要求也有点突兀荒唐。
    “王阿姨，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您。”裴暻之说道。
    王桂芝慈爱地笑一笑，“小暻之，你说吧。”
    “不要告诉子茵妹妹我来过这里。”裴暻之说道。
    “哦，王阿姨，还有一件事，”裴暻之又加了一句，“您一定要好好的。”
    王桂芝的神情已经有点恍惚了，护士忙拉着她走了。
    看着王桂芝瘦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有什么又湿又热的东西模糊了裴暻之的眼。
    他转了身，手扶在额头上，用手指抹了下眼睛，找到王桂芝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他想了解一下王桂芝的情况。
    “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杨医生问道。
    “我是她街坊，也是她女儿的……朋友。”裴暻之说。
    杨医生告诉裴暻之，以当前的医疗水平，患者精神疾病的完全治愈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通过药物控制减少发病次数。
    裴暻之沉默片刻，说道：“杨医生，以后王阿姨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联系，如果不是十分紧急的情况，不要联系她女儿，行吗？”
    杨医生点点头，“也行，她女儿一直是一个人来处理各种事务，那女孩子表面上很坚强，其实她的压力很大，有个人帮她分担一下对她有好处。说到这里，我还要提醒一下你，精神障碍是因为细胞染色体在结构或者是数量上发生了异常，才会发病。根据细胞遗传学研究发现，细胞染色体的异常是有可能会遗传的，与患者的血缘关系越近，患病率越高。所以，患者的女儿也有可能会遗传到这种疾病，请你平时多注意一下。”
    裴暻之先是一惊，旋即平静，“知道了，谢谢医生。”
    回S市的路上，裴暻之的车速很快，他戴着墨镜，打开天窗和所有的窗户，双手把着方向盘，神情严肃，一路疾行。
    想到苏子茵，他就心疼。
    心疼她过早地担上了生活的重担，心疼她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给了她妈妈比较好的医疗条件和休养环境，这一定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那么，她的经济状况一定很窘迫。
    令人心生怜惜的不止娇弱，很多时候，过于坚强更会惹人怜惜。
    他想起早上她讲过的话，暻之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和自由。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
    对啊，谁的人生不在奔跑的路上呢？
    苏子茵正在艰难爬坡中，裴暻之想帮她，拉她一把或是推她一下。
    这样，她就会知道，即便她身处困境，也会有人守望相助。
    苏子茵的心情很糟糕。
    她从银兰商厦出来，独自走在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海里。
    她已经咬牙走了很久，突然感觉有点累了。
    她便坐在花坛边的木椅上，茫然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
    电话响了，她拿起来看一眼，是她的经纪人李大洛来电。
    她已经和李大洛见过面了，李大洛是一位精明实干的中年男人。
    “苏子，你在哪儿呢？”李大洛问道。
    “哦，李哥，我在银兰逛街呢，”苏子茵挤出一丝笑，“有事儿嘛？”
    “我约好了雅恩家纺负责市场推广的李总今晚一起吃饭，谈合作的事儿，你要有空也过来一下，行吗？”李大洛是商量的口吻。
    “……”苏子茵明白，她的职业生涯拉开了帷幕，既然这是个机会，她就一定要配合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不容推辞，“好啊，李哥，我几点到？”
    “我和他们约的是六点半开始，你不要来得太早，压轴惊艳亮相就行，这样显得你很忙，但也千万不要迟到，这是对对方最起码的尊重，”李大洛说道：“这一行就讲究以貌取人，又是第一次见面，你要穿得阔气些，再带上一两个人，派头搞大一点，让他们觉得他们的钱花得值，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挂完电话后，苏子茵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很好看，但偏休闲了，绝对谈不上阔气，怎么办？
    她的宿舍里，倒也有几件像样的衣服，但并不是什么大牌的服装，都是她大学时帮一些品牌走秀商家赞助的。她知道李大洛的意思是不要让对方因为着装而小瞧了她。
    也有道理，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人也只有在达到一定高度后才能真正地返璞归真。
    一套大牌的衣服几万几十万的，苏子茵哪里有钱？
    思来想去，苏子茵想到了秦悦儿。
    她便跟辰东的人要到了秦悦儿助理的电话。
    第一次跟人家一个知名模特打电话竟然是借衣服穿，苏子茵还觉得蛮不好意思的，她犹豫了几秒钟后，把电话打了过去，“喂，王姐，您好，我是辰东的新人苏子茵，找悦儿姐有点事，她方便接电话吗？”
    秦悦儿的助理姓王，24岁，比苏子茵大两岁，所以苏子茵便称呼她一声王姐。
    王姐捂住电话请示了一下秦悦儿，秦悦儿点了点头。
    王姐笑了一声，“哦，我现在和悦儿姐在一起，我把电话给她，你跟她说吧。”
    秦悦儿拿起电话，“喂，子茵吗，什么事，你说吧。”秦悦儿人如其名，声音和风细雨，悦耳动听。
    “悦儿姐，我今晚有个应酬，李哥让我穿得隆重一点，可我……”说到这里，苏子茵停顿了一二秒钟，咬咬牙道：“没有什么太好的衣服，所以跟您借一套……”
    秦悦儿已经听出来苏子茵的意思了，笑道：“没问题啊，正好我这里有一套Givenchy的最新订制礼服，准备过两天出席活动穿的，还没有上身呢，你现在在哪里，我让小王给你送过来。”
    “哦，悦儿姐，”苏子茵忙说道：“你随便拿一套穿过的衣服给我就好，不要这么隆重的。”
    “你是新人，出镜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不可马虎，你给我发个地址吧。”秦悦儿轻柔地说道。
    苏子茵内心感动满满，给秦悦儿发了一个街边知名的位置，这样王助理会轻易找到。
    发完地址后，苏子茵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她立在街边等着王助理。
    在人群中，苏子茵是个特别显眼的存在。
    少顷，一辆黑色大奔缓缓停在她身边。
    车窗摇下，竟然是大肚子王老板。
    “嗨，苏美女，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见到苏子茵，王老板喜笑颜开。
    苏子茵没有理他。
    王老板干脆熄了火下车，凑到苏子茵身边，“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在银兰卖货真是暴殄天物，要不，你跟着我吧。”
    苏子茵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一言不发。
    王老板见多了为了钱往上扑的女孩，他见苏子茵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诱饵要引诱的鱼儿上钩了，便贴得更近了，“你放心，跟着我，我一定保你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简直是笑话！
    苏子茵都懒得搭理王老板，她往旁边移了移，声音清冷地说道：“请你让开，我在等人。”
    王老板粘腻上来，伸手去揽苏子茵的肩膀，“今晚我请你吃饭。”
    苏子茵一侧身躲开王老板的手，冷冷地说道：“你看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种人！”说着话，她往旁边移开。
    王老板是在商场混久了的人，钱财壮了他的胆，自视过高，他坚信没有钱拿不下的人和事，伸手拉住苏子茵的胳膊，“走吧，我们相见也是缘分，一回生，二回熟，一来二去的也就交了朋友。”
    苏子茵最烦别人对她动手动脚的了，她用力甩了一下胳膊，没有甩开王老板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步上前，一把抓住王老板的手腕，用力一捏，王老板吃疼，松开了苏子茵。
    苏子茵一看，是裴暻之。
    裴暻之推开王老板，食指指着他，“滚！”